4、第四章 踌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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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
心中可怕的猜测得以证实，可温明霁却好像更加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该怎么做？
虽然二人同在一片屋檐下相处了近一周时间，可对于这个自称“雪人”的男人，他仍旧一无所知。
跪下的膝盖被地上的水渍浸湿，一丝隐约的暖意这才隔着裤腿缓缓爬上温明霁的皮肤，而在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客厅里的温度不太对劲。
“你开了地暖？”
由于白终南从雪人化形体质特殊，兼具人类与雪人不耐极寒又害怕热源的双重特性。
平日里都是依靠温明霁降低卧室暖气的温度才得以避免意外，客厅里的地暖更是搁置在旁许久未动。
既然如此，白终南为何心血来潮做这种冒险的事？
“嗯......”
白终南缓慢睁开眸子，视线顺着地上一步步沾上水渍的脚印，投向了身边人慌忙起身去玄关触碰地暖开关的背影。
直至现在，他甚至自己对这具身体都没能完全了解，以至于方才气若游丝般的虚弱仍未找到缘由，事后想来或许真是魂魄尚未稳固之下，消耗大量精力的后果。
而融化的加速，却似乎是买菜回来被温明霁转移注意后忘记关闭暖气的缘故。
哈哈，大意了。
“我看你就是修为不够，娇气。”
见白终南逐渐恢复状态，温明霁嘴上也开始变回从前那般毫不客气，可刚才紧张担忧的氛围并未因危机的暂时解除而烟消云散。
“嗯，是我的错。”
白终南向对方投去了一个安慰的微笑，握着温明霁手腕的五指缓缓地摸索着，冰凉得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即便危机暂缓，但融化依旧没能完全停止。
初次面对如此境况的二人只能面面相觑，而温明霁刚舒展开来的眉心又再次皱成一团。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终南有些费劲地从地上打滑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正想上前搀扶，却见那人灵机一动，从冰箱冷冻室里抱出了两袋冻得起霜的冰袋。
“你看，这样应该能恢复。”
说罢，将紧握冰袋的两只手伸到温明霁面前摊开，又挤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却收获了对方比刚才更黑的脸。
这个方法虽然荒唐，但却竟然意外地管用。
温明霁有些生气，于是头也不回的朝书房走去，灯一开门一关，只独留他一人抱着冰袋站在原地发愣。
到底是还未完全恢复，白终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腿软。
他想坐一会儿，可眼看着这浑身还未处理的水渍不方便躺沙发，便也只好一屁股往已经冷却下来的瓷砖地板上坐去。
弄湿沙发，温明霁又得不高兴了。
可这往地上一坐，又往沙发上一靠，竟还让他无意识地闭上眼入了梦。
梦中的世界仿佛一张被揉碎又强行拼凑的旧胶片，一片混沌不堪。
他好像看见了不存在的记忆，还奇怪地巧遇了不一样的温明霁。
碎片式的画面在其中拼拼凑凑，却又如一片抓不住的虚无，在惊醒的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终南！白终南——”
“啊！”不知是梦里的温明霁，还是面前的他，梦中的呼喊声与现实重合，随着一声哑声的惊呼，白终南这才从混沌中回神。
而当他猛地睁开惊魂未定的双眼时，竟分明瞧见了对方眼眶处泛起的细碎红润。
“我只是睡着了，别担心。”
梦里的碎片场景在脑海里拼得乱七八糟，白终南却忍着头疼下意识地抬起手正欲摸上温明霁蓬乱的头发，却又意识到手与袖口因抱着冰袋而已经湿透，停在半空中许久又犹豫地放了回去。
“现在觉得好多了，真的。”
察觉到温明霁并未放松警惕的不信任感，白终南又连忙补充强调了一句，还玩笑似的伸手用拇指腹在眼前紧绷的嘴角上抹上了一道蓄意的水痕。
这句话虽是用来安慰人的，但也说的没错，经过了这近半小时的休息，白终南的身体还真的意外地恢复了许多。
“抱歉，我暂时还未找到彻底解决的方案。”
此话一出，白终南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温明霁刚才进书房一顿折腾，竟是为了寻找让自己这融化的毛病能根除的方法。
“我几乎查找了网络上所有有关的资料，但几乎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温明霁并未夸大其词，他甚至还浏览了许多某吧有关雪人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超自然雪人成精》、《如何夏季保存雪人》，还顺手收藏了两米高的低温恒温箱。
但很遗憾的是，面对白终南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状况，这些都是徒劳。
“辛苦了。”
温明霁说罢，白终南也只是留下了这三个字。
他知道，他们都尽力了。
当下的恢复虽然是暂时的，但一时的安宁能撑一日是一日，尽管春夏回暖总会来临，但如今不还有一个漫长的冬日吗？
“所以看在我这么需要帮助的份上，可以不再赶我走吗？”
——
“不行。”
这已经是白终南不知道第多少次向温明霁讨要家门钥匙，而温明霁从始至终只坚定一个原则：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温明霁担心自己像上次一样在外出状况，这些白终南都知道。
可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休息日的意外危机就像一个平淡生活中的小插曲，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谈起，表面看上去已经成为过去事，但实际心中有多介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今天是ECHOES OF WINTERS冬季限定系列总部定案后的第一个小组调研会，温明霁一大早就提上电脑包出了门，而失去自由的白终南整日无精打采的，就连电视都觉得索然无味。
“叮咚——”门铃响了，是一整箱冰袋快递。
身处语言不通的异乡，论谁都会有些胆怯，而白终南却恰恰相反，模仿温明霁签名这种事他倒是乐此不疲甚至屡试不爽。
【怎么买了这么多冰袋】
温明霁刚从会议室出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了消息从聊天框弹了出来。
【亚马逊促销9.99一整箱包邮不要白不要】
“......”
白终南知道这是买给自己的，可温明霁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却还是让他一时语塞。
见对方没有回应，温明霁也计谋得逞般地坐在工位上偷笑，正巧撞上了采购部的同事前来送面料小样和下季度的新花样与色卡。
“温，看来最近状态恢复的不错。”
“怎么说？”
温明霁有些意外，没想到前些日子颓靡的状态竟如此明显。
“前段时间你可是严肃得像个冰块。”
听见这边的对话，从休息室冲完咖啡路过的设计总监蒂娜也没忍得住前来搭话。
“上周你虽然工作很认真，但心情看上去真的很低落。若不是当时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克里斯还想商量让你回家再休息两天。”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现在很好。”
克里斯是温明霁的老师，也是项目组的首席设计师。
自入职以来她就一直带着温明霁完成了各式各样的设计项目，对他这个积极上进且有天赋的东方设计师极为看好。
闲聊结束，温明霁才察觉到自己的桌上竟已堆满了需要筛选的样品，有季度更新的新材料，还有采购部刚录入完表格的此次限定候选花样。
这次ECHOES OF WINTERS冬日限定的理念与以前不同，它在品牌原有的西式风格中运用了东方元素形成了鲜明的文化差异，与此同时，东方的色彩生命力与西方的留白静谧感更是本次打破刻板印象的主题。
此次季节限定的元素较为繁复，前期的准备工作必须做得更认真更严谨，因此温明霁才会不远千里回国进行实地调研考察，将国内传承的非遗纹样纳入到此次备选之中。
而这出差一去就是整整一周，这才给了林承予可乘之机。
为了保证面料与工艺的绝对还原，温明霁在调研会中提出了运用Z国传统非遗的古法绣工、吉祥纹样与桑蚕丝原料作为东方元素秀款的重点的建议，而设计团队也因温明霁作为Z国人对当地传统文化内涵的深度了解，赞同接纳了他的许多有效意见。
因此即便在设计初期的调研决策环节，一整日工作下来，项目的进行也还算比较顺利。
【下班了嘛】
【没有在催你哦】
白终南不会打字就只能用语音输入，字里行间的小心思也就一览无余，如此般模样，显然是被温明霁反锁在家中无聊透顶了。
【在等巴士，打包了烤鸡回家】
【好！菜已备好，等待大厨就位！】
【你上哪儿学的这些......】
进入冬令时的夜晚总是迫不及待的来临，当温明霁拎着外带从餐厅里出来时，漫长的黑夜在此时悄然到来。
街道边路口的红灯亮起，远处巴士的灯光在暮色里晃晃悠悠地落在了身旁的马路边，直至在车站松散的队伍前缓缓停稳，人群也因巴士的到来开始攒动，混合着浓郁的香水与皮革的味道涌入路人的鼻腔。
在这个人口远少于故乡的国度，空间宽敞的巴士也只有在早晚高峰期座无虚席，温明霁作为最后几个上车的乘客，自然就只能提着打包袋扶着把手半靠在门前的栏杆旁，一晃，一晃地等待着到站播报。
“好香啊......”
远在异乡近六年的经验让温明霁练出了一身熟练的做菜技能，烤蒸煎炸炒虽不算精通但做出来的菜也足够美味，也算是身边朋友中数一数二的“厨师”了。
现在想起才到B国时与室友天天炸厨房自封大厨的日子还有些感慨，自从毕业与林承予同居之后，为了将就林承予时常光顾高档餐厅的习惯，就连去朋友那儿蹭饭的次数都大为减少，更不论在家做个两人份的晚餐。
而白终南大为不同，他似乎难以适应当地的饮食习惯，不仅爱吃温明霁做的家常，他还鼓励他做，甚至叉着腰高扬着鼻子要求他做。
虽然不会做饭也接触不了火星子，但他给的情绪价值却是满满的。
对此，温明霁还很真诚地发问过：
“你明明是当地的雪化形而成，为什么只懂汉字只吃得习惯Z国菜？”
“我本来就是Z国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
好吧，实际上他自己也懵懵懂懂。
在餐厅打包好的烤鸡是今晚的重头戏，送进烤箱热上一热，端上桌时酥皮上还在呲呲冒油，泛起了诱人的焦糖色，让人真是馋得一刻也不想等。
满怀期待地用刀叉将外酥里嫩的烤鸡腿从上面拆卸下来，一口咬下，热气裹着肉香直冲鼻腔，整日的忙碌顿时被满足感冲的无影无踪。
大口吃肉的同时一旁又辅以最常规的西红柿炒鸡蛋与蘸水白菜，这是温明霁搭配荤腥大餐的拿手小菜，富含营养还又简单又下饭。
温明霁爱吃鸡肉，爱吃到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就是一只馋嘴的狐狸，而白终南的食欲向来是好到有什么吃什么，从未挑过食。
“好吃！”
白终南总能给予这样朴实无华但却能让人信心大增的评价。
即便是温明霁心血来潮做的番茄肉酱意面，他虽不爱吃，但却依然能将盘里的吃得一干二净。
两人将桌上的晚餐一扫而空，饱餐一顿的温明霁放下筷子就拍拍屁股到小花园的栏杆处消食。
做饭的不洗碗，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白终南也乐意为他效劳。
被夜晚的寒风吹得困意全无，温明霁伸手裹紧了棉衣又点了根烟。
他也不怎么抽，就只是盯着火星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最近身边发生了太多事，受了太多惊太多累，而心里却是空空的。
林承予的背叛暴露后，白终南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幻梦让他迷失其中。
和白终南相处的这些天，虽有难以琢磨的未知所带来的曲折，但却润物无声地让他从紧绷的情绪中得以恢复过来，有他的日子就好像是自己上辈子延续至今的习惯一样。
那么的理所当然。
然而对方显而易见的感情与他身上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又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自己面前爆炸，炸得他肝肠寸断、粉身碎骨。
长吸了一口烧到一半的烟，白烟顺着呼吸入了肺，吸得深了，闷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留下了一阵短暂的舒畅与自在。
烟这种东西伤身还伤神，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每当独自黯然神伤时，一根香烟总是能给他带来片刻的安宁。
距离圣诞还有一段时日，但家家户户也开始陆续的布置起了圣诞的各色装饰，有铃铛彩灯，更多的还有无处不在的雪花。
温明霁盯着远处往屋内高高挂起的雪花装饰，脑海里浮现了记忆里某样熟悉的物件。
“不许抽了。”
还未反应过来，食指中指间夹着的烟头就被身后突然现身的男人抢了去。
是白终南。
然而后来人正准备出言唠叨，却猛地被忽然想到什么而如梦初醒的温明霁转身拉住了手臂，头也不回地就往里屋里拽。
“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踌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