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钢炼第十三话插入外传]Eternal Night》米多利

8、第七刻

　　“艾丽雅，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那天中午的日光衬得男人的笑容越发暧昧。
　　他的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他叫艾丽雅陪他去一个地方，可是艾丽雅却想转身逃走了。
　　“明天晚上有庙会，你是第一次来东城吧。”
　　“……”
　　“要不要跟我一起稍微逛一下？”
　　少女觉得自己的胸口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地痛了一下。
　　“为什么要带我去呢？”
　　“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庙会的么？”
　　罗伊答得理所当然。
　　艾丽雅适时表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心中那一堆纠缠着无数活结死结的线团，在没来得及疏理之前就被冰冷的剪刀无情地剪断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几乎是报复似的恶狠狠地吐词。

　　***

　　她就真的没再跟他客气。
　　庙会的当晚，艾丽雅紧紧挽着罗伊•穆斯唐的手臂，像被家长领着的小孩一样走在人群中。
　　深色明亮的眼睛掠过那一个个五花八门的摊子，却依然紧跟着罗伊的步伐作着匀速运动。
　　“你喜欢的话，”罗伊说，“可以过去看看。”
　　艾丽雅摇了摇头，他也就不再多言什么。
　　过了一会儿，沉默的少女突然开口。
　　“爱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或者后天。”罗伊饶有兴趣地调侃，“怎么，你想他了？”
　　“都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几天。”
　　艾丽雅倒是没有否认。
　　“见到那对兄弟之后我就离开东城。”
　　“哦？你不关心你弟弟的事了？”
　　“怎么能不关心呢。”少女略微松开他的手臂，“但是我呆在这里只会给父亲他们添麻烦。”
　　罗伊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冷静。
　　“大佐，您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这个么自然。”
　　艾丽雅抬头15度，凝视着男人的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确实是他的心情。实话。
　　“……等爱德回来再说吧。”
　　她有意结束这个话题。

　　正好看见马斯•修兹中佐迎面走过来。
　　“哎呀，真巧又碰到了。”
　　他大幅度地朝他们挥手，随后迅速地逼近过来。
　　“要不要看看我女儿的新照片啊~~”
　　罗伊反射性地向后一步，少女却乖巧地凑上前去。
　　“令媛真幸福呢。”艾丽雅看着照片一脸羡慕地说，“我爸爸在我小时侯就走掉了。”
　　“真不好意思没想到让你回忆起这种事……”
　　“没关系没关系。”少女嘻嘻笑着，“大佐和修兹先生有话要谈吧，那我先告辞啦。”
　　礼貌地鞠了一躬，艾丽雅反身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你等等。”罗伊出声叫住她。
　　少女幽幽的长发在空气里滑过优美的弧度，黑色的眼睛充盈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清新。
　　“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他说，同时偏头把中尉从形形色色的路人中召唤出来。
　　艾丽雅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完全言语不能。
　　“霍克艾中尉，艾丽雅就拜托给你了。”
　　“是！”
　　金发的女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请您也注意安全。”
　　罗伊微笑着颔首，随后拉着修兹继续前进。
　　回身的瞬间，艾丽雅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鲜红的炼成阵血一般刺目。
　　而那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其他行人淹没了。

　　***

　　“你跟在后面多久了？”
　　好不容易没有旁人碍手碍脚，罗伊毫不客气地对修兹发难。
　　“我哪有跟着啊，”对方矢口否认，“只是碰巧而已。”
　　“算了。”并不打算深究下去，罗伊摆了摆手，“说说你的调查情况吧。”
　　“据说有人曾经在阿克洛亚的旅馆见过林克父子，但第二天两人就都不知去向了。”修兹的语调突然严肃起来，“服务员在房间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大摊血渍。”
　　“血渍？！”他惊讶地回望。
　　“桌角及墙壁有四颗子弹嵌入，另外发现六个空弹壳。”
　　“被灭口了么？”罗伊的口吻非常尖利。
　　“比较幸运的是，可以确定那些子弹是出自林克将军所配给的手枪。”
　　修兹推了推眼镜。
　　“所以看似合理地推断，是林克父子解决了他们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一共十发子弹，这么大的声响，难道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么？”
　　“当晚正是阿克洛亚的庆典，燃放了大量的烟花，并且大部分市民都上街游玩，因此并没有目击者。”
　　“可是……十发子弹，不显得太多了吗？”罗伊摇着头质疑道，“据我所知林克将军在射击方面是极其出色的……”
　　“现场没有找到手枪，没有办法断定持枪者是谁。”
　　罗伊好看的眉型狠狠地纠结起来，他开始不自觉地嫌恶军人。
　　那对于以军阶为傲的自己来说确实是一种痛苦的体验。
　　林克父子生死未卜，事情又疑点重重，事态似乎已经脱离了他预料的轨迹。
　　军部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究竟想要掩盖什么！
　　“我刚才差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孩子了……”
　　对方的叹息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艾丽雅么？”罗伊说，“她很聪明，并且做事有分寸。”
　　“要是她知道事情变成这样，恐怕也无法这么冷静了。”
　　修兹慎重地拍拍好友的背。
　　“刚刚跟你说的事情我还没有向大总统报告。罗伊，这件事不在我们能力所及范围之内，你还是不要掺和到里面比较好。”
　　“即使对我这么说，马斯你还是会调查的不是么？”深谙对方性格的罗伊并没有上当，“你给我搞清楚啊，你有家有孩子，什么‘不要掺和到里面’是我来说才比较合适吧。”
　　“呀，有什么办法呢！”修斯中佐用力地勾上罗伊的肩膀，脸上表现出十万分对自己的同情，“已经答应你了要推你上去，被套牢了啊！”

　　***

　　在另一边，几乎同样的对话正在进行。
　　“啊……那个……中尉小姐跟在后面多久了？”
　　“一开始就跟着。”
　　艾丽雅这个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中尉小姐……”
　　“叫莉萨就可以了。”
　　“是……”
　　少女应了声后却没有了下文。
　　霍克艾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这孩子确实敏感得太过聪明。
　　“世界上的人对我来说，只有两种呢。”
　　突然被启动的不着边际的话题，让霍克艾中尉的思想有一霎的断档。
　　她转头看着艾丽雅。
　　“会伤害我的人，和不会伤害我的人。”
　　“我一直以为，大佐啊中尉啊修兹先生啊爱德啊……都是属于后者的。”
　　霍克艾叹了口气：“难道不是这样么？”
　　少女晃了晃脑袋，黑发微微颤动。
　　“人类只有互相伤害，才能够存活下去，”艾丽雅低声地呢喃着，“我有我要做的事，别人也有别人要做的事，有时候真的难以相协。”
　　那些不伤害我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而那些伤害我的，或许也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我的故乡达布里斯，有很多很多不会伤害我的人，我很喜欢他们。”
　　“离开家乡出来旅行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我怕到了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其实喜欢和讨厌本没有差别，人心在被触动之后，就只有互相认知而已了。
　　“伤害跟不伤害，喜欢跟讨厌，没什么必然的关系。”
　　“这种事情与炼金术不一样，完全不能用‘等价交换’来恒定。”
　　“所以，不管未来怎样，我一定会信赖我喜欢的人并且守护他们，这就是我现在的决心。”
　　少女转过脸笑着，轻柔的声音传达出不可动摇的坚定。
　　霍克艾轻拍她的肩膀。
　　“我明白了，谢谢你。”

　　身边的人流开始异常地涌动起来。
　　在她们前进的方向，有大片的人群从后向前波动推搡着。
　　“怎么了？”
　　金发的女性最先的反应是挡在艾丽雅身前。
　　“小心一点为好。”霍克艾中尉严肃地告诫。
　　“嗯。”
　　艾丽雅逮住了一个飞速从她身边跑过的小贩。
　　“请问出了什么事情？”
　　“杀人啦！！杀人啦——！！”那小贩睁大了眼睛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他的声音有如炸弹一般在众多与艾丽雅同样不知情的路人中掀起轩然大波。
　　人们尖叫着拥挤着四散逃开，少女在人流中好不容易站住脚跟，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
　　记得刚才，大佐和修兹先生就是往这个反方向走了……
　　艾丽雅奋力地拨开人群，逆着人流艰难地朝事发的中心前行。
　　“等一下！艾丽雅！”
　　中尉反射性地伸手去拉，可是已经晚了，她的手指只擦过了少女的肩膀。
　　两人很快就被汹涌的人潮隔离开来。
　　没有选择了。
　　金发的女性毅然地跟了上去。
　　担心大佐的不止你一个人，但这种时候怎么就偏变得那么不理智。
　　她几乎看不到少女黑色飘逸的长发了。
　　“艾丽雅！！！”

　　***

　　大佐……修兹先生……千万不要有事啊……
　　少女的衣衫被挤得凌乱不堪，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依旧拼命稳定着步伐在人群中取道。
　　好像，依稀能听见中尉焦急的呼唤。
　　可是对不起呢，我没有办法静下来思考……
　　近在眼前的事情，怎么能够放着不管？
　　我害怕啊……在我稍不留意的时候，又有什么人什么东西悄悄地溜掉了……
　　前进的距离一步一步增加，人流也终于有些稀疏起来。
　　不远的前方，定立着几个身影。
　　而她只看得到那两个牵挂着的了。
　　“大佐，修兹先生，没事吗？”
　　艾丽雅的声音甚至有些欣喜。
　　被点名的两个男人眉梢掠过一模一样的凛然，她的右眼瞥见了站在他们身边的高大男人。
　　戴眼罩，黑发，中年。
　　是罗伊关照过她“什么都不用想转身就跑”的那个人！！
　　艾丽雅下意识地想照罗伊说过的做，可是她已经逃不掉了。
　　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绕过来反勒她的纤肩，冰凉的匕首抵在雪白的脖颈。
　　周身被笼罩了杂乱的气息。
　　“不要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