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一刻（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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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请你帮忙，受你的照顾，真的很感激……”
艾丽雅所谓的“单独谈谈”的第一句话就让爱德华一身冷汗。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不论是那只真的还是那只假的，使劲地在掌心中摩挲，仿佛那样就能使它们具有相同的温度。
“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实在过意不去，不过……从今以后，你大概就再也不用为这个操心了……”
自然地以为她此刻的心情是万念俱灰，爱德华紧张地打断她。
“不要这么说艾丽雅，你现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要我帮再多的忙也没关系。”
听到这句，少女的眼中突然放出光芒。
“啊，你答应了！”她说。
“答应什么？”
“你答应帮我的忙了爱德！”她摇着他的双手，“谢谢你！！”
少年炼金术师差点没郁闷得到墙角画圈。
早该想到她设了陷阱，却还是看也没看就踩下去了……
可恶啊！！连帮什么忙都不知道，希望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好吧，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爱德华皱着眉挣开她的束缚，“听哈勃克少尉说你弟弟行刺了大总统还把你当人质挟持跑了……我在大街上看到很多宪兵在进行排查，你们是不是现在很危险？”
在任何时刻，他总是对别人的处境比对自己要敏感得多。
“嗯，安德瑞是为了给父亲报仇才这么做的。”
“这么说，艾丽雅的父亲已经……”艾尔冯斯下定论的声音异常细微。
“难道是被大总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爱德华的声音反而高亢起来。
即使明白政治上有许多事情是不可想象的丑恶，但是实际接触到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爱德……”
艾丽雅微微叹息，幸好爱德华对那些所谓黑幕什么的不感兴趣。
“我目前什么也不多求，只想保护我弟弟，你能帮我么？”
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内容，都是令艾尔里克兄弟为之动容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血缘的含义。
这种要求爱德华根本无法拒绝。
“要怎么帮？”
“大佐不会让我离开这里，所以，你要找到安德瑞，然后带他逃到军方找不到的地方……比如一些偏远的小村庄，你知道的……”
“那你呢？”艾尔冯斯几乎是反射性地问道。
“我？啊……”少女尽量不让这个问句显得太突兀，“我再和大佐商量看看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去找安德瑞的。毕竟分开逃走成功的几率比较大。”
“可是你确定你弟弟还在附近么？”
“哥哥，现在东城的关卡这么紧，安德瑞先生逃不出去的。”铠甲提醒道，“而且他也不可能丢下艾丽雅不管啊。”
“艾尔说得不错。”
是大总统的话，他应该早知道那个刺客是安德瑞了。
但凡具有常识和推理能力的人，即使是不了解事实，如大佐修兹先生之类，也能够将当时的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呢。
艾丽雅的表情有一刹的黯然。
“安德瑞应该还在东城的区域，依我看，是在城郊树林里的可能性大些。”
即使这么多年没见，姐弟间的心有灵犀应该还是在的。
她记得安德瑞小时侯就是极爱那些透过树叶缝隙的温柔阳光的。
“可你们找到他以后，准备怎么把他带出城去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爱德华胸有成竹地敲了敲盔甲弟弟的肚子，“这里面足够藏一个人。”
“然后跟大佐说回故乡修理机械铠的话，就能在查定决斗前去利森普尔走一个来回了。”艾尔冯斯突然很单纯地高兴起来，“没想到这样的身体也能帮上艾丽雅的忙，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笑容亦十分简单明了，她轻轻拥住了两个和自家弟弟同年的孩子。
“谢谢你们……”她在他们耳边呢喃，“对不起……”
***
黑发的少年斜斜地靠在树干的分支间，葱郁的树冠掩埋了他的身躯。
远处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他以午睡般悠闲的姿态稍稍仰起了脖子。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宪兵一共经过这里五次，并对树林地带进行了两次地毯式搜查。
而他只是一直呆在这棵树上半步也没有移动过。
安德瑞在心里暗暗嗤笑着那些迟钝的宪兵。
明明就站在自己的正下方，全副武装的他们却跟盲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转。
说是这样说，但少年还是在谨慎地看着。
他不相信有人能轻易找得着他，却又不敢低估了这些宪兵。
他们从这棵树旁边走过去了，向着城区进发。
安德瑞松了一口气。
不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少年低声地嘟哝着，揉了揉因长时间弯曲而酸痛的腰身。
昨天晚上姐姐被抓以后，他曾经去市区转过一圈，然而面对宪兵设下的重重关卡依然有些畏惧，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几天来一直栖身的树林，比较容易藏匿。
他觉得自己的爆发力和行动力在遇见姐姐之后有锐减的趋势。
果然……是有了牵挂的缘故么……
无论是在庙会上行刺大总统，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人质逃走，这样的孤注一掷的事情他都无法再实行。
父亲死了之后，本来以为已经有了丢掉性命的决心，现在似乎又消失了。
艾丽雅需要他，他不能死。
至少，在确定她平安之前……
他望着残云延伸的远方，红日渐渐沉沦到黑暗中去了。
野骛拍动翅膀，拖下长长的影子，遮蔽着他，霎时间又滑了过去。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少年眯缝起眼睛。
他开始止不住地想念母亲，想念父亲，想念儿时树影里轻柔的阳光，想念夏夜里飞舞的萤火虫；他想念暴雨前潮湿的风中优美的摇篮曲催他入睡，想念温暖的掌心覆盖他的双眸为他阻挡所有不幸的梦魇……
姐姐……
艾丽雅……
安德瑞知道他无法再等下去了，他会在这种无止境的思念中疯掉疯掉！
他跳下树梢。
无论怎样，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
艾丽雅怎么也没有想到，大佐会走这么一招。
刚刚与艾尔里克兄弟拟订好了计划，他却一个电话过来说晚上自己和一干军部人员因为搜索安德瑞的事情抽不出身，让爱德华留在贫民窟哪儿也别去，保护艾丽雅。
而爱德华也自觉大晚上的把艾丽雅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放心，接手任务的同时向她保证第二天太阳一出来马上去找安德瑞。
少女无奈地笑起来。
无论是大佐还是自己，都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爱德华。
这样看来，爱德华仿佛就是他们在互不相交的时间空间较劲的标尺一般了。
明知道这对兄弟晚去一分，安德瑞就多一分危险，可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大佐的“好意”。
此刻少女正处在失眠当中。
本来经过一天与军部三人组的斗智斗勇，她已经非常疲惫了，再加上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艾丽雅几乎快到达了极限。
但她还是睡意全无。
可能是对弟弟的处境担心过头了吧……
艾丽雅静静地聆听着，门外爱德华细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想如果不是这个夜静得可怕，就是她自己过于敏感了。
艾尔里克兄弟经过几天的旅行，一定也累了。想必是睡着了吧。
艾丽雅非常想把他们两个叫到房间里来，因为她知道这种处于警戒状态中的睡眠必定很浅，况且她现在又失眠，床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多余。
少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细微的一条缝。
门外面爱德华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着打瞌睡。
甚至连外套都没有脱下，双手保持着随时都能合十的姿势。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一丝碎发的垂落都会将他惊醒。
艾丽雅心疼了。她拉下身上披着的薄大衣，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
“怎么了，艾丽雅，睡不着么？”
旁边传过来的明显压底的声音，还是让少女吓了一大跳。
黑暗中她对上铠甲暗红色光芒的眼睛。
浅眠中的爱德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哝。
艾丽雅用食指按住嘴唇，然后示意艾尔冯斯到房间里来。
“哥哥呀真是的，一会儿又要流口水了！”
房门再次关上后，铠甲反而开始发起了牢骚。
“艾尔呢，不休息？”
少女轻笑着问道。
“嗯，这个身体，是不能睡觉的呢。”
艾丽雅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有点悲哀，不过最后她还是走到墙边，赤着脚坐下来。
“那我陪你说说话吧。”她拍了拍旁边的地板，“来，坐这里。”
其实她也想找个人说话，特别是艾尔冯斯这种善良细腻的孩子。
铠甲走了过去，却发觉艾丽雅给他预留的空间很小，他坐下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肢体。
艾尔冯斯尽力地想把自己缩得小些，因为他知道在半夜里接触钢铁的冰凉感觉一定不是舒服的体验。
结果倒是少女先开口了：
“艾尔你冷么？”
他摇头。
“这个身体没有感觉，所以也不会冷。”
那仿佛是在讲地球绕着太阳转，月亮绕着地球转一般的自然。
少女静静审视着他，然后扬了扬嘴角。
“不对……你冷啊。”
艾丽雅突然毫无预兆地用双臂环绕住铠甲巨硕的身躯，整个人都贴到了钢铁上。
她感觉自己的温度在不断地流失。
“你的心很冷吧。”
少女的手掌抚上铠甲的面部。
“艾丽雅，不要这样啊。你会感冒的。”艾尔冯斯这么说着，却仍没有舍得伸手去推拒。
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感受到温度的，此刻却分明有一丝丝温暖的触动游走遍全身。
这种感觉像极了母亲在临睡前眉心的亲吻。
他用皮质的手套握住艾丽雅的手，那是他整个身体唯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少女的面容，在月光下透明得好像有消失的错觉。那张脸，蕴涵着超越这个年龄的母性。
“……别担心，艾丽雅。”
艾尔冯斯的声音空洞地回响着仿若天籁。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德瑞先生一定不会有事。”
艾丽雅抬起头笑了笑，美丽的脸庞顿时亮了起来，黑色的头发微微跳动。
“我给你唱摇篮曲吧，艾尔。”她说，“我以前一直给安德瑞唱的，我想想，应该是这样……”
Star, the fairy in the sky
Dream, the beauty in the night
I remember the legend in my mind
I see the imagine there beyond
Bright, to give you the simple progress
Bud,you are just in April
There, furny nooks and cozy bowers
You find a place to have a dream
Hold fast to dreams
For if dreams go
Life is a field frozen with snow
Hold fast to dreams
For if dreams die
Life is a broken wing bird cannot fly
甜柔的曲调在寂静的夜里弥散开来，一直回荡着回荡着直到拂晓。
其实艾丽雅唱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艾尔冯斯知道那歌声只是停留他的灵魂深处。
少女是靠在铠甲上入眠的，尽管那里的温度冰冷，但她的表情却是恬淡的安心。
艾尔冯斯想她一定非常疲惫了。
这一刻，他极度渴望能拥有一副人类的躯体来拥抱面前的存在。
***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一刻（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