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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木头桩子裂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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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若是个很闷的人,别遐想,他还不骚.木头桩子似的,典型的从里到外的无趣.
其实这骚不骚的,外人是看不大出来的.因为性格无趣,从小到大,能跟他称的上不是外人关系的,基本没有.
常若属于沉闷到一定境界的人,如果不是不得已,如果不是别人主动,他能一直那么闷着.
不过他倒是有一副很好的样貌,斯文俊秀的.眼睛是又圆又大的那种,还常常因为没有情绪,愈发显得黑不见地.在加上他那张白皙的瓜子脸,配上他沉闷时总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平白里就有了些忧郁王子的味道.这些年流行花样忧郁美少年,所以他这个性格上存在感为零的人,竟然也在大三的尾巴上,谈了小半年的恋爱.他如今连那姑娘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只是模糊中就一张嘴巴.那嘴巴总是处于一张一合的状态,没有片刻得闲的.
其实常若只是性格沉闷,倒不是不通事务.她知道那姑娘起初是很有勇气的,有勇气陪着他,化他心中那些坚冰,扯他那伪装的沉闷的盔甲,然后两个人心意相通,水乳交融...大概姑娘最后发现所谓坚冰,盔甲之类的,纯属弱智电视剧看多了,硬想出来的.这就一典型的木头桩子.再好看,那充其量也只能是一截上等的木头桩子.所以也就不坚持了.
最后姑娘挥了挥衣袖,扔下了一颗石头:"常若,你的心,是准备留给谁的?"这句话对常若来说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就跟石头扔在了水潭里一样,他的心里也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咚".震的他这截木头桩子恍惚了好几秒.但是木头桩子就是木头桩子,几秒种之后,他就继续他的沉闷路线了.如果不是他那片刻失神的双眼,简直就让人觉得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没有一个美丽的姑娘经过,没有一个姑娘离去时扬起的裙角,更没有姑娘丢下的那块大石头.
现在的常若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那个姑娘一直坚持下去的话,是不是真的就有什么虚无缥渺的坚冰被融化掉了?或者至少他会变得不那么沉闷?
实事上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事情就是如果了,如果这世上的事情都能如果了,那我们也就不能成为我们了.
现实是常若依然沉闷,依然可以1个星期不说一句话.仗着他聪明的脑袋和让人无语的专业课成绩,他在一家不错的外企IT公司谋求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从一个底层的小程序员做到一个资深工程师.月薪15K,很好的福利,C程序开发人员,稳定的产品,聪明的脑袋.这些凑在一起,都默默地证明这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这样沉闷的过一辈子.虽然这里是上海,但是他相信,过两年,等首付凑齐了,他还是有能力在公司附近贡一套房子.这样,这一辈子就圆满了吧."可是,真的就圆满了吗?"神经粗到如常木头,偶尔也忍不住这么幽怨的自问.
"哎,知道了吧?我们整个产品的新部门老大要来□□视察我们的工作了.今天中午要跟大家在唐朝聚餐,顺便互相know know."钟新宇的大嗓门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这么回荡了一圈,迂回到了常若的耳朵里.
常若正在debug,一个关于驱动程序的问题,为此他已经连加了三天班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给对方这么一吼,思绪顿时就散了.他不觉皱了皱眉头,然后敛了敛意识,重新整理了下思路.然后对暂时喧闹起来的办公室气氛做了一个虚拟隔离.
这时候,组里一个姑娘顺口问:"钟新宇,我们老大是华人,还是土著老美啊."
"You ask me, I ask who?"虽然是钟新宇一贯用于搞笑的中国式英语,但是配上他有些生硬的语调,小姑娘还是颇尴尬的发了好大一个愣.
淡漠如常若,也不由得因钟新宇的语调抬起了头.正看见小姑娘尴尬的僵在那里.这次常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小姑娘是刚进组的新人,由常若带.不过组里其他兄弟也给予了不少帮助.本来嘛,十几个男的,就这么一朵花,合该捧着些的.但是钟新宇不一样.尽管常若不惯于轻易评价别人,更别提负面的,但他心底还是觉得常新宇是一个有些势利的人.小姑娘衣着朴素,长相一般,素面朝天,行为也总是不自觉地腼腆,一看就是小地方出来的,更大的可能性是出身寒门.对着这样的人,钟新宇似乎总是会不经意间就表现出尖刻.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加上软件公司很注重团队合作,所以彼此倒也不会做的太过.于是气氛尴尬了几秒钟,钟新宇讪笑着对小姑娘说:"嗯,你没来之前,开会的时候提到过,好像是华人.应该可以用欠你死交流吧."
小姑娘也勉强的笑了一下,眼底有小小的疑惑,可是不敢再问.最后小小的"哦"了一声.
"欠你死就是中文的意思."常若的声音平平的,让人听不出情绪.不过他附送了一个很大的笑脸,作为安慰.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笑脸的杀伤力.小姑娘当即被秒杀,慌忙坐下去,然后听到一阵噼哩啪啦.好像是鼠标键盘掉落的声音.常若装模作样的"呀"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不骚的人。也许,真的是某些人掩饰的好,也说不定啊。
虽然搞技术的,工作环境相对单纯的多,但是,仍然免不了要面对一些不能言说的龌龊.大家只能哼哈过去,毕竟不是什么违背原则的大问题.常若长期作为木头,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的本领自然不能让人小觑.可是今天,他突然也觉得有些累,有些惆怅.
看看马上也十二点了,索性放下手头的工作,冥想片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新部门老大的事情上去了."Steven,Zhang".哪个"zhang"呢?张,章? 常若在NotePad里面无意识的敲...
十二点一过,大家准时出发。有同事开车去,大家一窝蜂的蹭。蹭不到的,挥手招出租。常若不知道自己蹭不蹭的到,他只是不蹭,然后站在公司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等出租。小姑娘站到他旁边,腼腆的笑。
十几个人一个包厢,分开两桌。常若自动自觉的找一个靠角落的位置,窝着。小姑娘依旧跟着他,在他旁边坐下。位置相对好的一桌留给后到的经理和老大。不用问,钟新宇也坐那桌。插科打诨的,那桌的气氛很活跃。不过常若还是喜欢这桌的气氛,不活跃,也不沉闷。他觉得刚刚好。
5分钟不到,经理领着部门老大进来了。
“大家欢迎Steven,我们的新DU。”经理声情并茂的介绍。两桌子人都站了起来,鼓掌。常若微微眯眼看过去,他有轻微的近视。然后一张脸就白了。索性昏暗的灯光打下来,黄黄的柔和一片,他的脸色才看上去没那么苍白。
“章潮?” 他不确定,毕竟年代太久远了些。可是,那标志性的鹰鼻,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常若这根木头桩子破天荒的大脑短路了,以至于章DU寒暄过后示意大家坐下时,他还很突兀的矗在那儿。这下连章DU都忍住住多看了他好几眼。要不是旁边小姑娘梁粱拉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傻立多久。他尴尬一阵,靠着木头沉闷的属性,勉强把种种混乱抛到一边。心底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盾痛。“果然,即使学做木头,也还是不行么?”
经理坐在章DU旁边,谈笑风生。钟新宇做在章DU旁边,谈笑风生。
常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玉米汁儿。别笑,搞IT的,特别是外企,吃饭时没有那么多变态的道道。大家不喝酒的,顶多一点点红酒。
记忆猛然被霍开一道口子,即使是木头,也怎么都没有办法装作无动于衷。何况现在木头桩子裂缝了,小小的一道,机会看不出来。常若几乎止不住的药,要战栗。现在,他不能起身冲出门去。那除了显得莫名其妙,并且让事情更糟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此刻他也别无它法。不知明的情绪控制着他,他无法排遣,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喝玉米汁。还好这东西不会醉人。
他在此处纠结,菜都没顾上吃几口。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天人交战。冷不丁听到旁边轻声的一句。“若若,哪里不舒服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章DU在他旁边坐下了。常若的右手边的椅子空着。他很后悔没有要求服务生搬走它。
常若侧过头,看见章DU那张认真的脸,对上对方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睛,却几乎要打一个冷颤。
“没,没有,多谢Steven关心。”因为紧张,出口的话着踉跄成一片。
接下来的事情,在常若的记忆里模糊的利害。他不知道那顿饭怎么结束的,不知道大家怎么回到公司,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章潮分别回了家。只有两个字在他脑子里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骗子,骗子,骗子..."
晚饭都没吃,他就那么失魂落魄的合衣躺在床上。
“是啊,那是个骗子,认真是装出来的,关切是装出来的,一切好像都是装出来的。装的那么好,装的让自己以为终于可以有那么个人,可以负担自己的委屈,痛楚,和经历里的不堪。可是最后呢,他却是把这些龌龊都挖出来,然后展示给更多人看。血淋淋的不堪,又脏又臭。”
“这次呢,他又装出那样子,是什么目的?”常若紧张,如临大敌,这种情绪自从他考入重点高中之后,就没有过了。
他思量了一宿,想最初,想现在,想对策。最后模模糊糊的想,自己现在没什么好怕了。不是小孩子,不再天真,沉闷无趣,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样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在将近凌晨3点钟的时候,昏睡过去。
然后,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看着过往,一点点再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