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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来日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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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余活了二十多年,心乱如麻这个词写过无数次,切身体会却是第一次。
虚无咎站在几人中间,眼底是势在必得的怡然。
“把他给我,我不伤你们分毫。”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林余浑身寒毛倒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衣角。
秉准被扯歪了身子,忍不住回身查看,却见林余满脸惊恐。
“不要……”
他昂起下巴,将颈间仍然猩红青紫的皮肉展示给眼前二人。
“他,他会杀了我的。”
秉准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沉声开口。
“虚宗主,他并不想跟你走。”
虚无咎站在不远处,听了这话,忍俊不禁。
“你只需将他交与我便可。”
闻言,林余连连摇头,膝行而前,紧紧抱住秉准大腿。
他一言不发,只是绝望地看着秉准,眉头都皱成川字。
秉准以手抚过衣角,语气有些不虞。
“若是我不给呢?”
空气静默一瞬,随即响起轻笑声,很不屑。
“那只能请几位随他一同去了。”
此话一出,天地霎时风云翻涌,迷雾遮天,弥天的魔气压得在场众人身形不稳。
云坊主见势不妙,高声喝道。
“虚宗主,收手吧,此处法网恢恢,您应当知道其中威力。”
话落,周边果然隐隐约约浮出鎏金符篆来,只瞬间,便绞散大片魔气。
虚无咎冷笑,浑身一震,但见周身气流如波荡开,魔气顷刻成滔天之势,欲将众人吞噬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乌鸦尖啸着掠过长空,紧接着,数以万计的乌鸦成铺天之势飞过。
一时间,现场只剩乌鸦的振翅声,尖啸声,与不见天日的黑暗。
虚无咎立在黑暗中,静静思索,良久,脚下一点,飞身离去,只留下幽冷森然的话声层层迭荡。
“啊,算了,来日方长……”
待到虚无咎离开,鸦群消失,众人不禁松一口气。
林余瘫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在他失神之际,整个人忽地被提将起来。
“你和虚无咎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非要带你走?”
秉准神情冷漠,语气含霜。
林余被揪住衣领站着,眼见面前之人神情肃穆,而一旁的萧衍也面色不善,当场淌出冷汗来。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压根不认识他。”
“他一见着我就说什么‘怎么还没死’之类的,还上手掐我脖子,你看,你看……”
说着,他情绪激动地扯开脖颈处的衣襟,将自己送到秉准眼下。
“如果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就要被他掐死了……”
林余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
而旁的几人凝神细看,果然见其颈间皮肉狰狞可怖。
尽管如此,现场几人依然噤声审视着林余。
林余被盯得浑身发毛,六神无主地去抓秉准。
“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你们相信我……”
“不,或许,或许我以前认识他,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语无伦次,慌乱焦灼,满心想着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曾在虚无咎手底下做事。
碎发斜飞在脸上,戳进眼眶里迷了视线,他以手拂开,秉准见状,顺势松开林余。
“知道了。”
“我只是在想他是否和你失忆有关。”
说罢,他缓缓走到萧衍身边,俯身查看秋怀凝的情况,独留林余一人呆立原地。
远处,云坊主见场面安定下来,不欲多留,躬身致意后翩翩离去。
林余愣神片刻,小心翼翼走向三人。
“那个,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不会吧?”
“我,一个人……”
他经此一遭,内心不安至极,生怕被这三人丢下,然后落入虚无咎手中,到时,定是九死一生。
好在这三人急公好义,没叫林余失望。
萧衍简单处理了秋怀凝身上的魔气后,勉力一笑安慰林余。
“放心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与我们同行便可。”
话落,他俯身背起秋怀凝,沉声与秉准低语。
“秋师妹体内灵力紊乱,魔气肆意激荡,若不彻底清除,恐易生心魔,我们即刻启程吧。”
说话间,萧衍从怀中掏出一灵石大小的物件,掷于地上,顷刻膨至数倍,变作一遮天船舫。
过去只发生在影视或小说中的场景真实再现,林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秉准出声轻唤,他才回过神来。
灵船日行千里,一夜之间,四人便飞离云渊坊市,前往万里之外的鸠山。
萧衍为秋怀凝医治了整夜,半点不敢松懈,连林余都绷紧神经,陪着坐了整夜。
待到天光愈盛,林余刚睁眼,便恰好撞见秋怀凝倚在床榻上低笑,当即快步上前。
“秋姑娘,你还好吗?”
那边二人循声望来,脸上都挂着未及时收回的笑。
“啊,林公子,我好多了,多谢你昨夜出手相助,不然我今天应是见不到大家了。”
林余看着她温婉的笑容,脸上有些发热,连连摆手。
“秋姑娘言重了,我才是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只怕没机会站在这里了,况且我也没帮上你,还害得你双腿……”
“下船。”
林余话没说完,被突然出现的秉准打断。
对方神情冷淡,见秋怀凝已醒来,头也不回离开船舱。
林余本想留在这里等两人一起,但看着萧衍为秋怀凝抄前持后的模样,又自觉多余,只好先行出舱。
船甲上,已不见秉准,林余绕着船栏走一圈,看见伫立在下方的青年,不由得长叹:
半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不知怎的,他突然生出一股豪情,于是高声朝下喊道:
“秉兄——”
秉准听到林余的呼喊,回头望去,却看不见人,只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正是林余满脸兴奋地从船上往下跑。
“秉兄,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啊?”
林余从后面跑上来,气喘吁吁。
秉准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鸠山。”
“鸠山?难道说贵宗坐落此处吗?”
林余说着,好奇地打量四周。
然而,各处都是乱石巨树,身后的浪花拍得激荡,更衬出此处的荒无人迹,半点没有宗门的模样。
正在林余疑惑之际,秉准再次开口。
“不是。”
“嗯?”
对方说得太快,林余都疑心自己是幻听了。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闻言,秉准侧过头来,深深看过林余。
“找东西。”
山林间,绿叶下,有窸窸窣窣的赶路声穿行其间。
走在前面的萧衍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因为背上的秋怀凝而显出半分疲态。
反倒是后面的林余因为没有灵力而气喘如牛。
他垂着头,生无可恋地紧盯住前面的鞋跟。
直到现在,林余都不知道他们是要来这里找什么,秋怀凝连双腿都不能行走了,却还心甘情愿地跟着赶路。
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腿还重要?
该死的秉准,就不能告诉我吗?
想到这里,他气愤地斜睨秉准一眼,见对方正好看向这边,又立马换上笑容。
“秉兄,好脚力。”
秉准不理他,只自顾自左右巡视着。
林余热脸贴了冷屁股,却并不气馁,还和秉准一齐环视起来。
“秉兄,这周边有什么吗?你为什么一直看呢?”
秉准还是不理他,前方却传来秋怀凝轻柔的话声。
“我说,小师弟,这样很没礼貌哦,你要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啊。”
沉默。
只有片刻。
秉准冷淡的话声响起。
“这里常有凶兽出没,需多加警惕。”
什么?!
林余听到了不得了的回答,脑海中立马飞过上千种凶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悄悄朝秉准靠近些。
四人就这样在山林中穿梭着,时走时停,耗时不少,却是一头小兽都没见着。
眼下,林余累得不行了,众人只能稍作休整,对于没有凶兽这件事,他内心是喜悦的,可另外三人却不见得有多轻松。
秋怀凝被放在树下坐着,眉头紧皱,闭眼感受片刻,神情严肃道。
“不太对,我们得快点过去。”
闻言,林余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难道有东西在靠近吗?”
萧衍从树上跳下来,倾身抱起秋怀凝,语气沉重。
“恰恰相反,这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什么?什么意思?”
几人都跑起来,脚底生风,林余赶不上,只得厚脸皮揪住秉准。
“为什么没凶兽还不好?这样我们不就安全了吗?”
“你以为是什么东西能让凶兽都不敢露面。”
这不是问句,平淡的语气刺进林余耳中,有如晴天霹雳,轰隆作响。
他讪笑两声,突然没由来地打一个寒战。
为什么突然这么不安呢?
有些时候,人类对于危险的预知就如基因中的序列一般,深入骨髓。
他们疾行了半个钟头,在昏黄暮色中,突然见得一座木制楼宇,这建筑隐在林木之后,似被一层金纱笼住,正朦朦胧胧散出金光。
四人停下脚步,脸上也终于有了放松的神情。
萧衍回过头来,向林余解释。
“鸠山里常有修士猎兽,于是本地人在各处开了客栈,都布有御兽阵,可供过客休整,我们先进去吧。”
然而,他正要抬脚,却被秋怀凝一把按住。
“等等,有味道。”
“什么?”
“血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