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未忘》君向潇湘

8、一壶浊酒喜相逢

　　承圣二年冬，南徐州。
　　夜幕已经落下，军士们大多已经回帐休息了，远远看去空荡的校场上只剩一双纤薄的身影仍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这两人正是韩子高与韩子莫。
　　自建康回来后陈蒨对子高算是宠爱有加，赏了子高不少好东西，更是亲自教会他骑马写字。但子高感觉有点玄幻，陈蒨有什么理由对自己这么好？直到后来军营里开始流传一些谣言，说子高是陈蒨的娈童，陈将军对这个娈童甚是宠爱，两人同寝同食夜夜逍遥。子高不淡定了，和陈蒨虽然是住在一个军帐里，可他们是分床睡的啊！他们都看不见帐里是两张床的么？（人家当然都觉得那个床是摆着看的，谁让你们看起来那么JQ）
　　子高本来对陈蒨挺放心的，可经谣言这么一传，子高不坚定了。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这么好，一种可能是想利用你，另一种……但子高自认没有什么好被利用的，自己一没钱二没本事的，那另一种可能？子高不敢往下想，看来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自己和子莫都没有武力，况且自己又生的这么一张祸水脸，离开后能不能活着找到安都大哥是个很大的问题。于是这两个月来两兄弟每晚都会来校场练武，指望着早日学得点自保的功夫好去投奔侯安都。

　　子高自校场回帐已是深夜，见陈蒨已经睡下了打了水洗漱好轻声走进帐里正要掀被睡下。
　　“过来。”黑暗里传来冷冷的声音。
　　子高转过头隐约看见原本“睡着”的身影倚在床头，一双比夜色漆黑十分的眼冷冷地盯着自己，“啊……？”
　　“过来。”这一次温度略微上升了些。
　　子高只得听话地站过去。
　　“坐过来。”陈蒨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床沿。
　　子高刚坐下就见陈蒨蓦地倾身过来，这……这算什么……怎……么……办……？
　　“啊……！！！”子高只觉小腿传来一阵揪心的疼惊叫出声。
　　“怎么回事？”冷冷的声音已多了一丝关切。
　　“练功的时候自己不小心伤到的。”子高小心地答道，之所以这么没底气主要是子高觉得太丢人了，练个武竟是自己把自己伤了好几回，好在前其次伤得比较轻没被发现。
　　陈蒨闻言松了子高小腿上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日子你这么拼命地习武作甚？”
　　“我……我在这里吃爷的用爷的，这不是想早些学好武艺好尽我近身护卫的职责么？”
　　“噢？”
　　“当然，爷是不需要子高保护啦，但这兵荒马乱的子高总得学点本事自保吧，我得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伺候爷不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永恒的道理。
　　果然陈蒨声音柔和了许多，“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也不用这般拼命，好功夫怎能一时半日地便可习得？再有，长枪这种兵器并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
　　“罢了，改日你伤好了我先教你箭术。”
　　“箭术啊……”子高并不是很乐意，这箭术是远程攻击也就战场上实用。
　　“先学着，眼下也只有箭你没法射到自己身上。”言语间又是泛起责备的意味。
　　言下之意就是学了箭术还可以学其他的了，子高这才满意地点头，“好啊，好啊。”
　　子高正高兴着，陈蒨却下了床一把将子高抱起向外走去。
　　“诶……爷，你干什么啊。”
　　“找王军医。”
　　“……”
　　“子高。”
　　“恩。”
　　“其实你想保住小命只需谨记一句话。”
　　“……？”
　　“莫要离开我身边。”

　　半月后，南徐州。
　　“爷，我射中红心了……咦，爷呢？”子高好不容易第一次射中了红心连忙从校场跑回帐里想拉陈蒨去看，不想帐里却空无一人。问了帐外的卫兵才知道有贵客来访，陈蒨刚和来客去了平时商议军务的营帐里。子高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连忙泡了茶端过去。刚走到帐外就听到里面议事的声音。
　　“叔父真是这样打算？”
　　“恩，陈公让将军你早做准备，到时候……”
　　子高的动作凝固在了空气中，这声音分明是……
　　“啪……”
　　“谁？”陈蒨听闻帐外传来瓷器摔落的声音立即掀开门帘追出来。却见子高呆若木鸡地站在面前，脚下尽是茶杯的碎片，茶水浸湿了鞋袜也浑然不知。直到看到紧随陈蒨追出的人子高再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滑过脸颊直直滴落在尚冒着青烟的茶器碎片上。
　　“小蛮。”来人竟是子高牵挂数月的侯安都。
　　“安……安都大哥。”子高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侯安都亦是又惊又喜快步走到子高身前，“小蛮，真是小蛮，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子高却是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了安都怀里，“安都大哥，我好担心你。”
　　“侯将军，我们还是进帐里再说吧。”一旁的陈蒨开口道。
　　“也对也对。”侯安都适才拥着子高进了营帐。
　　“小蛮，你怎么会在这里？”三人在帐里坐下后侯安都问到。
　　“我和子莫在路上遇到了坏人，是爷救了我们带我们回来的。”子高道。
　　“子莫？”侯安都不解。
　　“就是二狗，爷给我们取了名字，我现在叫韩子高，二狗叫子莫。”
　　“原来如此。”侯安都了然，随后又起身朝陈蒨单膝跪下，“安都在此代我两位义弟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陈蒨连忙起身扶起安都，“侯将军何须如此多礼，子华亦是将子高视若亲弟，你这大礼子华是万万受不起啊。”
　　待侯安都起身陈蒨又道，“想不到子高竟有侯将军这么个义兄，倒是没有听他提起过。”
　　“呵呵，当时我奉陈公之命前往建安传信，不想中途被袭身负重伤，还是小……子高救了我一命。”安都道。
　　“原来如此，这下我当是要对子高另眼相看了。今日你们兄弟相遇实属不易定当好好庆祝一番，我这就去命人准备酒菜。”说着陈蒨便出帐去了。
　　“子高，陈蒨待你可好？”陈蒨走后侯安都担忧地问子高。早在临安就听到谣言说陈蒨救下个容貌出众的少年作为娈童养在身边极为宠爱，看子高一身绯红云锦心下方知他们说的便是子高。
　　“……”子高蓦地想起安都大哥定是听到些什么，“安都大哥你别多心，爷他待我很好，教我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噢？我看他待你这么好也觉得奇怪得很，也怪不得有那么些传言。”安都听了倒是放心地笑道。
　　“不想那些了，我带你去找子莫，他也时常念叨你呢。”子高说着便拉着侯安都去找子莫。

　　“子莫，你快来看这是谁？”子高拉着侯安都进了子莫的营帐。
　　子莫刚练完功回来正在准备换衣服听到子高的声音回眸一看也是惊呆了，“大……大哥。”
　　“哈哈，子莫兄弟，没想到会见到我吧。”安都笑着走进帐里。
　　“大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子莫仍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陈公让我过来和陈将军商议点事情，我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啊。”
　　“侯将军，我家将军己命人备下酒菜请诸位过去再叙。”门口一小兵通传到。
　　“那么劳烦兄弟带路了。”安都道。
　　三人随着小兵来到一营帐，帐里摆了一桌酒席却不见陈蒨身影。“陈将军呢？”侯安都转身问传话的小兵。
　　“将军说今日侯将军与义弟重逢，定有很多话要说他就不打扰了。”小兵回到。
　　“那就代我谢过陈将军好意。”
　　小兵走后兄弟三人便在餐桌上畅谈起来。
　　“今天咱们兄弟三人能再聚一堂是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来咱们先干一杯。”侯安都端起酒杯朗声道。
　　子高和子莫自是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净。
　　“大哥，我和子高这几个月可是时刻都牵挂着你，还好上天保佑能让我们平安地相遇。”子莫道。
　　“哎，我完成任务回营却没见到你们也很是担忧啊，我也派了人去寻，确是一点踪迹都没有。还好，既然能再遇到，就证明咱们兄弟间的缘分未尽啊，从今以后大哥定当好好保护你们，咱们兄弟再也不分开了。”安都执起子高子莫的手坚定道。
　　“可陈将军他……”子莫担心地看向子高，平时陈蒨那么待子高，不见得会放人吧。
　　“无妨，我明天亲自问他要人，你们可是我的义弟，他还不至于这般不给我面子。”安都道，“莫再担心这些，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来！喝酒！”

　　兄弟三人饮完酒已是半夜，子高酒量不算太差只喝得个微醺，主要是这古时候的酒浓度不是很高。子高在月色中摸索着回了帐，却见帐里仍亮着灯，陈蒨正坐在自己床上。
　　“爷，您怎么还没休息啊？”子高说着走到床前。
　　“坐下，把鞋袜脱了。”陈蒨不答反而命令道。
　　“啊？”
　　陈蒨也不再做声，顾自弯下腰脱了子高的鞋袜，只见那原本白嫩的玉足竟是泛着红微肿着。陈蒨捧起子高的右足，自怀里拿出一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轻轻地洒到脚背上，一边道，“见到大哥再高兴也不该伤了自己，今晚你们三兄弟可还尽兴？”
　　“尽兴，安都大哥给我们讲了好多战场上的事情，他还说……，爷……我……，我……”
　　捧着玉足的手微微一滞又放松开来捧起另一只，“你想同你的安都大哥一道走，是不是？”陈蒨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爷……对不起。”药粉洒在脚背上凉凉的，子高觉得陈蒨的声音也是凉凉的，一字一句透过耳朵透过血脉穿梭到心脏竟是沁得心里一阵刺痛。
　　陈蒨放开手里裸足抬起头来用那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子高的眼道，“只要你想，我会让你跟他走。但，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