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未忘》君向潇湘

10、每逢佳节倍思亲

　　七日后。
　　子高只觉周围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悠悠睁开眼却见一绝世美人坐在自己床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宇……宇文公子。”子高很是不解宇文锦华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不免惊奇伴着小小的失落。
　　“小子高醒啦！还认得我？看来我也没白跑这一趟。”宇文锦华见子高醒来也是高兴地调笑到。
　　“您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听子华说小子高受伤了，我这小心肝就像被揪掉了似地，还不快马加鞭地赶来看看。”锦华这话只能算三分真七分假，自己赶过来时并不知是子高瘦了伤。而是得了陈蒨的飞鸽传书，让自己把能收集到的珍贵药材都立马带来南徐州。陈蒨飞鸽传书给自己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心知耽误不得立马把府里的天山雪莲、长白千年人参等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东西全给带来了。东西送到才得知伤的是子高，见当日那面若桃红的少年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心里也确实是一紧。
　　“爷呢？”难道爷还没有宇文公子关心自己么。
　　锦华不做声，倾身过去一手扶起子高的身子，另一只手把汤药送到子高面前，“来，先把药服了。”
　　子高看一眼面前黑乎乎的液体眉一颦偏过头，“好难闻。”
　　“小子高莫不是想你们家爷来喂你？”锦华笑着打趣道。
　　子高苍白的笑脸瞬间染上一丝红晕，不做声皱着眉头喝下了汤药。
　　“小子高这才乖嘛。来，躺下。”锦华放下药碗用备好的丝巾给子高拭干嘴角的药汤后又扶着子高躺下身。
　　子高听话的躺下，可一双眼还是紧紧盯着锦华。
　　锦华了然一笑，“小子高这是想见你们家爷？我这就去通知他。”
　　“哎……”子高想阻拦锦华可话还未出口医帐里就只剩自己和王军医两人了。

　　主帅营帐内陈蒨和衣躺在榻上浅浅地闭着眼，却是无法入睡。七日来他一刻不离地守着子高，锦华带过来的药材几乎都试过了却不见有多大起色，好在昨晚子高喝下那碗千年人参后脉象不再那么微弱。这才听了锦华的劝回帐里休息，可这一整夜自己却根本不能入眠，只得这般闭着眼假寐。
　　“报告将军！”帐外有人传报。
　　陈蒨蓦地睁开眼翻身而起迎出去，“是不是子高醒了？”
　　“韩侍卫是醒了。”来人答，“不过……宇文公子会建康了。”
　　正欲往医帐那边去的陈蒨闻言转过身来，“走了？”
　　“宇文公子让小的带话说，‘不用谢’。”
　　“知道了，你下去吧。”陈蒨道，继而转过身向医帐那边走去。
　　陈蒨走近医帐伸手掀开门帘，只见子高娇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子高才十六岁，还会长个的哈），背对着自己，墨色长发如丝般铺散在枕头间棉被上，轻声走近在床沿坐下。
　　子高感觉到身侧的微微下陷警惕地转过身，不想引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白衣锦袍墨发玉冠的陈蒨，“爷……”
　　陈蒨伸手拂开粘在子高脸颊上的发丝，却觉得指尖下的人冰凉如玉，“好好躺着，莫要乱动。”说完又帮他掖好被角。
　　子高却是又动了动身子，“子高觉得背都睡痛了。”
　　“他现在怎么样？”陈蒨却是转过头问一旁的王军医。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诶，将军你这是……”王军医答到一半就见陈蒨突然抱起子高就往帐外走。
　　“爷……你做什么？”子高被陈蒨突然抱起觉得心口被牵扯到颦起眉道。
　　陈蒨不答抱着子高直直走进自己的营帐，轻轻把子高放在自己的榻上，牵过丝被覆上子高的身子，“不是要躺一个月么，给你换一个舒服的地方。”
　　子高发觉这丝被竟还是温热的，望向陈蒨才注意到眼前的人竟是面色晦暗眼里布满血丝，不自觉地想伸手抚过那双眸子，而手刚伸出辈子就被陈蒨捉住塞了回去，“别乱动，闭上眼休息。”虽是责备，声音却是柔柔的。
　　“啊？？我才睡醒哪，睡了那么久怎么还睡得着？”子高不满地嘟起小嘴。
　　“军医说了，你要静养，睡不着明天我让他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不过眼下我总算可以睡着了。”说着便解开衣带脱去外袍和中衣掀开被躺到了子高身侧。
　　“爷……你……，你还是抱我回自己榻上吧。”子高脸颊微红错愕地看着陈蒨道。
　　“怎么？还怕本将军吃了你不成？”让他睡自己榻上？这小东西那么爱踢被子，大冬天的自己还得起身给他盖被子？
　　“不……不是，爷哪会啊。”子高被陈蒨一句戏言逗得脸更红了，尴尬地笑道，“只是……我，饿了。”真饿了，躺了几天只喝了些汤药，虽说都是大补的珍品吧，也不能当饭吃啊，况且看陈蒨的样子这一睡起码得睡到明天了。
　　陈蒨这才想起子高好几日没有进食了，手抚向眉心，片刻起身出去了。
　　陈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热粥，细心喂了子高后才躺下，伸过手把子高揽在怀里便沉沉睡去。子高躺在陈蒨怀里看着他安详的睡颜也慢慢闭上眼心想，这个怀抱很温暖呢，如果可以一直呆在里面也不错。
　　子高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骤然瞪大了眼，脑海里只反复回荡着四个字——
　　我是男人！

　　承圣二年，除夕
　　子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帐里，半月前他已能下床走动，只是身子依然比较虚弱，陈蒨前两天便回了吴兴陪夫人孩子过年，原来他几经成家了，那么……是自己多心了。
　　夜色已深帐外将士们仍在高声纵乐着，常年行军在外早已习惯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新年了吧，子高也早已习惯，只是，在这陌生的古代一个人的除夕分外寂寥。自袖中拿出侯安都给自己的匕首，安都大哥、子莫这两个自己在这个世界勉强算得上“亲人”的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忽地门帘被人掀起，子高蓦地抬头望去，来的正是那锦袍玉冠的人，只是如墨的发丝被风吹得微有些凌乱，可依然不影响来人天府斌然的贵族气质。“爷……你怎么回来了？”子高错愕地开口道。
　　陈蒨理了理雪白的袍子漫步进帐望着子高莞尔一笑，“今日接到密报说北边的齐军有异动便赶了回来，不过看来只是虚惊一场。”说着走到子高身边坐下欲执起他的手，却见到子高手里的匕首，眼色一暗收回手道，“在想他们？”
　　“嗯……子高没有亲人，逢年过节往往都是一个人，时间一长却也习惯了。”子高神色黯然道。
　　陈蒨伸出缩回的手覆上子高冰凉的手正欲言却又听子高道，“如今子高多了两个兄长，却还是一个人……”
　　子高感到手上的大手一窒耳边传来陈蒨淡淡的声音，“你想离开？”
　　子高默然低下头。
　　“子高，你可记得我说过的话？”陈蒨伸出手用纤细的食指抬起子高的下颌。
　　子高被迫对上陈蒨的眸子，感受到其中压抑的怒气偏过脸轻声道，“我知道了。”
　　陈蒨放开手嘴角上扬，“不，我让你走。”
　　“……”子高惊奇地望向陈蒨，“为什么？”
　　“怎么？舍不得本将军？你不是很想离开吗？明日本将军亲自送你去临安。”陈蒨调笑到。
　　子高望着瑟瑟道，“那……多谢将军。”说罢便起身顾自到自己榻上躺下。
　　陈蒨没再说什么，起身去帐外陪将士们喝酒去了。
　　子高在榻上久久无法入睡，自己怎么了？可以离开了，可以和安都大哥和子莫在一起，可为什么？为什么对于陈蒨干脆的放手，自己竟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骤然失重……

　　承圣三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到子高身上的时候陈蒨已不在帐内，子高伸手揉揉惺忪的睡眼顾自起了身。当子高整理好仪容，陈蒨回了营帐，手里拿了一件雪白的貂绒披风，“子高，过来。”
　　子高却是望着陈蒨迈不开步子，他知道披上这件披风就该上路了吧。陈蒨见子高呆呆的样子莞尔一笑移步过去将披风披在子高身上，“这件雪氅也算我心爱之物，你我终归主仆一场今日将它送给你，权当留个念想吧。”
　　送给自己？这个东西怕是把自己卖个十次八次的也没它贵吧？子高连忙伸手去脱身上的雪氅，“这个……子高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子高受不起。”
　　陈蒨却抓住他的手塞回雪氅里并将雪氅裹紧子高的身子拦腰抱起，一双墨瞳狠狠地看进子高错愕的眼柔声道，“你受得起。”说罢抱着子高出了营帐。
　　军营外马车早已备好，陈蒨将子高抱上马车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骑上了他的爱驹揽月。
　　子高倚在车厢里环顾四周，车厢的榻上、壁上、顶上竟都铺上了动物皮毛，特别是榻上铺的很厚实，竟是比帐内的床榻还要柔软得多。车厢的角落叠放这一条丝被，子高拉开丝被搭在身上，暖暖的竟是陈蒨榻上的那一条。身子突地向后一仰，感觉到马车开始缓缓前行，终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