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CC烤菠萝

21、我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姜榆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口袋里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那封信和两颗糖。糖纸发出细微的、刺耳的窸窣声。

　　门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低沉，理性，带着一种为她一直隐隐担心的，甚至有些害怕的权衡：“你的路还很长，眼光要放远。现在每一分精力，都应该用在最该用的地方。任何可能分散你注意力、影响你状态的人和事，哪怕本身没有错，你也要懂得权衡，学会……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姜榆刚刚还怀揣着橙子味糖果和傻气小狗信纸的、温热的心口上。

　　走廊尽头有风吹过，空荡荡，冷飕飕。姜榆低着头，看着自己落了灰尘的帆布鞋鞋尖，真讨厌，她想，为什么要踩我一脚。她想起了中午在食堂踩到她的那个同学，他说对不起了吗？说了吧，说了的。
　　门内的谈话声还在继续，混合着陆悠游偶尔低低的、听不清词的回应。
　　门外，姜榆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攥的手指。她最终没有等到那扇门打开。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条被夕阳斜照、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的走廊。

　　身后，物理教研室的门依旧紧闭。

　　自习课下课的铃声刚刚打完，姜榆盖上笔盖，刚出教室，就看到倚在后门的陆悠游，他正和班上同学说着什么，眉飞色舞。
　　陆悠游看见她，眼睛一亮，立刻直起身走过来，“走啊，去吃饭。”他的语气轻松亲昵，带着昨天那些“情书”话题残存的、微妙的得意，和一种理所当然的靠近：“今天事真是巨多......”
　　姜榆手臂微微收紧，口袋里的饭卡传来坚硬的触感。她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伸来的手。“……不去了。”声音有些淡，“我不饿，刚刚吃了点饼干。”

　　“又吃饼干？”陆悠游皱眉，手停在半空，随即那眉头又舒展开，换上那副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神情，“骗谁呢，才下课你哪来的时间吃饼干。”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裹着晚风和一丝藏不住的期待，“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因为...情书的事情？”

　　“情书”两个字，像针一样轻轻扎了姜榆一下。她攥着饭卡的手更用力了，指甲掐进掌心。口袋里，那张被撕成两半、又胡乱对折塞进去的纸片，似乎又变得滚烫起来。
　　她抬起眼，努力让脸上的肌肉放松，甚至试图弯一下嘴角，却只做出一个略显疲惫的表情：“没有。是真吃过了。”她挪开视线，看向远处行政楼刚刚亮起灯的窗户，“而且，艺考要保持体重。”
　　姜榆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和迅速转移的话题，让陆悠游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他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阴影和紧抿的嘴唇，心里那点雀跃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
　　“那...”陆悠游挠挠头，“我陪你去操场跑两圈？”他又踏近一步，带着点坚持。
　　姜榆几乎同步地，向后挪了半步。这微小的位移，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几乎可以忽视。但陆悠游看到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远处隐约的篮球声。
　　“不用了。”姜榆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层薄而韧的膜，温和地隔在两人之间，“你回去吧。孟霏凡说你明天要去学生会的做总结？”

　　陆悠游被噎了一下，心里那点模糊的不安开始扩散。但仍装作没察觉一般，笑着说道：“那都是小事，轻松拿下。”他喉结动了动，语气里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姜榆，那明天，等明天我开完会，就一起吃饭？”他还想伸手，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
　　姜榆却先一步，扭开了头，这个动作非常自然的躲开了陆悠游的手，她终于再次看向他，“陆悠游，”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快去吃饭吧，食堂快没菜了。”
　　她没有回应他关于“明天”的约定。
　　也没有给他任何延续这个话题的缝隙。她空着手，转过身，朝着与食堂、与他所在方向都相反的艺术楼走去，步速均匀，背脊挺直，没有回头。

　　陆悠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被昏暗的楼道吞没，半晌没动。初春的晚风吹过，带着寒意。他忽然觉得，手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那句没能问出口的“那你答应我的情书呢”，和姜榆口袋里那颗没能送出去的橙子味水果糖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的疏远，冻结在了这个寻常的夜晚。

　　姜榆在操场边坐了很久，也许没多久，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搓了搓被风吹的有些僵的脸，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青苹果味的硬糖，撕开包装，丢进了嘴里。然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双手插进口袋，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人不多，几个同学正低声聊着天，见她进来，声音不自觉地缓了一瞬，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她，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姜榆远远看到自己桌上放了一个袋子，走近一看，里面是一块肉松面包，旁边还放着一瓶温热的牛奶。没有留纸条。
　　但姜榆知道是谁。这无声的、细心的关怀，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姜榆鼻子一酸，眼前桌面的木纹、面包的油光、牛奶瓶的标签，瞬间变得模糊。
　　“啪嗒。”很轻的一声，一滴眼泪直直坠落在作业本上，砸出一小片深色的圆斑。
　　姜榆坐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被她一撕两半的情书，准备扔进垃圾桶，而后又想了想，打开数学错题本，把它夹了进去。她看着错题本上陆悠游工整的字迹，又想起了□□的话，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复习吧，自己好像确实给他造成了困扰了。
　　脑海里的一幕幕如放电影一般闪过，姜榆近乎悲哀的发现，她从未给过陆悠游什么，那个丑丑的小狗吗？还是自己那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呢？“哭什么。”姜榆用袖子擦干眼泪：“别装了。”她想。

　　“姜榆。”程言站在教室后门，轻轻喊了她一声。
　　姜榆飞快的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回头，他好像只是路过，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便很自然地移开，他向姜榆招了招手。
　　“数学月考的例卷，我看解析写的很完整，就给你也印了一份。”程言的声音平稳如常，把数学试卷递给她。他顿了顿，又说：“外面风挺大的，没事别出教室了。”
　　说完，他没等姜榆回应，也没多停留，便拿着自己的卷子往三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