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枝》云壶散君

7、尤忆少年时

　　因着之前皇上说要来迎接我下山，于是在祭天结束之后我便没做过多停留，急急忙忙地赶往蒙山脚下。因祭天典礼此时已结束，加之这七七四十九天的跪拜礼仪确已将我的元气大伤，此时也顾不得保全什么大乐国当朝国师的面子问题了（嘛？国师你啥时候有面子来着？），便由着阿青将我一路背着下了山。
　　还未抵达半山腰，便远远的见着绵延数里的辇御仪仗，知皇上已到，便让阿青加快了脚程。本想着让乔二去山下向宦官们报个信，让他们提早做着迎接的准备，但想想在我周围皇上的耳目众多，还怕没人去报信吗？这么想着便不觉得有些怏怏了起来。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便见着罗公公已经出现在了山路上，身后站着一队小太监迎接我。时间掐得正正好，果然皇上身边的暗卫了得！
　　“恭迎国师大人蒙山祭天完毕！国师辛劳！”一行人躬下身，给我行了个大礼。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为国祈福是臣子应尽的事，是吾皇圣明啊！”
　　“夫人可是什么时候上的山？公公我以为只有国师一人，未曾迎夫人大驾，真是怠慢了！”皇家祭天仪式涉及国家之根本，需提前清场，岂能携家眷前往？神仙们怪罪下来可是了得？饶是他再是贪财贪欲，糊涂蠢笨，这等道理却也省的，便一时不快地问了出来。
　　“罗总管，妾身知我家老爷身体瘦弱，一向都是妾身亲自照顾，从不假他人之手。此次祭天更是担心的紧。可一些基本的规矩也是懂的。于是在山下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妾身才便去了山上迎接老爷下山。”阿青不咸不淡的解释，敛了眉背着我站在那。
　　全京城的人都晓得国师与其夫人自小青梅竹马，大婚之后蒹葭情深九年有余，国师虽是有名的妻管严，经常被打骂地灰头土脸满街逃窜。但对夫人的宠爱却是真真儿的，不仅事事言听计从，更是七年从未纳妾。
　　罗公公脸上的羡慕稍纵即逝，随即重又换上了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夫人也是一路劳累了，放下国师吧，让小的们来抬着就好，小的们把国师以前在宫里坐过的软轿子给带来了。”
　　“不用了，山路陡峭，老爷身弱，妾身怕颠着老爷。谢谢罗总管费心了。”阿青说着把我往上提了提，依旧背着我向山下走去。
　　我蜷在阿青的背上，看到罗公公一脸羡慕向往的神色，便知他因不是正常人，而无法享有家庭感情，所以从来都对我们家很是羡慕欢喜。突然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满腹的贪欲也只是因为有着一颗永不能够被填满的心。

　　近了山脚，才看见那绵延百里的辇御仪仗是何等的壮观！约有五百人的仪仗队伍排列的整整齐齐，人人表情虔诚，个个手持卤簿仪仗物品。最前方为手持静鞭的御前侍卫，鞭子有10多米长。走在静鞭后的原本应是品级山，品级山是青铜制的，大小不一的品级山代表不同身份的大臣们。但因为皇上决定接我下山事发突然，他自是可以不管不顾地跑来蒙山，可朝中不可一日无人，故皇上此行只是带了几名近臣。故品级山也就没摆了。这之后就是各色旗子、扇、麾金节了、华盖了。绣的都是代表皇室的云龙纹，黄色的大肆运用让人不禁惊羡于皇家威仪。禁军兵勇手持兵器紧随其其后，禁军是人数最多的，约莫三百人。个个目不斜视，身体绷紧，随时处于一级防御状态，不愧是保护皇帝的，气氛这叫一个严肃统一啊。
　　而在这辇御仪仗的最前方，一人端坐于黑马之上，飘扬的黑发用珍珠金龙冠束起，长发被狂风吹起，在身后飘扬打着弯儿。身穿正黄色朝服，上绣龙纹飞腾，祥云金丝。脚穿黑色金纹绣御靴。身下马儿雄壮桀骜。端的尽是一副稳重内敛的王者霸气！
　　靠的近了，才发现皇上唇线微抿，似是微微有些怒意。
　　既是看见了皇上，也就不方便由阿青背着了，挣扎着下来行礼。因是御前，阿青也只得在远处站着。忍着双腿剧痛慢慢挪到皇上的马前。本想着放慢着动作好让皇上金口一开，来个惯例的：“爱卿免礼。”的。可无奈皇上似无这个体恤下属的打算，左等右等他愣是端坐马上并无反应。我欲跪下行礼，一时重心不稳，双腿实在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摇晃了几下，周围没人扶着，竟真的要是在众人面前跌下个狗啃泥了。认栽地闭眼，竟想着顺便跌晕了也好，省的还要再行礼。

　　却撞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龙涎香的味道。
　　这味道竟让我有些不能自已。眼前一黑，便真是晕了。

　　“爹爹爹爹，今日是太子哥哥的生辰。清儿。。。。。。清儿也想进宫为太子哥哥祝寿！”我眨巴眨巴眼睛将爹爹望着。
　　“颇好。清儿，宴席上记得乖巧点，莫要淘气。晚上早点回来准备你明天的生辰宴会。”
　　乐国规定，男子十三岁、女子十二岁即成年。成年后即可婚配。太子哥哥今儿个，便是要举行十三岁的成人典礼。而我，只比太子哥哥晚生了一天罢了。
　　“恩！清儿知道！”嘿嘿～～每逢太子哥哥的生辰，爹爹答应带我进宫答应的都很是爽快。
　　“太子哥哥！”蹑手蹑脚地走进太子哥哥的书房，我事先都打听好了，太子哥哥这回儿在这儿，看我非吓他一下不可！因着我有太子哥哥专门发给我的进出通行令牌，所以进入东宫找他玩耍从来不用通报。咦，怎么不在书房？
　　“清弟，我在这儿。”太子哥哥在寝宫里应了一声。
　　我忙跑过去，推开门。并不见踪影。
　　“太子哥哥你在哪？”
　　“我在屏风后面，你自是过来便是。”
　　“恩！”我兴冲冲地应着，奔了过去。
　　然后呆住。
　　他身披一件淡紫色绣金暗纹长袍，腰间只用松垮的玉色腰带箍着。胸膛半裸，肌肤呈健康的蜜色，纹理清晰，顺着咽喉可以看见形状完美的锁骨。看上去不似我那般的文弱清瘦，却像是武者一样的英挺。头发也未用玉冠束起，只是在发尾处松松的系了根玄色发带，额间有碎发遮挡住眼睛，看着自有一番风流的味道来。
　　他看着我笑。微翘的眼尾好似蝴蝶一般的展翅欲飞。
　　“清弟，过来。”我犹似呆呆地走了过去，舔了舔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清弟，你可是连生日礼物也不要了？”他挑眉，用有些疑惑又带着无辜的眼神望我。
　　“啊！对对对！”提到生日礼物我才晃过神，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身边。因为明天太子哥哥要跟随皇帝叔叔去围场狩猎，故不能参加我的生日宴，便只得提前一天将礼物送给我。
　　“太子哥哥，你送我什么礼物？”
　　“清弟得先给我看看你送我的礼物。”他眉眼弯弯，似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喏，你看！”我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喜滋滋地递给他：“太子哥哥你看我多聪明！送给你这个！你可以在热酷暑时擦汗，可以在空气不清新时捂鼻，可以在桌子脏污时擦拭，还可以在勾搭美人时传情！！啊！！我乐正清真真是善解人意！善解至斯啊～～～”（握拳）
　　“嘶。。。。。。”他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帕子。再看看我，再看看帕子。还看看我，还看看帕子。
　　我始终骄傲地将他望，一副期待表扬的神情。
　　他最终抖抖手指，似是用了极大地忍耐似的，闭着眼睛问：“这帕子。。。。。。这方。。。。。。略显的朴素的帕子。。。。。。就是清弟所说的花了你一年的时间，费了好大劲儿才给我辛苦准备好的成人礼物？”他讲“一年”和“礼物”的时候声音咬的颇重，似是十分的强调。
　　“嗯嗯嗯！！”我一叠声儿的答应着：“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哇～～别看这方帕子小，用的可是上好的雪域冰蚕丝！一年只产１００斤的那种！我托人从雪域那寻来好多冰蚕和有经验的养蚕人，然后自个儿在家里养着。等收集了足够的冰蚕丝之后我亲自纺的绸子，织的帕子。最后还亲自绣了诗文在上面呢～～～这礼物虽小，可每一道的工序都是我亲手完成的，没有一丝丝是假他人之手的！”
　　他似有些发愣，捉了我的手便看：“指头上的这许多伤口都是纺绸子和绣诗文时留下的？”
　　“嗯！”
　　我嘻嘻笑着。却被他一手打在头上。
　　“太子哥哥你干嘛？！”我双手护着头顶，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呆子，随便买个什么东西来送我一下就好了，干嘛非要自己做。你又不是女娃，传出去堂堂国师府长公子做这些手艺，会被别人耻笑的。”虽是训斥的话，语气却很温柔。
　　“咦？清弟你诳我。”太子哥哥翻着帕子突然开口。
　　“我哪诳你了？”我跳脚。
　　“你明明说有绣了什么诗文，我却怎么没看见？只是一方素色帕子啊。”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帕子。
　　“诗文我肯定是绣啦！只是你不知道绣在哪里了而已，要想知道？自己找！”嘿嘿～～太子哥哥，你怎么可能找的着呢？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似是认定了我在诳他。
　　“给你。”他从案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把扇子。
　　我欢天喜地地接来，是一把上好的暖玉扇，下面吊着的扇坠子也是极好，触手温润滑腻，上面刻着我的名“清”。他知道我从小体虚身寒，总爱带些暖玉，便寻了这上好的暖玉扇。打开扇子，扇面上却画着一朵清傲出尘的莲花，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轻轻巧巧的在扇面上伸展开来，花瓣上托着的露水仿佛马上就要滚将下去，底下是片片新绿的叶子，看着十分有生气。
　　“你可喜欢这莲花？”我竟听出了他有点紧张的声线：“我自己画的。。。。。。”
　　“嗯！最喜欢了！”

　　“太子殿下请更衣，马上就要去会见朝臣了。”他的贴身太监罗公公跑来伺候了，后面还跟着三个小太监。
　　“恩。”
　　罗公公听见他答应，便上来脱了那本就穿了等于半裸的外袍，我一惊，慌忙转过头想往外跑。却不巧“哐”的一声便撞到了桌脚，眼看着就要失了平衡摔出去，此时也只有祈求上天保佑摔得轻点的份了。
　　然后，便撞入了一个怀抱。
　　赤、裸的。
　　带着些龙涎香的味道。有冰凉的发丝在我脸上擦过。他的声音通过胸腔传过来，显得有些闷闷地：“呆子，想什么呢？你我都是男人又情同手足地厮混了这许多年，我换衣服你害什么臊？”

作者有话说

　　最近电脑抽抽～～所以更新的晚了。
鞠躬道歉～～捂脸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