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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楚简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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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墓入口藏在郴江断流处的礁石群下。程昼蹚过齐腰深的江水,防水手电的光柱扫过岩壁,青铜饕餮纹在苔藓下若隐若现,卡獠牙间卡着半截楚简。厉寒川的消防斧劈开藤蔓时,惊飞一群萤火虫——它们的尾光竟与程宵冷冻舱的监护仪同频,3.7Hz的绿芒在暮色中织成星网。岩缝忽然渗出青铜色黏液,苔藓在黏液流过处迅速枯死——这是地脉反噬的先兆,程家巫祝手札记载:“青铜活,百草殁”。
“地脉的裂口在这。”厉寒川斧尖挑起一块覆满铜锈的方砖,砖面阴刻小篆「以身补器」。程昼的义肢突然震颤,钛合金膝盖撞向砖面——昨夜修复战国帛画时,他曾见父亲朱砂批注:“唯程氏直系血,可启青铜门。”裂纹中渗出的青铜色黏液裹住他掌心伤口,血珠与铜锈交融的刹那,砖面竟如活物般退缩。
墓道尽头的殉葬坑里,七尊编钟半陷淤泥。钟体蟠螭纹被水草缠绕,钟枚间的鸟喙衔着楚简残片,简上朱砂字迹已褪成血痂色:「钟不鸣,钥不启」。
程昼用修复镊夹起残简时,铜锈突然沿镊尖爬上手背,在皮肤表面凝出程宵腕上的七星痕———那些红痕此刻泛着青铜冷光,砖缝深处传来父亲的声音:“昼儿,你的血是最后的钥匙……”他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为何逼他饮下混着青铜屑的药汤——程家旁支血脉早被污染,唯有他承袭了巫祝最纯净的“器血”。
“曾侯乙编钟的《楚商》调式。”程昼用修复镊夹起残简,镊尖刮过简牍的刹那,编钟突然自鸣。厉寒川反手掷出青铜削,刀刃卡进甬钟枚隙,声波震落顶壁的钟乳石,露出其后隐藏的青铜闸门——门环是两尊人面衔环铺首,眼眶空洞处嵌着冻成冰珠的萤火虫,虫腹荧光拼出程宵冷冻舱的解锁代码。门内涌出的青铜导管构筑成地脉血管,管壁浮凸的熔接纹如楚巫掌心老茧,那是范腔冷却时工匠以血肉按压的印记——程宵化疗时手背滞留针周围的淤青,正与此纹同源。
“频率不对。”程昼的义肢弹出视网膜警告:【青铜共振超载117%】。厉寒川扯开衣领,锁骨下的二进制纹身被声波激得发烫,代码边缘渗出青铜锈。
“楚人铸钟要活祭。”程昼指尖抚过编钟裂痕,“囚犯的血沁入范腔,钟声才能通鬼神。”他忽然抓起青铜削划破掌心,血珠滴向甬钟鸟喙。
血线顺着蟠螭纹爬满七尊编钟,最终汇入门环铺首的眼眶。冰封的萤火虫骤然复活,绿光涌入铺首瞳孔的刹那,闸门轰然洞开——门内涌出的却不是墓室,而是青铜导管构筑的地脉血管,管壁浮凸的战国车马纹正随防冻液奔流变幻,如同程宵化疗时手臂暴凸的静脉。
程昼的义肢突然失控,钛合金指尖刺入管壁,电子神经与青铜脉动强行接驳——冷冻舱日志在视网膜炸开,程宵的最后一条语音留言随防冻液涌来:“哥,地脉是青铜器的脐带。”
青铜导管尽头悬着一口冰棺,棺盖纹路与程宵的冷冻舱如出一辙。棺内躺着的青铜人俑胸腔裸露处不见齿轮,取而代之的是青铜范腔特有的羽状熔接纹,纹路间隙卡着半枚箭镞——刃口「见日之光」的铭文正在渗血,每滴血珠都映出程宵蜷缩在冷冻舱里的睡姿,仿佛他的魂魄被铸进了这尊人俑。
厉寒川的斧柄突然发烫,老槐木纹裂开,嫩芽钻出木质纤维,叶脉与青铜导管纹路完美咬合。“楚人用活人铸器,我们拿青铜器修人。”他猛地将箭镞按入人俑心口,齿轮轰然转动的频率竟与程昼义肢警报同步——36.7℃的体温正通过青铜导管输向地脉深处。
小满的乐高车从程昼工具包滑落,缺铆钉的轮毂卡在裂口边缘。玩具云梯自动伸展的铰链声与青铜铃铛同频,在砖地上刻出楚简般的凹痕——「郴江断流处,以身补器」。冰棺底部塌陷的裂口中,程宵的声音随青铜液滴落:“哥,我们早被铸进同一炉铜液了。”
“黑洞在下面。”程昼盯着裂口喃喃。厉寒川抹了把护目镜上的青铜黏液:“那就填了这破洞。”
晨光穿透墓顶裂隙时,最后一声编钟余韵消散。青铜导管上的车马纹活了,驮着冰棺残片奔向地脉深处,蹄铁震地声像极了程宵化疗时的心跳。程昼的义肢残留着防冻液灼痕,厉寒川锁骨下的二进制纹身渗出青铜锈,两人回到拆迁区时,摩托排气管正喷出带着楚篆纹路的青烟。
远处石鼓书院的地脉裂口又拓宽三寸,像一道等他们缝合的青铜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