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四五爻

57、第 57 章

　　第57章宿命的对决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深入地底。两侧是粗糙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岩壁，上面同样镌刻着古老的战斗场景与符文，只是风格比大殿更加粗犷原始，充满了蛮荒气息。空气沉闷而压抑，精纯到粘稠的煞气与战意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流，在狭窄的空间内缓缓涌动。

　　星陨阁六人（苏妙、凌晓、及四名精锐弟子）小心翼翼地前行。脚下的阶梯湿滑冰冷，不知是凝结的水汽还是某种矿物析出。除了众人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通道内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前行约百丈，通道陡然开阔，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部垂下无数尖锐的钟乳石，闪烁着幽暗的磷光。溶洞中央，是一个沸腾翻滚的、呈暗红色的岩浆湖泊！炽热的高温与阴寒的煞气在这里奇异地交织，形成一片扭曲的、光怪陆离的区域。

　　岩浆湖并不大，直径约二十丈。湖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通体由暗金色金属铸就的方形平台。平台之上，摆放着一物——

　　那是一具高大的人形骨架！

　　骨架并非寻常白骨，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如同历经万古火炼的金属色泽，每一根骨骼都粗壮异常，线条流畅，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它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头颅微垂，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凝视着膝前摆放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甚规则、通体流转着混沌初开般暗金光芒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宇宙初开的景象幻化不定，表面天然形成的纹路玄奥莫测，散发出一种“不朽不灭、万劫难磨”的浩大道韵，以及一种与整个战神殿同源、却更加深邃古老的磅礴意志！

　　正是凌云感应到的、比庚金煞洞那块更加宏大精纯的“不灭金晶”！而且，从其散发的气息判断，这绝非普通的金晶碎片，极有可能是一块本源核心，甚至可能是……上古某位战神宗大能遗留的“道骨”所化！

　　而在岩浆湖岸边，此刻正站着两拨人。

　　一拨，自然是先一步进入的幽影使及其四名死士，以及焚天谷的炎烈长老两人。他们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正目光灼热地盯着湖心平台上的不灭金晶与那具暗金骨架。

　　另一拨，则有些出乎意料。竟是三名身穿残破兽皮、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气息狂暴如蛮荒凶兽的修士！他们身材异常高大，肌肉贲张，气血之旺盛，竟不输于星陨阁体修，且带着一股原始的、不加掩饰的野蛮与杀意。此刻，他们呈三角阵型，隐隐护住湖岸一侧，与幽冥殿众人对峙，目光同样死死锁定了湖心之物。

　　“荒原遗族？”苏妙心中一惊。她曾听凌云提及，陨圣荒原作为上古战场碎片，在无尽的岁月中，可能演化出一些适应此地极端环境、甚至继承了部分上古遗泽的土著生灵或遗族。看这三人打扮与气息，很可能便是此类存在！他们显然也对这战神殿核心之物有所图谋，甚至可能守护已久！

　　三方势力，在这地下岩浆湖旁，形成了微妙的三角对峙。

　　星陨阁的到来，立刻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通道出口处的六人身上。惊讶、警惕、杀意、审视……种种情绪在溶洞内弥漫。

　　“星陨阁……阴魂不散！”炎烈长老咬牙低吼，眼中赤红与幽蓝交织的火焰再次升腾。

　　那三名荒原遗族，为首者是一个脸上有着狰狞疤痕、气息最为凶悍的光头巨汉，他瞥了星陨阁众人一眼，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兽吼般的咕噜声，眼神充满原始的警惕与敌意。

　　幽影使却似乎对星陨阁的到来并不意外，他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来得正好。省得本使事后还要费功夫去找你们。”

　　他的目光，越过岩浆湖，落在湖心平台那具暗金骨架与不灭金晶上，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狂热：“战神遗骸，不灭金晶本源……果然在此！不枉我殿耗费百年心血，推演定位，终于找到了这处失落的核心！”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三名荒原遗族，声音转冷：“尔等卑贱遗族，世代窃据此地，汲取神殿残存气息苟活，已是莫大恩赐。如今竟敢觊觎神物？速速退去，或可留尔全尸！”

　　那光头巨汉闻言，眼中凶光爆射，竟口吐一种古怪艰涩、却依稀能辨的古语：“外……来者……亵渎……圣地……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脚！

　　轰！

　　整个溶洞剧烈一震！他脚下的岩石崩裂，狂暴的气血混合着此地独有的煞气，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他身后两名遗族战士也同时咆哮，气血勃发，三人气息连成一片，竟在身后隐隐凝聚出一尊模糊的、三头六臂的狰狞魔神虚影！虚影散发着纯粹到极致的蛮力与战意，与战神殿的威压隐隐对抗！

　　“哼！冥顽不灵！”幽影使冷哼一声，不见他如何动作，周身黑气骤然翻涌，化作四条漆黑如墨、顶端尖锐的锁链，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噬向三名遗族！锁链所过之处，连岩浆的热浪和弥漫的煞气都被冻结、侵蚀！

　　四名幽冥殿死士也同时动了，身形融入黑气，从不同角度袭向遗族。

　　焚天谷炎烈长老与另一名修士，则默契地转向星陨阁方向，显然是打算牵制住他们。

　　大战，一触即发！

　　“苏妙，带你的人，挡住焚天谷那两个。遗族与幽冥殿的争斗，先让他们狗咬狗。”凌云迅速传音。

　　苏妙会意，对身后四名弟子喝道：“结阵，迎敌！”

　　星陨阁五人（除凌晓）立刻结成突击阵型，迎着炎烈长老二人冲去。苏妙一马当先，星辰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一拳轰出，拳风激荡，竟将扑面而来的诡异火焰打得四散纷飞！

　　另一边，三名荒原遗族与幽影使等人的战斗更为激烈。遗族战士力大无穷，战斗方式狂野直接，拳脚如同重锤，硬撼幽冥死士的阴毒攻击和幽影使的诡异锁链。那尊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更是凶悍，六条手臂挥舞，将袭来的黑气锁链不断砸开、撕碎。但幽影使的锁链仿佛无穷无尽，且蕴含着侵蚀神魂的阴毒力量，三名遗族虽然勇猛，却渐渐被压制，身上开始出现被锁链擦伤、腐蚀的痕迹，动作也稍显迟滞。

　　“就是现在！”幽影使眼中幽光一闪，一道比其他锁链更加凝实、尖端带着一点惨白火焰的锁链，如同鬼魅般穿透魔神虚影的防御，直刺那光头巨汉的心脏！

　　眼看巨汉就要被洞穿！

　　就在这时——

　　咻！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星辉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射来，精准无比地撞在那道凝实锁链的尖端！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点惨白火焰猛地一黯，锁链轨迹被撞偏了半分，擦着巨汉的肋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却未能致命。

　　幽影使霍然转头，兜帽下的阴影死死盯向星陨阁战团后方——那个被苏妙有意无意护在战圈之外、此刻正靠着一根钟乳石柱、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孩童！

　　“又是你！”幽影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这小鬼，三番两次坏他好事！

　　凌云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那受伤暴怒的光头巨汉传去一道神念波动，并非语言，而是一幅简单的画面——示意他攻击幽影使脚下某处地面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有微弱能量流转的节点。

　　光头巨汉虽不通外界语言，但战斗本能极强，接收到这“善意”的提示（虽然不知道来源），虽不明所以，却在暴怒中不假思索地照做了！他狂吼一声，暂时放弃防御，凝聚全身力量，狠狠一脚跺向幽影使脚下那个位置！

　　幽影使正因凌云插手而分神，且那位置看似毫无异常，等他察觉时已然稍慢！

　　砰！

　　巨汉这一脚，力贯千钧！那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一小块，几道隐没在地下的、近乎透明的能量纹路骤然显现，然后——断裂！

　　嗡！

　　整个溶洞，尤其是岩浆湖区域的煞气与战意流动，瞬间出现了一丝紊乱！幽影使周身翻涌的黑气，以及那几条锁链，都因此微微一顿，光芒黯淡了少许！

　　“地脉节点？！”幽影使又惊又怒。这小鬼，竟然连这种隐藏极深、维系此地部分阵法平衡的节点都能找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趁此机会，三名遗族战士压力大减，怒吼着发动反击，将四名幽冥死士逼得连连后退。

　　而星陨阁这边，苏妙等人也与焚天谷二人斗得难分难解。炎烈长老的诡异火焰虽难缠，但苏妙星辰气血至正至纯，正好克制其阴邪，加上四名弟子配合默契，一时不落下风。

　　局面似乎暂时僵持。

　　但幽影使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目标，始终是湖心平台的不灭金晶！

　　“没时间陪你们玩了。”幽影使沙哑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他忽然抬手，摘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一枚毫不起眼的灰黑色指环。

　　他将指环对准岩浆湖心平台，口中念念有词，一种古老、邪恶、令人灵魂战栗的咒文在溶洞中回荡。

　　指环骤然爆发出深邃如渊的幽光！一股比幽影使自身气息恐怖十倍不止的、充满毁灭与死亡意境的磅礴力量，从指环中苏醒！这股力量之强，甚至引动了整个溶洞的煞气暴走，岩浆湖剧烈沸腾！

　　“幽冥唤祖……该死！他竟带了这种禁器进来！”炎烈长老脸色狂变，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禁器威力恐怖，喜的是终于能打破僵局。

　　“阻止他！”苏妙厉喝，想要摆脱炎烈长老的纠缠，却被对方死死缠住。

　　三名遗族战士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要冲过去，却被四名死士和幽影使分出的部分黑气拼死拦住。

　　眼看那指环幽光越来越盛，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怨魂哀嚎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虚影，在幽影使身前缓缓成形，带着撕裂一切、吞噬生灵的恐怖威势，就要朝着湖心平台抓去！

　　一旦被这鬼爪触及，恐怕平台、遗骸、金晶，都将被这幽冥禁器的力量污染甚至摧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靠坐在钟乳石柱旁的凌晓，缓缓站了起来。

　　他小小的身体，在沸腾的岩浆、狂暴的煞气、以及那恐怖的幽冥鬼爪虚影映衬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他抬起头的瞬间，那双一直平静淡漠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寂了万古的星辰，骤然点亮！

　　他没有看那恐怖的鬼爪，也没有看幽影使。他的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场，直接落在了湖心平台，那具盘膝而坐的暗金骨架之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具骨架空洞的眼眶深处，那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亘古不灭的……战意残火！

　　然后，他张开了口。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一道无声的、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宏大意志的古老音节，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响彻在在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那音节，并非已知的任何语言，却仿佛蕴含着“战”、“破”、“灭”、“生”等最本源的法则真意！

　　战神宗——战魂唤醒密咒！

　　嗡——！！！！

　　湖心平台，那具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暗金骨架，猛地一震！

　　空洞的眼眶中，那一丝微弱的战意残火，如同被泼入了滚油，轰然暴涨！化作两团熊熊燃烧的暗金色火焰！

　　紧接着，整具骨架，从那盘膝而坐的姿态，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站了起来！

　　它转过身，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目光”，如同两柄斩破时空的战刀，瞬间锁定了正在催动幽冥禁器的幽影使！

　　一股比之前大殿战意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绝伦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整个溶洞！

　　岩浆为之凝固！煞气为之退避！连幽影使身前那巨大的幽冥鬼爪虚影，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剧烈颤抖，明灭不定！

　　“战……神……遗……骸……苏……醒……”幽影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这具遗骸，竟然还能被唤醒！而且，是被一个三岁孩童，以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方式唤醒！

　　那暗金骨架（或许此刻该称之为战神遗骸）缓缓抬起一只骨臂，指向幽影使。没有声音，只有一股粉碎星辰、破灭万法的无敌战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爆发！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幽冥鬼爪虚影！

　　无声的碰撞！

　　鬼爪虚影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哀嚎（意念层面），瞬间崩解、消融！反噬之力顺着指环与幽影使的联系，狠狠冲击而去！

　　“噗——！”幽影使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手中的指环也布满了裂痕，灵光尽失！

　　而那战神遗骸，在发出这一击后，眼眶中的暗金火焰似乎也黯淡了些许，但它依旧稳稳站立在平台之上，燃烧的“目光”扫过溶洞内的所有人，最终，竟然在凌晓的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一丝疑惑、一丝探究，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熟悉感？

　　凌云（凌晓）平静地回望着那具遗骸，没有任何表示。方才他强行以残存的神魂本源，模拟出战神宗核心的唤醒密咒，消耗巨大，此刻小脸已是一片惨白，身体微微摇晃，被反应过来的苏妙迅速闪身护住。

　　溶洞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幽冥殿一方，幽影使重伤，禁器被毁；四名死士惊魂未定；焚天谷二人更是面如土色。

　　荒原遗族三人，则对着苏醒的战神遗骸，露出了混合着敬畏、激动与恐惧的复杂神色，竟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

　　星陨阁众人，同样震撼莫名，看向凌晓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谁也没想到，这场争夺的核心，这具被认为早已死寂的战神遗骸，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一个孩子“唤醒”，并且展现出了如此恐怖的威能！

　　局面，再次被彻底颠覆！

　　幽影使勉强压下伤势，兜帽下的阴影死死盯着凌晓，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你……究竟是谁？！与这战神宗……有何关系？！”

　　这一次，他的疑问，也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凌云靠在苏妙怀里，气息虚弱，眼神却依旧深邃平静。他没有回答幽影使，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湖心平台，那枚在遗骸苏醒后，光芒似乎更加内敛、道韵却更加浩瀚的——不灭金晶本源。

　　真正的争夺，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这具苏醒的战神遗骸，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宿命的丝线，在这上古战场的核心之地，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拨动，将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场更加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