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园》河边看柳

1、糖

　　林凤脸拉得很长，把一包糖狠狠地塞到何英的手里。
　　林凤的脸本来就很长，在细长而软塌塌的鼻子两侧还布满了小数点一样的雀斑，不论如何补充营养，每天吃一些别的学生都吃不起的零食，她的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这让何英很容易想起刘开的外婆家的菜园里的老黄瓜。
　　夏天的时候，何英就和刘开在他外婆家的菜园里游荡，总能大有收获。那时候，黄瓜还是嫩青嫩青的，吃起来满口清香。每次吃完刘开的黄瓜，作为回报，何英就会把爸爸从外地带回的奶糖分一些给刘开。
　　何英看着眼前的这包老牌子的奶糖，恍惚间才记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刘开的音讯了。
　　“刘开死了！”
　　林凤恶狠狠地说。
　　何英一怔。
　　林凤不屈不挠地恶狠狠地喊道：
　　“现在你安心了吧？他死了！你再也不会看到他和我接吻，你就再也不会恶心了吧？！”
　　何英看着林凤的脸，这张一贯蜡黄的脸，竟然因为恼火而微微现出了红晕，却不免让何英想起刘开的外婆死去时的妆容，那是不再美丽的胭脂。刘开的外婆一死，何英就失去了刘开的音信。刘开回到了县城。从此，乡下的田园在没有黄瓜的清香。
　　林凤指着何英手里的那把花花绿绿的因为年月久了而再引不起甜蜜感觉的糖，轻蔑而恶毒地说：“你以为这种糖能吸引刘开吗？我告诉你，刘开从来就不喜欢吃糖，他从来都把好吃的糖让给我了！真正喜欢吃糖的人是我！”
　　何英一颗颗拨弄着那些糖，幽幽地说：“那你为什么没有吃这些糖呢？刘开他为什么不把这些糖给你吃呢？”
　　林凤一愣，又继续恶狠狠地道：“要饭的才会吃这种糖呢！他知道我不吃这样的糖，所以连提都不跟我提！”
　　何英抬头盯着林凤道：“他死了。”
　　林凤的怒色渐渐退去，一种凄怆之色开始笼罩在那张让人特别沮丧的脸上，美丽的眼睛开始暗淡了。
　　林凤缓缓地说：“是的，他死了。以后我再不能期待着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我再不能看到那样一张给我温暖的脸了。”
　　何英把糖装进外衣的口袋里，擦了擦手上的糖水，望望周围，午后的阳光很是刺眼。就是在这样一个冬日的午后，何英听到了刘开的死讯，那个一直温暖地笑着看着她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无论夏日的菜园是如何的清香，秋日的菜园又是如何的萧条，都不用去念想了。一切就在晃眼的午后，化作了虚无。
　　何英眯起眼睛，淡淡地说：“你稀罕温暖吗？你永远都不会了解久居寒冷以后得到温暖的感觉。你只知道太阳的温度，你永远都感觉不了月亮的温度。”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