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山间晨雾

2、雨夜同行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外面的世界不知何时已被淅淅沥沥的夏雨笼罩，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W市的霓虹在绵密的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而梦幻的光晕，为夜晚平添了几分朦胧。
　　“呀！怎么下雨了？”林薇站在酒吧门口的屋檐下，看着眼前交织的雨帘，懊恼地跺了跺脚，“我叫的车前面还有十几位在排队……晴晴，你怎么回？等你家司机吗？”
　　苏晴点点头，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嗯，我让王叔过来接我。”她低头正准备拨号，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悄无声息地在她的头顶撑开，精准地为她隔绝出一方无雨的干燥天地。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烟草味和沉稳木质香的气息靠近，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
　　“雨不小，我送你。”
　　苏晴心头一跳，猛地扭头。陆景川轮廓分明的侧脸近在咫尺。他站得极近，近到苏晴能看清他微湿的肩头和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
　　林薇在一旁惊得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苏晴和陆景川之间来回穿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压不住的兴奋与好奇。
　　苏晴微微一怔，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更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他们之间，除了多年前那个雪夜的短暂交集和方才酒吧里的点头之交，几乎算是陌生人。
　　“不麻烦陆先生了，我家司机很快就到。”苏晴下意识地婉拒，语气保持着礼貌的疏离。
　　陆景川垂眸看她，廊檐下的光线昏暗，令他眼底的情绪难以分辨，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平稳：“顺路，我去过你家。等司机，不如我直接送到。”
　　一旁的林薇眼睛亮得惊人，紧紧抓住苏晴的手臂，用气声在她耳边激动地低语：“这理由……”
　　陆景川的话音刚落，一辆线条冷峻的黑色轿车仿佛计算好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口，精准地停在了屋檐滴水线的前方，副驾一侧正对着他们。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将原本撑在两人上方的伞，更稳定地倾向苏晴，用伞面为她完全隔绝了飘洒的雨丝，而自己大半个肩膀则暴露在外。他并未做出邀请的手势，而是用行动创造了一个受庇护的空间，然后侧身让开车门前的通道，目光沉静地看向苏晴。
　　这是一个无声却极具分量的邀请。他没有碰触她，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但整个空间、车辆、乃至他的姿态，都在清晰地指向一个行动——请上车。
　　苏晴感到一旁林薇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她抬眼，对上陆景川在雨夜光线下愈发深邃的目光。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那……麻烦陆先生了。”她低声说完，微微低头，快步钻进了温暖干燥的车内。
　　陆景川利落地收伞，坐进驾驶座。自始至终，他的动作都流畅、沉稳，不带一丝急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车门关上，将喧闹的雨声隔绝在外。车内空间顿时被一种温暖的静谧笼罩，只剩下空调轻微的送风声和引擎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属于陆景川的清冽气息，此刻更为清晰。
　　苏晴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滑过的、被雨水模糊的流光溢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存在的气场，强大而稳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车辆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一段短暂的沉默后，是陆景川先打破了寂静。他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低沉平稳，却轻易地穿透了静谧的空间：
　　“高中毕业聚会？”
　　苏晴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具体。她转过头，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老实地回答：“嗯。就是有点吵，我不太习惯。”
　　“嗯。”他应了一声，短暂的停顿后，像是自然而然地接话，语气平常：“大学志愿呢？”
　　这个问题比苏晴预想的要更具体，也更……平常，仿佛只是长辈随口的关心。她轻声答道：“W大。服装设计专业。”
　　这次，陆景川几不可察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很适合你。”他说道，语气平淡，却让这句评价听起来不像客套，更像一个简单的结论。
　　简单的几句问答后，车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但这沉默，与先前令人心慌的安静已截然不同。那几句平淡的对话，像一颗小石子，在两人之间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苏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雨刷器有规律地左右摆动。先前紧绷的神经，竟在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中，悄然放松了一些。
　　当熟悉的街景在雨中逐渐清晰，苏晴才意识到路程即将结束。苏家别墅的轮廓在雨幕中显现，温暖的灯光透过雨帘，勾勒出家宅的轮廓。
　　车辆平稳地停在苏家别墅的铁艺大门外。雨势未减，在路灯下织成密密的雨帘。
　　“到了。”陆景川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谢谢陆先生。”苏晴低声道谢，伸手去解安全带。
　　陆景川先于她下车，绕过车头，同时撑开了那把黑色的大伞，稳稳地举在了副驾驶门的上方。他拉开车门，雨夜的湿冷气息瞬间涌入，却被他用伞严实地挡在了外面。
　　苏晴弯腰下车，瞬间被笼罩在伞下的干燥空间里。他站得很近，那股清冽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
　　“雨还没停，你拿着伞。”陆景川将伞柄递向她。
　　“不用了，”苏晴连忙摆手，“我跑进去就好，就几步路。”
　　但陆景川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伞柄放入她手中，他的指尖温热，轻轻擦过她的掌心。“拿着。”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也许，我们很快还会再见。”
　　这句话让苏晴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陆景川已经松开了手，转身走向驾驶座。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毫不在意。
　　苏晴握紧还残留着他温度的伞柄，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雨幕中，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