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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海风加重了呼啸的声响,远处的城市灯光像点点星火般一簇簇亮起。

      徐尘后来再也没有说些什么,他通红的眸子里填满了安赫的身影,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海风卷起他的衣角,将颀长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又决绝。

      “徐尘……”

      “不许…不许走!”

      “停下!不然我开枪了!”

      安赫嘶哑着声音喊出阻止的话,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才从腰后拔出了配枪。

      枪口被他用力抬起,对准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背影。

      职责……对…职责……

      这个词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理智,他不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被通缉的罪犯、一个绑架了禾禾的帮凶,就这样从自己眼前离开。

      额前的发梢随着风浪吹动,听到这句话的徐尘顿住了。

      他仰起头压下一声叹息,沉静了片刻后转过身,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种化不开的温柔。

      他没有逃跑或者反抗,反而迎着枪口,一步又一步,坚定地朝着安赫走了过去。

      “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

      安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握枪的手抖得不像话。

      他多么希望徐尘能停下,能反抗,甚至能转身逃跑,给他一个开枪的理由,或者一个放弃追捕的借口。

      可徐尘没有,他只是平静地走了过来,一步又一步,踩在安赫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徐尘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每一丝痛苦。

      他没有去看那个黑洞洞的枪口,而是伸出双手捧住了安赫沾满泪水的脸。

      安赫浑身剧烈一颤,手里的枪几乎毫无阻隔地抵在了徐尘的胸膛上。

      他能感觉到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不断敲击着他的理智。

      下一秒,徐尘顺着翻涌的海风,站在黑色夜幕边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毫不掩饰地吻住了心爱的人。

      这个吻带着海风和泪水的咸涩,带着一种温柔抚慰,它更像是一场告别,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意、愧疚、痛苦都倾注其中。

      安赫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唇上那点清晰灼热的触感。

      一吻结束,徐尘轻轻抵着安赫的额头,彼此的呼吸仿佛还缠绵地交织在一起。

      他望向安赫失神的眼睛,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安赫,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接受……”

      然后,在安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徐尘覆上了他紧握着枪的手,那只手引导着冰冷的枪口,精准地抵在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

      安赫猛地惊醒,一瞬间的恐慌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徐尘!松…手!”

      他惊恐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抽回手,手腕却被徐尘死死按住纹丝不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纯粹的力量上,他或许从来就不是徐尘的对手。

      “不是不能让我走吗?”徐尘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就…开枪吧……”

      “用你的手,阻止我。”

      他轻轻捧着安赫冰凉的脸颊,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温柔,仿佛在等待一场期盼已久的终结。

      “死在你手里……”

      “比死在别人手里,或者死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要好得多……”

      泪水再次决堤,模糊了安赫的视线。

      他看着徐尘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他爱了很久很久的眼睛,看着那刚刚吻过自己的唇,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仿佛有千斤重,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抵抗着徐尘施加在手上的压力,以及自己心里那些疯狂滋长的痛苦。

      他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啊……

      海水更加肆虐地拍打着礁石,突然间,那股支撑着他与徐尘抗衡的力气,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尽了。

      握枪的手颓然垂下,枪口无力地指向冰冷的地面。

      “混…蛋!”

      安赫咬紧牙关,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松软的沙滩上。

      泪水疯狂涌出,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光斑。

      “你真是个混蛋……”

      他所有的坚持和职责,在徐尘主动求死的这一刻,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扣下扳机的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他不仅没能履行警察的职责,他甚至…甚至连亲手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徐尘眼底翻涌着巨大的痛楚和歉疚,他单膝下跪,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颤抖不止的安赫齐平。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勉强压住哽咽。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用指腹徒劳地擦去安赫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狡辩,但是……”

      徐尘揉了揉安赫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那双温柔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的眷恋和没能说完的话:“我对你…是认真的……”

      “喜欢你,也是认真的……”

      这句话劈开了安赫被痛苦麻木的神经。

      “喜欢……”

      安赫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重复这个词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哭泣都要来得猝不及防。

      他一直……一直在等这句话。

      在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夜,在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瞬间,在每一次徐尘无声的关怀里,他都偷偷地期盼过。

      可他从没想过,这句姗姗来迟的告白,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听到。

      安赫哭的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哽咽又嘶哑:“为……为什么…现在……才说……”

      为什么要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说?

      为什么要在把他逼到绝境的时候,才告诉他这份心意?

      这声迟到了很久的爱语,像一个残酷的玩笑,又像一把裹着蜜糖的刀子,精准地刺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它证明了他们之间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同时也宣告了这份感情注定走向死亡的结局。

      “是我不好,说爱…说的太晚了……”

      “本来我不想牵绊你的未来,可是,”徐尘低下头,用嘴角苦涩的弧度遮去了眼底闪烁的泪光,“我不甘心什么都不说就走向终点……”

      “所以原谅我的自私,”眼眶周围不受控制地泛起更深的红晕,徐尘用充满无限柔情却又感慨的声音总结了这段值得埋在心底一辈子的爱,“能遇见你,是我在黑暗里……偷来的……”

      “唯一一点光……”

      徐尘伸向自己外套的口袋,拿出一枚银色的警徽交给安赫。

      他展开双手,紧紧包裹住安赫握着警徽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他紧紧盯着爱人痛苦的眼睛,清晰地说道:“安赫,你要好好做个警察,做个永远……”

      徐尘停顿了一下,说出那个对他而言已经变得遥远的词。

      “向往正义的……警察。”

      徐尘用尽最后一点信仰发出这句祈愿,他无法再走下去的路,他希望他爱的人能替他走下去,走到光明里。

      空旷的堤岸上,最终只剩下了安赫一个人。

      他没能阻止他,没能拯救他,甚至没能……留下他……

      安赫低头看着这枚曾经象征着他和徐尘共同信仰的徽章,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上面,溅开细小的水花。

      秘密基地内。

      钟聿站在主控台前看着方宏元不停处理面前数十个分屏的信息内容,蒋天勋所有的财务流水、加密通讯记录、经过处理的录音波形图、交叉比对的行程记录、以及那份陆成治的原始证词全都一一整理完毕。

      郝靳靠在武器架旁,手里拿着一块绒布,正一点点擦拭着突击步枪的枪身,做着最后的准备。

      沈笠则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电脑前,负责确保所有对外通讯线路连接通畅。

      “接收终端确认,”方宏元声音平稳,手指在最终回车键上停了下来,“随时可以发布。”

      钟聿紧盯着面前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证,吐出两个字:“发送。”

      方宏元的食指重重落下,几秒后,代表着成功的绿色文字在屏幕上跳跃闪烁。

      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蒋天勋正在批阅文件,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一串混乱无序的字符,主题只有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他皱了皱眉,这种来路不明的邮件通常会被系统过滤,能直接弹到他这台内部保密电脑上,本身就极不寻常。

      一种久经官场养成的警惕感让他没有立刻点开,而是先确认了一下防火墙状态,显示一切正常。

      他沉思了半响,最后还是移动鼠标,打开了那封邮件。

      点开的瞬间,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被刻意渲染血腥的视频在眼前炸开。

      一具被残害的无头尸体放大到满屏,粘稠的鲜血不断滴落,旁边是一张恐惧扭曲的头颅特写。

      蒋天勋瞳孔骤缩,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抖。

      是陈一京……

      一股寒意瞬间窜到天灵盖,能把这些东西送到自己面前,也就意味着对方不仅知道陈一京,更知道他那些绝不能见光的勾连。

      蒋天勋眼中翻滚着暴戾的血丝,咒骂着陈一京的无能:“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然而没等他缓过神,桌面上那部用于特殊联络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一把抓过手机,屏幕被源源不断涌入的信息淹没,他竭力保持镇定点开最上面一条。

      是冯亦和蒋禾妤被人绑起来的照片。

      蒋天勋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间,可真正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下面的罪证清单。

      有他通过空壳公司与陈一京产业的秘密资金流水;有他多年前几次关键晋升中,收受巨额贿赂的隐秘账本扫描件;甚至还有一张年代久远,却清晰拍到他与陈一京在私人会所外交谈的照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祁城市刑侦支队也收到同样的证据。

      蒋晖为了追查冯亦和女儿的踪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此时正疲惫不堪揉着太阳穴,突然间,一封写着真相两个字的匿名邮件传进了他的邮箱。

      他本能地点开了压缩包,第一个跳出来的文件就是蒋天勋异常的资金流水。

      蒋晖的心猛地一沉,越往下看去,手指越发僵硬。

      他绷着脸加快了点击速度,数十个文件夹被他一一点开。

      各种解码的通讯记录、交叉比对的行程、陆成治的原始证词,都印证了一个他心里埋藏许久的猜疑。

      蒋天勋,果然和罪恶脱不了干系!

      二十五年前被污名化的王坚耀、遭到奸杀挖走器官的白蕊、折磨致死的徐词……

      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最大的黑手全都是…蒋天勋……

      蒋晖想过蒋天勋藏了很多秘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恶事!

      他通红着双眼站起身,一把抓起那些打印出来的罪证冲出了办公室。

      省厅办公室门口,秘书展开双臂拼命阻拦:“蒋队长,厅长他这会在忙,你不能进去!”

      “让开!”

      蒋晖一声怒吼,充满暴戾的眼神让秘书骇然退开。

      “砰!”

      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被他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蒋天勋正为眼前那些详尽的罪证弄得心烦意乱,这声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立刻关闭了电脑,看到蒋晖这幅不顾一切的样子,他厉声呵斥道:“蒋晖!你发什么疯!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蒋晖一步步逼近,他将文件狠狠摔在桌上,纸张四散飞落,“跟你谈规矩?你先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蒋天勋扫了一眼面前这些写满罪恶的纸,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依旧保持镇定解释着:“你从哪里弄来的伪造东西?连证据的真假都不会分辨了吗?看不出来这是诬陷吗!”

      “伪造?诬陷?”蒋晖点开一段蒋天勋威胁陆成治的音频记录,嘶吼道,“这声音也是伪造的吗?你为了保住陈一京,为了白蕊案背后的器官交易不被发现,残杀了徐词和他的孩子,这也是污蔑吗?!”

      蒋天勋恼羞成怒拍桌站起:“放肆!”

      “我放肆?!”

      积压的怒火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蒋晖猛地向前,一把攥住蒋天勋衬衫的衣领,将他狠狠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墙上的画框都晃了晃。

      蒋晖的手因为用力逼出了青筋,眼里全是失望和愤怒:“你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恶事?你对着警徽发过的誓,都喂狗了吗?!”

      “那些死去的…都是人命啊!”

      愤怒至极的双手有些颤抖,他紧紧勒着蒋天勋的脖颈,血红的双眼里漫出了水色:“你对得起你这身警服吗?!对得起厅长的身份吗!”

      “对得起…我妈吗!”

      母亲的死真的和他有关,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你还记得吗,上次也是在这里,你说这些不是你做的,让我相信你……”

      蒋晖痛不欲生地绷紧呼吸,紧绷嘴角咬出苦涩的铁锈味道,从得知这个残忍消息后,滔天的愤怒已经烧毁了他往常的所有理智。

      “你就是这么让我相信的吗!”

      蒋天勋被死死按在墙上,面对蒋晖充斥着绝望和憎恨的眼睛,所有狡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在那双红透的眼里,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被金钱、权力蒙蔽的自己。

      蒋天勋强压下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奋力拽开蒋晖的手,微微颤抖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你懂什么,有些事情……”

      “我什么都不想懂!我只认证据!”蒋晖指着满地的罪证,用尽全身力气字字清晰地说着,“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成为逮捕你的物证!”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蒋天勋,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作英雄的父亲,看着这个为了私欲草菅人命的厅长,看着这个亲手断送母亲性命的人……

      “蒋天勋,你不配做警察……”

      “更不配成为一名丈夫,成为一名父亲!”

      蒋晖眼里的恨意和失望彻底泛滥,最后一滴泪水随着风的轨迹吹散。

      他走后,蒋天勋脸色灰败,脚步踉跄了一下,全靠扶着身前的桌子才没有狼狈跌倒。

      夜色好像更深了一些,藏在黑暗处的眼睛仿佛算准了时间,一封新的邮件发送过来。

      这次是一页黑底血字的通牒。

      【蒋厅长,怎么样,被亲生儿子质问的感觉还好受吗?想保住冯亦跟蒋禾妤的命,想这些内容永不曝光,明天早上7点,祁城西郊第三化工厂,我要你一个人过来,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你的精彩事迹可就要全网推送了。】

      “混账!”

      蒋天勋一拳狠狠砸在红木桌面上,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灭顶的愤怒和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冯亦他们的命……他或许可以狠心割舍,但这些证据……

      这些一旦曝光,足以将他数十年的经营彻底碾碎成齑粉!

      不行!

      绝对不行!

      所有的慌乱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取代,他必须去,哪怕明知是死局,他也必须去搏一把!

      蒋天勋拿起另一部绝密电话,按下通话键:“准备一辆干净的车,把书房暗格里那把手枪和备用弹夹准备好,我要用。”

      他并不知道,办公楼外的阴影里,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传回了蒋晖的耳朵里。

      蒋晖摘下耳麦,剧烈起伏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彻底平息,但他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在发生冲突前,他就将□□贴在了蒋天勋办公桌下的隐蔽位置。

      他知道这份证据一定是钟聿传过来的,为了让自己亲眼见到这些血淋淋的真相,也为了洗刷徐词的冤屈。

      证据应该只是第一步,钟聿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仇恨,后续一定会有其他的动作。

      而突破口就在蒋天勋这里,作为最后的复仇对象,他的行踪至关重要。

      果然没过多久,蒋天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疾驰而出,方向并非是回家的路。

      蒋晖眼神一凛,立刻发动引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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