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剑与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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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头诗：
风未寒，雪未歇。
剑光一线，照见人间。
后来风会冷、雪会深，
但此刻，他仍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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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山的冬，从不痛快离去——
也许从未想过离去。
我上山三月有余。这里比我从前的地方冷得多，却奇异地让人安下心。
晨钟声轻，夜风卷过竹林，会发出极细的声响，像有人在梦里轻叹。那叹息里有茶香。
杜月姐姐煮茶的手势永远很慢。
她说：“山上水要滚三次。第一次是火气，第二次是寒意，第三次才是入味。”
她总会笑着问我：“你可还怕冷？”
我摇头。
背我上山的仙君叫霁无舟，我叫他无舟哥哥。
三个月来，他话不多，也不严厉。
他帮我疗伤，教我调息抄经，偶尔让我研墨添灯。
对所有人都温和——
但那温和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我不敢靠得太近。
可我想学他那样。
那样平静，那样稳。
安稳的日子里，我却还是盼着能有一点什么乐事。
??
那天清晨，我从峰顶回来。
竹筐里半筐新雪，还夹着几块未化的冰晶。手指冻红，气息里带着寒。
杜月姐姐在廊下煮茶，抬眼见我，微微一笑：“放到后院石槽里吧，明日再取。冰化得快。”
我应声，正要转身——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鼓声。
不是晨钟，也不是暮鼓。
那是宗门才会用的号角：论剑会。
茶香散开，火光被风一卷。
杜月放下茶勺，似笑非笑：“去吧。别靠得太近，今天风大。”
“真的吗？我去去就回！”
我匆匆把竹筐寄在石槽边。冰晶叮的一声磕在石沿上，裂出细纹。风从山口扑面而下，吹动我衣角，也吹走我刚落下的一口气。
我顺着鼓声一路跑下山，雪在脚下碎成星星点点的白。
??
竹台立在半山，积雪被踏成浅弧。许多穿着白衣的弟子围成一圈。
我挤到人群前，刚好看见台上的人——
他站在风雪中。
白衣被光一扫，像雪面覆了层薄霜。
衣襟绣着银线浪涛纹，是风宗的纹饰。
发尾以蓝银发绳束起，眉目清朗，唇角带着不刺人的笑，像初晴天里照在湖面上的日光。
有人在我耳边低声道：
“那是闻师兄，风宗首剑。”
鼓声渐息。
风忽地停了一瞬。
闻澜动了。
他试剑的姿势极干净。腕骨一转，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
雪花被剑气带起，碎成细小白光，像有人往天上撒了把盐。
下一瞬，剑锋一收，风却还在。
竹台四周的流苏旗被风吹得轻轻颤了半寸。
雪花与冰晶如花雨般落在弟子肩上、手上——
惊异、激动、沾着寒意的呼吸化作白雾。
一颗冰晶冷到我，我“啊”了一声。
旁人嘘我，可我根本顾不上，眼睛一眨都舍不得。
闻澜的脚步极轻，每一步像踩在风里的雪花。
他抬剑时，剑影分成三层：光、风、雪。
风绕剑而旋，雪从肩头飘下。
他就那样立在万丈白光中——
像一场风，自己化成了人。
最后一式，他反腕收势。剑尖一回，雪光碎落。
周围松树上的银妆被剑风精准剥落，轻若纱帛，纷纷扬扬。
唯有松香混着暖阳随风而来，松针颤动，像是整座山在为他拍手。
我完全看呆了。
直到众人鼓掌，我才想起呼吸。
“这就完了？”我小声问。
那人笑着摇头：“这是开场礼。真剑在后头。”
闻澜把剑入鞘，向台下作揖：
“风宗大弟子闻澜——溯风剑·第二式。”
他下台时，目光散在众人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像晴空下的风——
暖得让人心口一空，呼吸都停了半拍。
这时有人淡淡唤：
“闻师弟，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那声音不高，却稳稳压过人群。
我循声望去——
一个白衣人立在竹林边。
身形修长，神色一如往日温淡。
眉眼似笑非笑，眼中映着碎雪。
阳光落在他肩头，像连天光都愿替他轻一分。
众弟子纷纷低声行礼：
“是心宗霁无舟师兄。”
我熟悉的人，却带着我不熟悉的神情——
立在风雪里，雪落在他肩上也不化。
脸上的笑容，比平日更灿烂。
闻澜走上前：“师兄。”
霁无舟微微颔首：“剑意不错。只是气浮了。”
闻澜眼尾微挑地笑了一声，退后作揖：
“师兄见笑。我方才从山下回来，风尘未散，还要向师兄讨教。”
霁无舟淡声道：“论剑之后，来澄心斋。我替你接风洗尘。”
语气温和，却带着细微的纵容。
闻澜“咦”了一声，眨眼笑道：
“我可不要去澄心斋，太清苦了。
不如师兄来我们御风居，我讲讲山下的事——我还给师兄带了礼物。”
说到最后一句，他挠挠头，笑里带着遮不住的羞赧。
霁无舟看着他，唇角似有若无弯了一下：“好。”
两人并肩走过我身旁。
霁无舟衣角扫过雪沿，轻得无声；
闻澜的剑鞘在腿侧轻轻一撞，发出清脆一响——
像钉子敲在我心口。
??
卷尾诗：
风过山雪不留痕，
火起心间亦成温。
一声剑响人何处，
光在风中照旧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剑与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