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78、第五章(1)

　　西安作为六朝古都与北京相比多了沧桑少了浮华。它的空气中蕴涵着历史的味道，让人呼吸得有些厚重。

　　载湉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无表情地断坐着。这里的任何事物都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趣，尽管很多都是他第一次见到的。

　　此时，他的全部感情浓烈而又复杂地隐藏在他的面具之下。它们凝聚在一块儿牢牢地堵在他的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它们就那么横在那里，一点点地膨胀，慢慢地让他散失一切——听觉，味觉，视觉，触觉……最后让他彻底成为一副皮具，尸体。

　　他努力地想解决这些东西的干扰，可是越是这样做，他越陷得深，越无法控制。令他心力交瘁的画面不停歇地涌进他的脑海中，它们像阴霾，笼罩于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而且舆越来越浓。他绝望了，甚至都无法呼吸了。

　　“呼“的一声，正对着他的门开了，一股凉气让他清醒了一些。所有的意识都在慢慢地向远处那一方黑色汇聚。

　　他努力着，可看到的还是一片混沌。他皱了皱眉头，希望能够改变这一现状；可惜是徒劳，或者也可以说是有发生了改变，但改变的地方很微小，微小得可以忽略的地步。

　　忽然一声“万岁爷”倒让混沌明朗起来，他这才发现琼儿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他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奴婢……”她迈进门槛，莲步姗姗，步子轻快。显然她不想让人见到自己进皇帝的房间。
　　她希望停留时间缩短，可进门后还是做了些无谓的事情——环视了一下房间。

　　这里空空如也，床铺上几乎什么都没有。琼儿心里发寒——现在可是冬天啊！

　　“你找我什么事？”他问，声音和气。他好象并未对她的突如其来而感到生气。

　　“我……”琼儿的目光漂移不定，最后终于落在了手重的包袱上。

　　她跪在地上，双手一神，把哪个包袱捧到皇帝面前。

　　“这是什么？”他没去接，脸上淡淡的微笑现在多了点惨淡。

　　“这、这是珍主子的东西。”她回答道，目光尽量避到别处去。她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将引起皇帝多大的反应。这样的反应可能传染到她，不可抑制的情感可能会让她的理智熄灭。而这次的行动必须由理智来控制。

　　她不能用命来做赌注啊！

　　听到琼儿的话，载湉猛然一惊。他哆嗦着接过它，脸色白得没了人样儿，实在是让人看得既心疼又害怕。

　　可他没有打开包袱，只是抱着它，泪不止，难停歇。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的嗓子哑得厉害。。

　　“是珍主子的首饰。崔玉贵来的时候，主子交给我的。”

　　“她当时……说了什么？”

　　“主子让我把东西带上，逃走……”

　　载湉沉思片刻，道：“琼儿，你把它拿着吧。”

　　“嗯？”琼儿惊讶。

　　“这是她给你的，不是给我的……”他回答道，微笑得勉强。

　　琼儿愣住了——理由太简单了，简单得她不敢去接。

　　“你快走吧，那些太监很快就回来了。”载湉的声音突然焦急起来。

　　这句话，让琼儿霎时间清醒过来。她接过包袱，正要离开时，她突然立住脚，随即转身看
　　者皇帝，绯红爬上了她的腮颊。

　　“奴婢还有一件事……想问……”

　　“是小糕子么？”他一语道破。

　　她不知所措，脸色更红了。

　　“他在哪里……”

　　琼儿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勇气，突然抬头看皇帝，可是她又觉得害臊，忙把脸色低下去。

　　“您若是不知道，就当奴婢什么都没问。“

　　正当她的脚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她听到了皇帝幽幽的声音：“他死了……”

　　这如同霹雳一般，打得她头晕目眩。幸而，她的手扶住了门框，要不然她绝对会一个踉跄
　　摔倒在地，从此不再醒来。

　　跌跌撞撞中，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同房的婢女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忙过去扶
　　她，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没说话，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看着同伴，勉强一笑，突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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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醒了过来。那位同伴坐在她的床边。这个女人年纪不比她大多少，可是浑身上下却透着与年纪不相称的老气和麻利。她的名字，琼儿记得——叫文月，姓什么倒没人知道。她也不告诉任何。在慈禧面前，她是个讨巧的主儿，慈禧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要给她指婚，让她嫁个才貌双全的人。这让她很得意，总是在那些侍女面前炫耀，在琼儿耳边也絮叨了好几遍了。可是当时琼儿并没有表现出有多羡慕，也没有现出多嫉妒。文月对此很不满，以为这妮子是轻看她。后来发现她对谁都是如此，也就见怪不怪了。可心里对她不怎么喜欢。两人虽然同住一屋，但平日里都不说话的。

　　“你怎么了？”看见琼儿醒来，她问。

　　琼儿见到她，眼泪不住地往下落。现在她只要是见到个活物都是想哭的——她想哭，真的想哭；进宫这么久了，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抵不上小糕子的这一件。

　　她扑到文月怀里，嘶声痛哭起来。

　　她这样子把文月吓了一跳，想躲开，可心生怜悯。半晌，琼儿的嘶喊停止了，意识恢复，感到有人在轻抚自己的脊梁。她安静了些，抽泣也渐渐平稳了。
　　文月这才开口了：“你哭成这样，吓死我了。谁惹着你了？”

　　琼儿摇头。

　　她继续试探：“谁欺负你了？甭怕，明日到老佛爷那里告他一状，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小糕子，他死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地吐出几个字。

　　文月听后，纳罕起来，道：“谁？小糕子？从前万岁爷的贴身太监？”看到琼儿点头，她颇无所谓地说道：“那小子死了一年多了……怎么？你不知道？！”

　　琼儿沉默了，心却在抽搐。

　　“不知道也对，”文月轻蔑地笑笑，想借机讽刺她的身份卑微，可一想——不对啊，他一个太监，这丫头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满腹狐疑，道：“他—— 一太监死了，你哭什么？”

　　冷不丁这么一问，吓得琼儿浑身发冷，胡乱扯谎道：“他……他是我哥……”

　　“你哥？”文月再次不相信了：“是听说小糕子有一妹妹，可大前年闹天花的时候不是死了么？”

　　琼儿震撼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于是打算把慌编得圆些：“是表哥——”

　　文月不作声，可眼神中的质疑清晰可见。琼儿的脸颊发烫，忙整理床铺，暗示她要休息，文月不要再打扰。

　　文月知趣地站起来，目光忽然落在了她旁边的小包袱上，便问：“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琼儿一哆嗦，赶紧把东西抱在怀里，警觉和微笑在她的脸上同时出现了。

　　“没……没什么……”

　　她的回答不但没有满足文月的好奇，反倒让对方心中升起了更大的疑问——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此时，她紧盯着那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