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64、第三章（1）

　　这里还是原来那样——昏暗、压抑；单单闻似挺美，但细品就能嗅出霉味的熏香，就让人感觉煞风景。

　　载湉走了进去，可是没看见姨母的人影儿，心里很是纳闷。他又朝两边的侧殿看了看，还是没人。宫女们见到他来，像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倒是李连英见到他来了，跟他解释：“老佛爷的早膳还没用完，您得在这儿等等。

　　他的话很客气，载湉抿抿嘴唇露出一点形式化的微笑。

　　现在的皇帝，不爱说话了。不光是在瀛台，在其他地方爷是如此。原先那个脾气暴躁的皇帝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他显然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应当怎么应付了。

　　载湉走了出去，站在长廊上，看着院子里白净的雪，心里很是豁然，甚至还又些喜悦。他的笑又露出来了。

　　此时，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轻快，可是手不像太监似的垂直不动，衣着也很华丽，花哨，看得出是个贵族。

　　来人走到殿门外，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抹掉了鼻头的汗。他的年纪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身量结实。他长得不很漂亮，可五官还算端正。眉毛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黑且粗。眉毛的下面摆着俩眼珠子，小而没精神。可就是这样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却还滴溜溜地乱转，而且老随着那些年轻的宫女，嘴还配合着撇到一边，活象个痞子。

　　载湉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这样的人没有注意的必要，于是他转移视线，又去看雪。不知道怎么的，现在这些素净的白色，他的心里莫明地伤感起来，一种空虚的伤感。

　　此刻，他的脑子里真是空白一片，没什么值得思索的事情。珍妃对他来说不能归类于“事情”，也不能归类于思考的范畴。她是一个人儿，他心里最为牵挂的人。尽管现在两人不能见面，可是她的一颦一笑都印在他的脑海，如同照片一样。每当她绝望的时候就把它们翻出来。如今，她成了他的支柱，成了深渊中唯一的亮光。有了她，她才觉得一切终有尽头。

　　小糕子死后，他曾绝望过一阵，那种绝望折磨得他想去寻死。那时候，所有的信念对他都没有了作用。发展到后来，他竟开始对自己的影子发笑。

　　当时的瀛台的太监以为他发疯了，便火上浇油。每晚都在外面鬼叫。

　　可他们没想到，这样一叫反倒让载湉清醒了，他跳出了怪圈，看清了一切。从那时起，那些太监们都说：“皇上的眼睛变毒了，什么都能看得明白。”于是，他们变本加厉，在门外叫得更厉害了。

　　载湉对这已经麻木了，不把这当回事。太监们着急了——皇上怎么还没疯？他再不疯，他们就该疯了！

　　一个多月之后，他们真不行了，晚上趴在门边叫都没睡个囫囵觉，做起事来老出错；这把小德张给得罪了。他跑到李连英那里吹风儿，把所有的人都换走了。可没想到，新来的全是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更让他费心。小德张彻底没招了，只好随他们去了。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突然，里面传出了传唤声，那个男孩和载湉一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