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35、第三章(3)

　　此时，李鸿章所派四将————左宝贵，卫汝贵，丰升阿，冯玉昆所率近两万人到达平壤。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站在营地前，此人不是别人就是七月二十五日弃战而逃的叶志超。现在由于他谎报了军情，摇身一变成了在朝清军的统帅了。
　　一见到左宝贵等四人，他颇为客气，没等他们下马酒说：“各位将军不辞辛劳，抵达平壤；叶某不甚感激，帐内略施薄酒，专为诸位接风洗尘。”
　　四人对他这样客气有些吃惊，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一同下了马。左宝贵双手握拳，道：“叶大人不必客气，大家同位中堂门生，何来这么多的客气呢？”
　　“哪里的话。现在时局虽然紧迫，但是肉食酒菜，叶某还是有的。”叶志超笑着把他们映了进去。
　　好一桌丰盛的宴席阿！近几日的行军早就把他们肚里的油水给刮走了。猛一见这山珍海味，他们四人不仅咽了咽口水。
　　叶志超坐在主位上，一边招呼着他们坐下，一边说：“朝鲜这等穷乡僻壤找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些菜品自然不能与中原相比，各位见谅，见谅。”
　　说罢，他拍了拍手，从屏风里面走来几位浓妆艳抹的朝鲜艺妓。
　　她们很熟练地坐到几个人的身边，嘴里“叽里呱啦”地讲着韩语。左宝贵他们虽然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光听着声调就知道这是这些卖笑女们讲了上万遍的情话。
　　冯玉昆合左宝贵两人都有些警惕，他们对视了一眼——很警觉。
　　“大人，有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吾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冯玉昆指了指那几个艺妓说：“不过她们……就不必了吧……”
　　坐在对面的卫汝贵马上打断了他，脸上挂着笑：“冯兄这又何必呢？！此等佳色……”他□□着抚摸着身边那张涂满了胭脂水粉的脸蛋儿说：“既然已经来了，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可是……！”冯玉昆倏忽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都能瞪出火来了：“这里是军营！！”
　　卫汝贵有些发窘了，便把目光投向坐在正座的叶志超。
　　叶志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站起来，笑呵呵地将手放在冯玉昆的肩膀上，把它给摁回来座位上：“哎呀，荆山（冯玉昆的字），愚兄也是一片好意而以……既然你不喜欢，我叫她们走就是了。”
　　那几个艺妓看他们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心自然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中国军人一个个五大三粗；好像一伸手就能把她们给捻死似的。再看看那些挂在跨上的大刀，不知杀了多少人，再多她们几个冤魂也不足为奇！正巧看到那肥头大耳的叶大人正在向自己做手势。她们不禁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外面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营内却还是纵酒高歌。
　　左宝贵实在有些呆不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叶大人，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是先告辞吧，免得打扰您的休息。”
　　经他这么一说，原本早就想离开的丰升阿和冯玉昆全都站起来了。
　　“欸——”叶志超喝得舌头都大了：“你们————嗝！你们别走！现在——嗝！还早呢！”
　　“实在是不能打搅了！”丰升阿说：“您还是休息吧。”
　　卫汝贵却站起来，歪歪倒倒地把丰升阿给拉住了：“大……大人不是说……还……还早么？急什么？”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左宝贵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向站在一旁侍立的士兵努了努嘴，要他们把卫汝贵给抬下去。
　　“好……好吧。”叶志超立了起来：“那……”他向他们三个握拳道别：“那么各位……自便，叶某……叶某不送了……”
　　说完，他被七八个兵勇给架走了。
　　“唔————”走出帐篷地走宝贵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
　　看着一是满天星斗，冯玉昆不由地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转眼间有时一天……白白地耗了一天……”
　　“叶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啊……”丰升阿听出了他埋怨的意思，便搭腔道。
　　冯玉昆听后，嗤之以鼻，道：“好意？我看是心虚才对，牙山逃跑，还谎报军功，才得了这个位置……”
　　丰升阿的为人像他所带的军队一样软弱，听到这句话，急忙把话岔开：“这等事，冯大人不可乱说，哦，两位大人，再下的房间到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他扭头离开了。
　　看着丰升阿的背影，冯玉昆冷笑了一声：“溜得还真快！”
　　“现在大敌当前，荆山何必嘴不饶人呢？”站在一边的左宝贵颇有些无奈地说。
　　“可您看看，”冯玉昆没好气地指着那些萎靡不振的士兵说：“就他带的这些兵能打什么仗？一个个哈气连天，精神不振，一看就是副败兵残将的样儿！跟他一起打仗，真他妈的晦气！更可恶的事，他还让女人进军营！”
　　冯玉昆生性本就豪爽，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后因战功升为将军，进了官场，脾气秉性才稍稍有些改变。可这次与日交战，让他听从叶志超的智慧，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服———— 一个“弃战而逃”之人怎能成统帅全军呢？！从吃饭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直窝着火，要不是现在大敌当前，他早想揪着那头肥猪痛揍一顿！现在宴席散了，只有旧友左宝贵在一旁，终于找着了个机会好好泄泄心中的火气，骂着，骂着不免会有几句不看入耳的粗话。

　　左宝贵默默地听着，时不时也咧嘴笑笑，表示赞同。
　　“真不明白中堂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回看不出他的鬼把戏？！”
　　“看出来了又能怎样？”左宝贵反问了一句：“现在战事吃紧，如果把他召回国去，谁来替他？再说，他在这儿呆了几个月，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中堂大人也是希望他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你看看他刚刚喝酒的样子……算了算了，越说越生气！”冯玉昆气呼呼地说，好像这个话题是左宝贵挑起来的。
　　终于，他停下来了：“左兄，再会，您也快去歇息吧！”
　　左宝贵点点头，目送他进了房间。
　　其实，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看着这些残兵败将，能打什么仗？还有那些朝鲜女人……不过，她们能扰乱什么军心？！这支军队出了一脸晦气的兵勇和已经生锈的兵器外，还有什么能称得上军心呢？
　　想到这儿，左宝贵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它非常迅速地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无法思考。左宝贵的脚只是出于本能地向前冲着。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