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蝉》Tou

12、叔叔呢？

　　“叔叔还没回来吗？”
　　苏苏捧着盒子孤独地站在卧室的小窗边，妈妈和爸爸都出去了，只剩下外面的漆黑的天和树上阵阵不知疲倦的蝉鸣。
　　盒子在手里愈发沉甸，苏苏好奇地摩挲着表面的铁皮，用力晃了晃，却听到里面有银币碰撞般的声音。
　　“是什么呢？”
　　咚——咚——
　　楼下的大门猛地传来一阵巨响，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拖上楼来。
　　咔嚓——
　　叔叔的卧室门终于被打开，苏苏从卧室里慢慢探出头，趴在门口的缝隙里悄悄看着叔叔的一举一动。
　　等了许久，才看见叔叔从静止的床边慢慢离开，朝着门口走来。
　　“？！”
　　苏苏赶忙躲了回去。
　　咣当——
　　乘着叔叔下楼之际，苏苏迅速搬出那沉甸甸的盒子，一点一点挪到叔叔的卧室里。
　　“放哪里呢？”
　　往日里整洁有序的卧室也变得些许杂乱，苏苏被地上散落的麻袋不小心绊了个踉跄。
　　“咦？”
　　这一摔，让苏苏不小心发现了床下一个黑乎乎的包裹，上面久积的灰在地板的反光下闪闪发亮。
　　苏苏小心翼翼地用手勾出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大门再次传来巨响，妈妈和爸爸的对话在楼下此起彼伏，随后便又一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苏赶忙一脚把黑包裹踹会床底，连同着自己手里的那个盒子一并慌忙塞了进去，刚走到门口就跟叔叔撞了个满怀。
　　“苏苏？”
　　“呃！呃，叔...叔叔，我我我喜欢你窗边的小植物，我就过来看看。”
　　苏苏尴尬而又惊恐地抓着衣角，无处安放的小手迅速插入口袋。
　　叔叔环顾着窗台枯黄的植被，慢慢走到窗前。
　　“你喜欢吗？....可惜已经枯了，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和空间的问题，叔叔的笑声显得很生硬，枯黄色的眼角明明上提着却还挂着数不清的疲惫。
　　“哈哈哈，早就知道，在你离开之前给你种朵花了.....”
　　“离开？”
　　苏苏朝叔叔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
　　“嗯，苏苏明天回去的时候啊，记得听话昂.....”
　　苏苏的下巴瞬间塌了下来，自己还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
　　“是因为明天有那个村里的规矩吗？”
　　苏苏纯真的双眼在叔叔的双眸里打转，叔叔朝她微微一笑，大手宠溺地搭在她的头上反复摩擦。
　　“哪有什么规矩，只是我们家苏苏刚到农村，被吓到就不好了....”
　　苏苏听得一头雾水，双眼稀里糊涂地瞟过整间卧室。
　　“唉——，叔叔忘记给苏苏种花了....可惜了....”
　　看着叔叔越发忧伤的脸，苏苏的脑光一激灵，赶忙跑到卧室里拿出阿薇送给自己的花。
　　“叔叔！你看，这是我的好朋友送我的！”
　　苏苏高兴地举着手里粉嫩的花朵，而叔叔像有什么心事一般，过了好久才开口。
　　“还没完全开呢，苏苏。”
　　“？”
　　说着，叔叔用满是老茧的手捧起花朵，摘掉了最外层的几片花萼，一步步走到书架旁。
　　“这花啊，开盛了才好看.....”
　　叔叔从书架上熟练的拿起一本又一本，最终拿出了一本封面早已发黄的白皮书。
　　“叔叔，你在找什么？”
　　“哈哈哈——，诺，这个就是它的种子。”
　　书本里夹紧的透明袋子被叔叔一手提起，袋子里黑黑的小种子像极了小知了的那个大眼睛。
　　“哈哈，别怕，这个不是小知了做的.....”
　　“.....这个真的可以开花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但是叔叔现在种的话........，苏苏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哦，不然......”
　　叔叔用手指仔细地拨弄着窗台的那几个盆栽，一点点把小种子掩埋在盆里。
　　“不然叔叔会养枯的.....，哈哈哈—”
　　叔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充满了期望，但又被一次次的挫败折磨得伤痕累累。
　　“叔叔......”
　　“？怎么了？”
　　“你眼睛怎么肿肿的？”
　　“哈哈哈，昨晚没睡好，谢谢苏苏关心，哈哈——”
　　叔叔用手在眼睛上随意揉搓了几下，慢慢掏出胸前的钱包。
　　“嘘——，苏苏拿着，去买点好吃的.....好么？”
　　“我不要，妈妈说不能收叔叔的钱——”
　　“但叔叔收到了苏苏给的花啊，就当买花的钱，好不好？”
　　“叔叔.....”
　　“苏苏是个诚实守信的孩子，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好。可是可是.....”
　　望着床底下那半个脑袋探出的礼盒，苏苏总感觉很心虚。
　　“叔叔，那你为什么不跟苏苏一起去城里呢？”
　　“哈哈——，叔叔老了，会想家的....”
　　“可是你可以经常回来啊，和我一起去城里享福不好吗？”
　　“哈哈哈——，苏苏长大了，知道让叔叔享福啦，但是啊，叔叔老啦，享不了福咯，苏苏下次来看叔叔的时候，记得给叔叔带个猪脚回来啊，哈哈哈——”
　　“哼，带，必须带！苏苏长大要带叔叔去城里到处玩！”
　　“哈哈，谢谢苏苏了，但是城里的地板可没有泥土防摔，叔叔老了，苏苏能接住叔叔么.....？”
　　“接得住！”
　　“哈哈哈——”
　　欢笑声漂浮在宁静的夜里，苏苏只记得叔叔笑得很开心。
　　——
　　“苏苏！四点了，要走了！”
　　“啊.....?”
　　楼下传来妈妈的喊叫身，苏苏拖着脸，慢慢用手打开卧室的门，楼道里黑乎乎的。
　　咔嚓——
　　苏苏打开了灯，惊奇地看着门前放着一朵格外鲜艳的花。
　　“啊？！——”
　　这朵花就是苏苏昨晚送给叔叔的，但此时正躺在透明的塑料瓶里，吸吮着瓶子里的水，完全盛开的花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好美啊.....这就是盛开了的嘛？....”
　　苏苏把瓶子拿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叔叔的卧室，慢慢打开灯，可惜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而昨天露着半个脑袋的礼盒被完好无损地放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被拆过的迹象。
　　“叔叔呢.......?”
　　刚想走进去看看，楼下突然传来妈妈的脚喊。
　　“苏苏！起了吗？”
　　苏苏把瓶子紧紧握住手里。
　　“来了！”
　　苏苏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一步步冲下楼，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回去要起这么早。
　　“去洗个脸，待会去车上睡，好吗？”
　　“好....”
　　冰冷的水刺着苏苏的泛红的脸颊，苏苏感觉有点舍不得，自己还没有跟阿薇和小杰他们说再见.......
　　——
　　汪汪汪——
　　“旺财！”
　　“拜拜....”
　　苏苏回头不断看着那个熟悉的村庄，从叔叔的家到希望小学再到阿薇家的绿藤园，还有..........！
　　“妈妈？！”
　　山的那头燃起一阵火光，连成一排，像只蠕动的大蚯蚓，慢慢朝着山顶爬去，周围此起彼伏的锣鼓声，高亢而又破碎。
　　“这是什么声音啊？”
　　苏苏趴在车窗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塑料瓶，尽管沿路的风将脸打得深痛，将花的花瓣一点点吹落....
　　“不要看啊，会被吓到的....”
　　妈妈将苏苏的头轻轻转过，小知了的呼喊声又一次在苏苏的耳边响起，苏苏努力转头朝车窗外看去——
　　“妈妈!”
　　“.......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