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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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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懂什么？”
眼前的景象倏地褪去色彩、淡化，然后缓慢的变作水墨画卷，山水间漾起层层涟漪，先前那阴森的山洞从涟漪中心破水而出。
方生依旧站在入口的缝隙处，手紧紧攥着衣襟。他的语气平静得有些疲惫，“无论是妖尊大人，或是神明，酆都自然是来去自如之所。可我不过一介凡人，又怎能轻易进入那片鬼蜮。”
玉非烟嗤笑道：“凡人？可从未听说有凡人可以驱使魔族，还会那些剥离生魂的鬼蜮伎俩。”
方生垂下眼眸低声道：“这是另外一个黑袍人教我的术法。”他一下一下的轻抚胸口，“最初便是他找到我和淮左的。淮左性子软，被那些人欺辱也不愿修这魔道报复回去，我便更努力的修行。”
“我自幼便被断言为修道废体，灵脉闭塞。可魔道功法与我而言，却是如鱼得水，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最初，我还只是寻飞鸟走兽练手，可慢慢的……”
玉非烟插口道：“你发现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变得易怒，连亲近之人都会心生怀疑。”
方生脸上神情扭曲，一半是狰狞暴躁的魔相，一半是深沉的木然与无奈。他哑声道：“是……甚至就连淮左，我都疑心他是否早就厌弃了我这坠入魔道之人。”
“他其实已经失踪了整整一日。”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绝望，即使已经在心里反刍了此事无数次，可再度提起之时，那股绝望与悔恨依旧如毒蛇噬心，“可我那时却入了魔怔，并未去寻他。”
展翊屈指一弹，一滴清冽酒液无声没入方生眉心。
方生周身隐隐翻腾的魔气与眼中密布的血丝微微一滞，随即缓缓平复。他深吸一口气，朝展翊的方向微微颔首，继续道，“黑袍人不止一个，最先寻到我的应当身份更高，后来的都不过是那人的使者罢了。”
“他们说，只要搜集足够多的生魂温养，淮左就能慢慢‘活’过来，能走，能说，能与从前一样。我相信了，我像个疯子一样照做了。可这么多年过去……”
他掏出衣襟下的一个小小偶人，谢无羁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一直紧紧按住自己胸口，那个偶人虽做工粗糙，可眉眼之间瞧着竟与淮左有七八分相似。
方生用指尖轻触偶人的脸颊，“你们说得不错，被烧了的那个不过是个会呼吸、能走动的躯壳，淮左的一魄被我温养在这个偶人里，我怎么会让那种来历不明的魂光接近淮左的魂魄。我总想着，万一……万一哪天真正的方法找到了，还能用它把你唤回来……”
“黑袍人给我的那点魂光，这些年来除了吞噬生魂外，从未有其他变化。无论是能量，还是形态，或是别的什么。”
展翊有意无意地瞥了玉非烟一眼，道：“看来，那并非养魂之物，倒像个个传送法器。”
方生苦涩道：“是。我也发觉那个所谓的魂光，不过就是将吞噬的生魂传去别的地方的一个器物。可我知道得太晚了。可我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啊！”
他抓住偶人，声音哽咽破碎：“停下来，就意味着我承认淮左真的死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意味着我连这点虚假的‘希望’都没有了！你让我怎么停？！”
玉非烟冷笑了一声，语带不屑，“何必为自己的丑陋行为披上美丽的外衣？别的我是没看清楚，可那个水魔是你自己召唤的，屠戮村民……总不是为了那位淮左吧？”顿了顿，他又恶劣地扯了扯嘴角，道：“细算起来，淮左的死，你的功劳可是不小呢。”
方生的表情彻底僵住，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木然。他只是用指尖，一遍又一遍，无比轻柔地描摹着偶人的轮廓，眼神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温柔，“是啊……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该怎么赎罪才好呢？杀了我自己？还是……杀了你们？神明的魂魄，总该比凡人的，更能让他恢复几分吧？”
谢无羁顿感毛骨悚然，下意识往展翊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他是真的疯了吧？刚才不还说知道自己上当了吗？”
展翊嫌弃地看向方生，道：“修魔者，若是心志不坚，神智错乱是常有之事。”
“啰啰嗦嗦，没完没了！”玉非烟脸上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眉宇间戾气一闪而逝，“有什么事，不能先打过再说？赢家才有资格说话！”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下一瞬，已出现在方生面前。
方生眼中红光暴涨，反应亦是不慢，周身魔气轰然喷发，化作数条漆黑粘稠的触手，带着腥风与凄厉的尖啸，狠狠刺向玉非烟周身要害！
山洞内顿时阴风怒号，谢无羁缩着脖子紧贴在展翊身后。
然而，玉非烟面对这看似凶猛的攻势，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轻蔑的不耐，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手，五指微张，向前一按。
方生周身汹涌的魔气触手，便被五道有形的气刃切断，溃散。他本人则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岩壁之上！
“砰！”
碎石簌簌落下。方生瘫软在地，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就这？”玉非烟歪了歪头，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诧异与失望，“我还以为，敢算计到我们头上，多少该有点斤两。原来……这么不经打？”
他一步步走向瘫软的方生，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方生试图凝聚魔气反抗，却发现自己体内力量如同被彻底冻结，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玉非烟在他面前蹲下，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搭在方生脖颈脉搏处，探了片刻。随即，他眉头狠狠一皱，眼中戾气更盛。
“没有魂魄波动？”
展翊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意外的嘲讽弧度，熔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慢悠悠道：“小狗，你的鼻子不是挺灵么？怎么，方才光顾着闻魔气的臭味，却没闻出来……这从头到尾，跟你说话的，都不过是一具精心操控的‘傀儡木偶’？”
“玩我？”玉非烟的脸色瞬间阴沉，拿起方生手中的偶人，声音冰冷，“说，到底是谁？”
方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嘲讽的笑了笑，道：“你猜啊。”
玉非烟五指骤然收紧，那偶人便被碾得粉碎，化作一捧簌簌落下的木屑。与此同时，方生亦是如同风化的木雕一般迅速朽坏，化为一小堆木灰。
玉非烟怒极反笑，“好得很，确实是没想到，这个偶人竟然才是操纵者。”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森寒的冷静。他转身看向展翊和谢无羁，“我要亲自去酆都。”
谢无羁一愣：“现在？去酆都做什么？怎么去？”
玉非烟冷然道：“魂魄一事势必与酆都诸鬼王有关联，且这傀儡手中的修魔术法我也有些许猜想。”
他转头朝展翊道：“若我的猜测成真，妖尊大人，你那位先行前往的护法只怕是有危险。”
展翊道：“阿泽自有分寸。”
玉非烟又看向谢无羁，语气稍微缓和，“无羁，你和妖尊大人按原计划，先去锁龙岭，当务之急还是要提升你的实力。”
说罢，他不等两人回应，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虚影，融入山洞外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余音在山洞内隐约回荡：
“妖市再会。”
谢无羁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依旧老神在在的展翊：“……他就这么走了？酆都……很危险吧？而且，他说什么？亲自去一趟？听上去像是有身份的人才会说的话呢……”
展翊笑道：“酆都这种地方，对旁的人或许有些危险，不过对小狗嘛……一个来去自如的后花园罢了，就是这花园没什么好看的花。”
谢无羁扯了扯嘴角，比了个好的手势，“行吧……我都能是朱雀了，那我身边的人有特殊身份也不奇怪。”
展翊轻笑着敲了敲他额头，率先抬步朝缝隙外走去，“走吧，先去归雁城修整一夜。”
谢无羁在他后面跟着，不停的追问：“你叫他小狗，如果按规律和套路来推断，那难道非烟是白虎？”
展翊道：“哦？何以见得？”
“你瞧，朱雀是四神之一嘛，你应该是青龙了，那非烟是白虎应该很是合理。”谢无羁越说越觉得自己推理得完全正确，不住的点头对自己予以肯定。
他却没能看到背对自己走在前方的展翊，在听见某些字时，眼中那骤然黯淡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