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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云心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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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何淹留寄他方。
万春亭内,胤禛独立。
雪虽大,却无风,轻棉软絮般缓缓从天而降,悠悠哉,畅畅哉。昔日浮华流碧的御花园,只剩下一片深深浅浅的白,虽白得雅洁,也白得刺眼。
抬起手接住一瓣,未及端详,已经化在了掌心里。
这么小小的、来不及呵护的雪花,漫天披散开来,竟是充斥了一整个天地,连最小的罅隙也不放过。
就象他的心,费了二十多年的功夫,也没有找到一丝没有她的地方。
天涯路短,与你重逢的路为什么偏偏这样长?还要我独行多久,才能在茫茫人海的那一头与你相见?
不是不曾怨,不是不想忘,可叫我怎舍怨,叫我怎能忘。就象种在唇上的蛊,和着你我的鲜血,早深殖在了生命里,陪伴我每一个晨昏,在我每一个梦里翻飞。
总要痛到不会痛,伤到不能伤,才知道思念原来就是这么不留一丝余地,这么摧人心肝。
只是,曼萦,你明知我会伤痛至此,就真的这么绝情?走得这么彻底?孔雀东南飞,尚且五里一徘徊,你怎么舍得头也不回?
早知如此,我不该看你凝视我的眼神,怎么知道我也会管不住自己,放任你如一轮孤月,照进了我秋潭一般寂寂的心。
人世荒凉,曼萦,怎样才能让你重回我怀抱?
曼萦……
高无庸撑把青绸伞,站在离万春亭稍远的地方,仍是大气不敢出。眼前这个世界太安静,他甚至能听见雪花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皇上的心思,没人比他知道。
极目处,就是绛雪轩。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刚进四爷府的小太监,只远远地看过曼萦格格一眼,大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惊艳的感觉。在得悉格格出走的消息时,他只是暗自纳闷,好个傻气的格格,放着荣华富贵不安生地享,偏要到民间去吃苦。可跟着四爷从贝勒做到了皇上的二十多年里,他渐渐也明白了当初曼萦格格的选择,却更叹她的傻气。当年的境况底下,难道就要让皇上拱手让了河山么?那场争杀中,谁又不是遍体鳞伤?
高无庸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慌忙掩住口,五指之上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
阶前起了一阵旋风,无声无息地挟着雪花,翻卷着飞进万春亭内,柔柔和和地抚过皇上的肩头。
高无庸跟自己发誓,那团雪花,看去分明就是一只手掌。他连忙揉揉双眼,再用力看去,雪花已经星星点点地散去,依恋地散在了皇上的身上。
一边走来个太监,轻轻扎个千儿,凑近高无庸的耳朵低声禀报:“公公,五贝子已经到养心殿了。”高无庸点点头,一挥手谴走小太监,继续站在亭外等。胤禛觉察到有人来,沉声问道:“什么事?”
高无庸忙走过去回话,胤禛又站了一会,转身离开:“走吧,回养心殿。”
弘昼站在养心殿外,见到皇阿玛过来,忙迎上去跪倒行礼,胤禛只冷冷一哼,脚下不停从他面前擦过:“当不起五贝子的大礼。”弘昼的脸腾地红了,请安的话来不及说,更不知是该跪着还是该跟着进殿去。
胤禛给他晾了好一会儿,喝完了一杯茶,才叫高无庸去喊进了弘昼,弘昼一头一身的雪,也不敢扑,进殿内重请了安后,笔直地跪在地上。胤禛什么话也不说,叫高无庸搬来一摞折子,自去审阅,足足忙活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掷下笔,沉声道:“五贝子贵体无恙?这大冷的天儿把你请来,朕于心不忍哪!”
弘昼只有磕头:“皇阿玛,儿臣惶恐!”
“惶恐?怕是该我这个老头子惶恐吧,一个个儿子都教成了这样,将来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弘昼伏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胤禛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手扫落桌上的茶盏,虽落在地毯上没有摔坏,可飞溅的茶水扑了弘昼一头。
“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甚是给朕长脸么,跟兄弟抢女人、养外宅,如今也连装病也学会了,只是不知接下去你还想干些什么?”
“儿子不敢。”
“你堂堂的五贝子,还会有什么不敢?没的笑话死朕了!”胤禛冷笑着,两边太阳穴上跳痛,用手按着踱到了窗边。弘昼跟着挪了方向,仍朝着胤禛伏在地上:“皇阿玛这么说,儿子无地自容!”
“只是一句无地自容?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配得起身上流的爱新觉罗的血?朕若是你,只怕羞也要羞死了,还有脸在这儿说嘴!”
弘昼不知怎么说,嗫嚅着:“儿子,儿子……”
“怎么不说话了?你平常不是能说会道的嘛?你倒是说说看,朕有没有冤枉了你?”
“儿臣不敢,皇阿玛明鉴!”
“朕何曾明鉴过?朕本再昏聩不过的一个昏君,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管不住,又哪有什么脸面去妄谈治理天下?”胤禛越说越怒,横过身来冷面瞪着在地下直顾磕头的弘昼。
“皇阿玛!皇阿玛!儿臣自知德行有亏,不敢求皇阿玛原谅,只求皇阿玛重重责罚,只是不要为了儿臣气坏了龙体,皇阿玛!”弘昼泣求,额上已经磕出青肿。
胤禛原本一腔怒火,已被万春亭的雪扑灭了大半,又见到儿子的狼狈样,心里莫名地酸楚起来,长叹一声走回椅边,跌坐下:“原也是朕的错,不能管教好儿子,愧对先帝的厚望,朕……唉!”
高无庸重又捧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胤禛的手边。
弘昼伏着流泪,只是求:“皇阿玛,全是儿子的罪过,求皇阿玛责罚。”
胤禛心身俱疲,抬抬手,摇摇头:“朕懒怠理会你,自去领二十板子,你这就滚回府去闭门思过。”
弘昼心里发凉,情知多说无益,不如先吃了这皮肉之苦,便磕了三个头,往外退去。胤禛却又出声喊住他:“回府之前,把那个女人给弘历送回去。”
弘昼扑通一声跪回来:“皇阿玛明查,四哥所言非实,星河原本就与我情投意合,已是……已是我府上侍妾,怎奈四哥他……”
“这么说,不是你跟他抢女人,倒是弘历跟你抢女人了?”胤禛听了,原本已经平静的怒气又再升腾,怒视弘昼。
弘昼头也不敢抬,不断磕头,口中连呼:“求皇阿玛成全,求皇阿玛成全,求皇阿玛成全……”
一阵仿佛前世吹来的风,泪痕犹新。胤禛突然想起了避暑山庄里的一幕,也是这样,一个端坐着,一个跪在地下哀求。只不过,当年跪在地下的自己,如今也端坐在了明黄椅中,用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底下那个人的命运。
他努力,却再也板不起脸来,伸手端起茶杯放在口边抿,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这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在脑中盘旋。
皇阿玛是怎么说的?“你就不怕朕赐她一死?”
胤禛挑着眉,在自己发觉之前,已经问出了这个当年皇阿玛问过自己的问题,他几乎是有些惶惑地靠回椅背上,手里握着茶杯,等待着弘昼的回答。
弘昼停了好一会儿,静静地伏在地上喘息,只是原本在胤禛面前有些萎顿的气势渐渐平复。他抬起头来,迎着胤禛探寻的眼睛。
“若是星河不在了,”弘昼轻轻地一笑。
“儿子死是死不了,可也不算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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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摒住呼吸,猛地捏碎了手中茶盏,茶水泼在身上,手指也被割伤,滴下血来。
弘昼忙跃起,扑到皇阿玛身边去扶住双手,一迭声地叫人,高无庸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殿来,一边叫人去喊太医。
“朕没事。”胤禛抽出被两个人紧紧握住的手,自己按住伤口:“惊惶什么,一点小伤而已。”
弘昼摸遍全身上下,发现忘了带帕子,顺手取过书桌上拭笔的吸水纸去蘸胤禛身上的茶渍,展眼间看见了桌上写得密密匝匝的一张宣纸,大大小小,颠来倒去的,全是那一句“君何淹留寄他方”。
他的脸有些绿,心有些慌,神色有些无定,眼前有些晕眩。
昨天在碧云寺后的小屋里,星河就抱着这七个字,蹲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怎么,原来这字,真是是皇阿玛写的?
“皇阿玛,”弘昼拈起这张纸,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个字,越看越觉蹊跷,越看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星河和皇阿玛,这这这,哪儿跟哪儿啊?“这字,这字……”
“这字写得不好?”胤禛淡淡接一句,瞥他一眼。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皇阿玛,这字,是您御笔亲书?”弘昼看了胤禛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字。
“你说呢?”
弘昼点头,又摇头,又点头:“皇阿玛,能否把这幅字赏给儿子?”胤禛轻轻一笑:“拿去吧。”
弘昼握着字纸,急急一跪便要退下,胤禛似笑非笑喊住他:“叩谜饷醇保鹜四愕陌遄印!?
“皇阿玛!”弘昼的脸绿上加绿,胤禛不理他,唤过高无庸:“你一同跟去,不许徇私。若是他二十天内能下得了床,你就自己收拾包袱到宁古塔去吧。”高无庸神色如常,嗻了一声,跟着脸上微微扭曲的弘昼出了养心殿。
弘昼被抬回贝子府后不久,星河就被送到了他的身边。
弘昼已经被打得气都喘不顺溜,仍是拉住星河的手喜不自禁:“打得好,打得好,原该早些吃这一顿打。打得真好!”
“你这又是,又是惹了什么事?打成这样,亏你还笑得出!”星河看着他背上密密麻麻四指宽的板痕,心疼得直掉泪。
“又不是头看我挨打,嘿嘿,不过就是在床上躺几天么,爷正好不想去书房,这回好,省得装病了!”
“快别说话了!”星河掩住他的口:“就这样还不老实,安生养着吧。”
“嗯!”弘昼冲着星河满足又愉悦地一笑,看着星河在房间里拾掇匆匆带来的东西。
这是弘昼书房的里间,平常回府里,他通常都是歇在这里,原本乌札库氏另给星河备了间偏院,可弘昼不顾星河的劝阻,执拗地要她陪着一同住进书房里。
“哎,我说,我看的那几本书给我带过来没有?我还没看完呢,折着的书页别给我翻乱了。”弘昼突然想起,抬起脖子叫道。
星河从包袱里取出四五本书朝他晃晃:“还有脸说,我给你买的书签儿全成了摆设,非得把书折得乱七八糟,说了多少次也不管用。”
“嘿嘿,这不是舍不得用你送我的东西吗?”弘昼笑着趴回枕上。
屋里突然沉寂,弘昼看向星河,她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门口。乌札库氏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见屋里的两个人,轻移莲足走了进来:“还没收拾妥当呢,耿姑娘?怎么也不叫个下人,就自己动手了?”
星河向她福了一福:“福晋吉祥。也没什么东西,一顺手就拾好了。多谢福晋关心。”
乌札库氏朝身手扬扬手,走进两个丫环,都抱着绸布大包袱:“这是上好的丝棉被,姑娘来得急,不及预备什么,且凑合一晚上,明儿个再细细地给姑娘预备。姑娘看,这被子就铺在那边外间的榻上吧,小是小了点儿,可五爷如今伤着,也只好劳累姑娘了。”
星河还没说什么,弘昼不乐意了,他打断乌札库氏的话,冷声道:“费什么事?床这么大,星河就睡我身边,没的睡到榻上离那老远做什么?”
话一出口,星河和乌札库氏的脸一齐通红,乌札库氏又叫人端来了些茶点,寒喧两句,由星河送着离开了。
“好歹是你的嫡福晋,就这样对她,你的心也太狠。”回到房里,星河埋怨弘昼,弘昼头一扭,怒气冲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爷的事不敢劳她操心,少在我跟前晃悠,我兴许还多活两天。敢跑来对你□□,她还不配。”
“什么□□?福晋也是一片好心,偏你就无理取闹的。”星河白他一眼,自去继续收拾。
五贝子爷这回称了心如了意,趴在床上还在哼小曲,一会儿要吃水果一会儿要喝茶,十足十摆足了皇子的大架子。好容易搽完药,侍候他闭上眼,星河在他身边才躺下没多大功夫,弘昼又把她喊醒。
“忘了件大事,快起来,把灯点上。”
“怎么今天这么多事?”星河舍不得打,轻叱一声披衣下床自点上灯,举到床头:“一筏儿说全了,还有什么事?”
弘昼一指床边的靴子:“靴掖子里有张纸,取出来你看看。捱了这一通打,我给混忘了。”
星河没好气地摇摇头,把灯放回桌上,取出那张纸,走到灯边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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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的手一抖没拿住,写满字的那张纸掉落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捡起来,脸上已经全是安静的笑容:“哪里寻来的?倒象是人家练字的纸,瞅着这几笔字儿还不错,谁写的?”
弘昼什么也没说,只看着星河。她倚着曳曳的烛光,薄薄的睡衣下身躯柔弱,长发丝般披拂在两肩上,更衬得脸儿小小、腰肢盈盈。他心里一软,暗叹口气,柔声道:“杵在那作什么,快坐到我身边儿来。”
星河坐过来,弘昼拉过她的手,把唇贴进她的掌心:“星河,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
“你……你要我说什么呢?”星河干笑一下。
弘昼抬头看她一眼:“就说说这张纸,说说沾着你血的那幅卷轴和碧云寺后头那几间屋子吧。”星河瑟缩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黑发半掩着面,长长的睫毛在眼边投下一圈暗影。
弘昼凝视星河,轻声笑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卷轴上的字是谁写的,你看不出这张纸上的字和昨天你看到的是一个人所写,更别说你到碧云寺后头屋子里,只是寻古访幽。”
他唇边星河的手迅速地冰冷,星河想抽回手,弘昼按住,在她手背上轻咬一口:“星河,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嗯?”
“我哪里……哪里有什么没告诉你?”星河想了好一会儿,细声细气地说,连自己听了都不理直气壮。弘昼又咬了她一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星河,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能骗我。”
太多太多的事发生过,星河知道以弘昼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曾经有过的种种异状。她很费力地想过要怎么对他解释,要怎么消弥他的疑虑,可这真的是太难了,命运难道就是一道永远在跨越着的难关吗?
怎么说?
怎么说?
象是困在一个迷阵里,怎么走都是绝路。星河又是急又是痛,颤声道:“弘昼,我……我……”
“算了算了!”弘昼粗鲁地低吼着,握紧星河的手,把她扯得伏下身来:“能有什么事?爷我不想知道了。赶紧上来进被窝里,看冻坏了!”
星河在这一刻对弘昼的爱无以复加,她心里一阵暖,跪在床前踏板上,搂住弘昼的脖子,把脸和他贴在一起:“弘昼,别问,答应我,什么也别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求求你,什么也别问……”
“傻瓜!”弘昼觉出星河面上的泪,忙用头蹭蹭她,忍着背上的疼痛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腰:“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爷才懒得理你呢,不说就不说罢,也值得你哭天抺泪的?快进来焐焐,快点儿!”
星河擦干泪,爬上床去。
真的是爬,弘昼死犟死犟地要睡在床外边,非得让星河靠墙,也不管她这样进出多有不便,只说防着她半夜跌下床去,他伤得这么重,怎么捞得起来她?
虽然有热乎乎的地龙,屋里还拢着炭盆,星河仍是冻得全身冰凉,她又喂弘昼喝了半杯水,才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还没躺定,弘昼已经恨恨地咂起了嘴:“非得分被子睡么?我不搂着,你冷不冷?”
星河转身背朝他:“我不冷,被子热乎着呢。”
“那我冷,你就不管了?”
“要不,再给你加床被子?”
弘昼鼻子里哼着,趴了回去:“早就说过你是白眼狼,还真是白眼狼,我算是服了!”
星河不理他,自睡去。
夜半。
弘昼身上的药劲儿过去,突然痛得厉害,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发出一点声响,身边的星河正侧身睡着。
这个别扭的丫头片子,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人,总算没有枉费千般心思。幸福来得太突然,若不是背上阵阵激痛,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从此再不会倦,再不知累,枕边永远有她,心里永远有爱。
一缕幽香钻进他的鼻子,弘昼深深吸一口,靥足地傻笑,不小心没绷住劲儿,痛得哼了一声。星河立马睁开眼,半撑着身子坐起:“怎么的了?”
“没事,你怎么还没睡着?”
星河掀开床帘一角,借着炭盆里的红光看了看弘昼背上的伤:“是不是又痛了?”
弘昼咧着嘴龇了龇牙:“娘的,这回是真打着了,高无庸这个混球,手下一点儿不留情,甭说二十天,我看这回一个月也下不了床。”
星河欲下床去取药,弘昼喊住她:“别冻着了,擦了也不过挡一会儿,终归是要痛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且躺着,陪我说会儿话。”
“那也不能就这么抗着呀。”
“哎呀,不过二十板子,打不出人命。不过一个月,爷不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了吗!叫你躺着就躺着!”
星河依言躺下,小心翼翼地把搭在弘昼背上的丝被往上拉拉,又掖了掖被角。
“现在还醒着,在想什么?”弘昼侧过脸去看她。星河在枕上摇摇头:“也没想什么,换了床,睡不着。”
弘昼轻笑:“打量我不知道,还不是在想我?”
星河失笑:“就算是在想你吧。”
弘昼得意地一点头:“想吧想吧,随便你想。”
星河笑看他,突然把手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我在想,哪天跟你一同回苏州去,寻一间小小的花园,种满了海棠和茉莉,靠墙还要一架蔷薇,园子里用黄沙铺一条细路,路上,有我们俩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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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生活到此为止,后妈又开始磨刀了,HIA~HIA~HIA~
等着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