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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三、砂与蜜·撒哈拉纪行 ...

  •   撒哈拉的黎明,热浪已开始蒸腾。
      玛拉姆蹲下身,戴着厚实岩皮手套的双手按在核废料罐的铅封上,罐体表面还残留着“放射性”的模糊喷漆,她掌心发力,幽微的荧光自指缝间隐约透出,那是她异能运转时与铀矿石产生的共鸣,罐体在低沉轰鸣中缓缓沉入脚下开裂的岩层,直至消失在三百米深处的花岗岩基床。地缝闭合时,一截锈蚀的电子项圈和扭曲的铁丝网被挤了出来,那是旧日盗猎的遗迹。
      填埋结束,她在漫天辐射尘中解开汗巾,里面裹着七颗浑圆的野枣,饱满得不似末世产物——这是尼亚米今晨送来的,用木系异能催熟的第一批果实。玛拉姆慢慢咀嚼着,试图用枣肉的甜味压住舌根常年不散的矿石涩味。十二岁在赞比亚铜矿碎矿机旁连续工作十八小时的经历,永久损伤了她的味蕾。
      北边三十公里外,新来的幸存者正在修复一口旧盐井,玛拉姆闭眼,沙粒的振动将信息传来:三个女人挥动铁锹沉重而疲惫的节奏,与记忆中坦桑尼亚宝石矿奴工的动作如出一辙。她皱了皱眉,屈指一弹,远处地底岩层悄然移动,无声地加固了盐井脆弱的结构。
      她对自己说:只是不想日后处理更多因坍塌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与此同时,在南部的绿洲,尼亚米正俯身检查一片新生的草场,她发现催生的草叶总不自然地朝向一侧生长,顺着根系向下挖掘,指尖触到了一具被割喉的猎豹骸骨,旁边埋着一台老式相机,里面还残留着付费狩猎者与猎物的合影,更深处,还挖出了幼象的脚镣,以及一具被制成标本、仍维持着乞讨姿态的狒狒手掌。
      “看明白了?”玛拉姆的声音突然从绿洲边缘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界碑上,披风沾满放射性尘埃,“所谓保护,不过是把屠杀变成付费节目。”
      尼亚米没有回头,接过一名因徒手采矿导致手臂辐射溃烂的孩子,她纤细的指尖泛着柔和的绿光,像织网般拂过溃烂的皮肉,新的皮肤组织随之缓慢生长、愈合,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
      “你又在浪费能量。”玛拉姆的声音带着砂石摩擦的质感,她解开板结的头巾,露出黝黑脸庞上岩脉般的战纹,她身形高大,肩胛骨在褪色的工装服下隆起如矿脉,腰侧挂着的岩芯取样器上,缀着的彩珠来自她死于矿井塌方的妹妹。
      她的目光落在尼亚米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就是这双手,曾在她高烧濒死的夜晚,固执地撬开她的牙关,渡入救命的浓缩花蜜。
      她们昨晚刚吵过一架,为了是否收留那支从尼日尔铀矿逃出来的幸存者队伍,玛拉姆记得队伍里有个女人缺了右手中指,那是操作破碎机的典型工伤。争吵以玛拉姆的冷笑和离开告终,但夜深时分,她却动用异能,悄然拓宽了幸存者队伍必经的峡谷,并清除了沿途滋生的辐射变异蝎群。
      此刻,尼亚米抬起头,金发间缠绕的荧光藤蔓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她看似纤细的手腕在搅拌药液时,依然能看出曾经长时间操作重型器械留下的肌肉线条。她的树屋核心层里,珍藏着一顶母亲留下的旧矿工帽,帽檐夹着一张泛黄的工资条,上面标注着“女性采石工每日0.7美元,童工0.3美元”。
      她们的初遇发生在末世前第73天,尼亚米在国际矿业论坛讲解土壤修复方案时,看见最后一排有个黝黑女人正用地质锤削苹果,那女人在她演示到“女性矿工生殖系统受损率”数据时突然捏碎了锤柄——三年后玛拉姆才承认,当时她想起的是因矿井辐射不孕的姐姐。
      玛拉姆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她们隔着二十公里的沙漠守望。当尼亚米的藤蔓感知网络察觉到危险时,玛拉姆的岩刺会提前三分钟从地底精准刺出:曾有变异秃鹫群袭击绿洲,那些锋利的岩刺完美避开了所有农作物,却把秃鹫钉成殖民时期矿主受刑的姿势。

      唯一的例外发生在旱季最严酷时,尼亚米在填埋场边缘发现了昏迷的玛拉姆,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钚239颗粒。尼亚米将这位从不示弱的伙伴拖进自己从不对外开放的树屋核心,用九种珍稀植物的汁液仔细清洗伤口,当玛拉姆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攥紧她的手腕时,尼亚米感受到那老茧的粗糙纹路,与她母亲矿工证上按下的指纹何其相似。
      “蠢货。”这是玛拉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带着血沫,但她没有挥开尼亚米覆在她眼睑上、散发着舒缓绿光的手。树屋外,玛拉姆的异能无意识地凝聚成环状防护岩墙,墙面的矿物结晶排列出公元前迦太基女祭司的守护符文。
      今天,玛拉姆处理的核废料罐上焊着一块锈蚀的编号牌。她的岩化指尖摩挲过锈迹,罐体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流水线上女工们肿胀的小腿、安全帽下缠着止痛布的额头,还有孕肚抵着操作台导致的流产诊断书,她沉默地将罐体沉入地幔层。

      夜晚,她们在星幕下分食同一块烤沙鼠肉,玛拉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母亲死于矽肺。”
      尼亚米将手边的一朵小花变形成防尘面罩的形状,轻声回应:“我姑妈在矿难时,被登记为‘附带损耗’。”
      星光洒在她们身上,沙漠寂静无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玛拉姆出现在尼亚米的树屋下。她脚边的沙粒自动汇聚,拼出一幅新发现的铀矿脉地图——这是她独特的道歉方式。树屋的枝条帘幕掀开一角,递出一杯用变异仙人掌榨取的汁液,杯沿粘着一片薄薄的金伯利岩片,上面用极细的刻痕记录着“存活率提升19%”的字样。
      当太阳完全升起,她们已回到各自的领地:尼亚米在救治新的汞中毒患者,玛拉姆在摧毁一个非法采矿点。但在外人无法窥见的地底三百米深处,玛拉姆致密的岩芯与尼亚米绵延的根系紧紧缠绕,共同构筑成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共生结构,足以抵御下一次磁暴的冲击。

      玛拉姆正将最后一捧富含辐射的沙土压实,动作猛地滞住,一股来自远方的、有序的意念流,直接撞入她了的感知核心——关于“敬畏自然”、“维持低孽力”的公约条款。
      她眉头紧锁,周身弥漫的辐射尘似乎都随之凝滞,一种被窥探、被评估的不悦让她本能地抗拒,五指收紧,脚下的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一道裂隙在她身旁炸开,深不见底,仿佛是她无声的警告与质问。
      然而,那意念中蕴含的、对于平衡与可持续性的强调,却又微妙地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一直践行的准则:将废料深埋,加固土地,这本就是她对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所能做的、最极致的“低孽力”守护。
      “多管闲事。”她对着空气低吼,声音沙哑,但当她再次抬手时,那原本只是被简单掩埋的废料区表层,岩石开始自行熔铸、结晶,形成了一层更加致密、几乎与基岩无异的天然封印,这是她用行动书写的回应。
      几乎在同一时刻,绿洲中心,正将手掌贴在一株枯萎胡杨上的尼亚米,指尖的绿光微微一顿,那公约的意念如同一阵清风,拂过她与植物相连的精神网络,她闭上眼,仔细“阅读”着这份来自远方的信息。
      一丝微笑在她嘴角浮现:“终于来了…”她轻声自语,她周身缠绕的藤蔓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应和,她能感觉到,脚下庞大的植物网络正以一种更和谐的频率共振,将这份信息传递至绿洲的每一个角落。
      她更深入地与一株新生的沙棘建立连接,将一种更具包容性的治愈与共生理念缓缓注入,那株沙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挺拔,叶片闪烁着健康的油绿光泽。

      当夜她们在矿坑边缘“偶遇”,
      玛拉姆踢着安全帽残骸,语气硬邦邦的:“那个东方的架构师,手伸得太长了。”她脚下,一块砾石被她碾成齑粉。
      尼亚米正在用藤蔓修补一片被风沙侵蚀的坡地,闻言抬头,目光清亮:“她提供的不是一个枷锁,玛拉姆,是一个框架,一个能让我们所做的一切,被更多人理解、甚至效仿的规则。”
      “规则?”玛拉姆嗤笑着指向深坑底部,那里埋着三百具未登记的女矿工骸骨,“当年她们跪着求矿主发口罩时,怎么没人提规则?”
      “所以现在轮到我们站着制定规则。”尼亚米的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重复过去的悲剧,而是为了建立新的秩序。”她挥手间,一片荧光苔藓在坑壁上蔓延,形成了象征着“循环”与“净化”的古老图腾。
      玛拉姆沉默了片刻,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向另一处需要处理的废矿,但在她离开的路上,几块突兀的岩石悄然移动,组合成了一个简陋却坚固的警示标识,指向那片已被她永久封存的区域。
      第二天,尼亚米发现,绿洲的边缘,沙地中悄然隆起一圈致密的岩土矮墙,不高却有效地阻挡了风沙的侵袭。她笑了笑,知道这是玛拉姆独有的、笨拙的认同方式。
      第三天,沙暴来袭,黄沙蔽日,她们隔着狂舞的风沙对视,身影模糊。呜咽的风声中,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猛地撞入了她们的感知。
      这股意念混乱、暴烈,充满了末路般的灼热与不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硬生生摁进意识:熔化的卡车、晶化的大地、硫磺的气息、以及那份将自身与大地一同熔铸成墓碑的、冰冷刺骨的绝望。
      玛拉姆脸上岩脉般的战纹似乎变得更加深刻,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为常年操控岩石与辐射而粗糙不堪的纹路:“蠢货。”她低声评价,不知是在说那个素未谋面的强者,还是在警示自己,她透过风墙,望向尼亚米所在的方向,声音穿透呼啸的风沙:
      “下一个,或许就是我们。”
      尼亚米的身影在黄沙中泛着微弱的绿光,她周身的植物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却依旧顽强地构成一个守护领域。她的回应清晰传来,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决心:
      “所以,我们脚下的路,不能走成他那样。”
      玛拉姆抬起脚,重重踏在地面上,一股沉稳、厚重、带着安抚意味的土系异能以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悄然加固了周围因沙暴而松动的岩层,抚平了脚下大地细微的躁动。
      尼亚米俯身将手掌按在沙地上,更加精纯、温和的生命能量注入地下,与玛拉姆传来的安抚力量悄然汇合,滋润着饱受创伤的根系网络。
      “他太孤独了。”她轻声说,带着物伤其类的悲悯,以及一丝庆幸,在这片沙漠里,至少还有一个人,能理解这种行走于力量悬崖边的感受,彼此见证。
      「我们的母亲用血肉书写采矿史,
      我们以整个大陆为墓碑,
      星光在两位女王交错的影子里凝结:
      “看,最坚韧的温柔与最冰冷的慈悲,
      原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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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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