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华庭：浮生劫》紫嫣云漪

34、月凝霜刃：为君一诺赌余生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即便活下去，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未来就像是一片迷雾笼罩的森林，充满了未知和恐惧。但他知道，只要一想到她，一想到那首《答白沐峥》，他就不能放弃。这份由痛苦与思念淬炼而成的动力，比任何药物都更为有效地，维系着他那如游丝般的性命。那动力就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他干涸的生命之花，让它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依然顽强地绽放。
　　房晶晶从秦墨那里离开之后，一刻都没有多做停留，没有片刻的耽搁，脚步匆匆地径直去了顾家。她对顾家的环境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巧妙避开了顾家那些看守的耳目，动作敏捷地闪身进了顾月凝的闺房，进去之后反手轻轻地将房门闩上了。
　　顾月凝此刻就宛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透露出她内心的焦急。她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满心期待着房晶晶的归来。当她一瞧见房晶晶回来，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迎了上去，她的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的神色。
　　房晶晶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她先是不紧不慢地踱步至窗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状况，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危险迹象。确认外面没有异常之后，她才拉着顾月凝坐到了房间最里面的软榻上。
　　她压低了声音，神色显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月凝，”她紧紧地握着顾月凝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关切，“在我说出计划之前，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并且要认真地想清楚——这个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顾月凝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一般，她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这意味着，”房晶晶一字一顿，语气凝重得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你或许要与你父亲、你哥哥，乃至整个顾家彻底决裂！你要舍弃如今这种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抛下顾家二小姐这个尊贵无比的身份！从此以后，你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要直面顾家那滔天的怒火与无情的追捕！”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那眼神仿佛能看穿顾月凝的内心，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为了一个白沐峥，你觉得，值得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顾月凝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就像受惊的蝴蝶翅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决裂……放弃……这些词汇所承载的沉重代价，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自幼就在顾家长大，即便对父兄的行事风格存有诸多不满，但“家”的观念早已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放弃这一切，就等于将她过去的生活连根拔起，让她失去所有熟悉的依靠。
　　房晶晶凝视着她挣扎的神色，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探寻，缓缓抛出了另一个尖锐的问题：“还有……月凝，当年顾伯母……确实是惨死在白家的车下。这是不争的、板上钉钉的事实。你真的……对白沐峥，对白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吗？你真的能完全放下这件事，毫无芥蒂地去救他，甚至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吗？”
　　母亲的离世，是横亘在顾白两家之间最深的鸿沟，亦是顾月凝心中一道难以轻易抚平的伤痕，每当想起，都会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顾月凝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般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的温暖和亲切。同时，也浮现出白沐峥那双沉静、痛苦却依旧清澈的眼睛，想起他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和坚毅。想起他默默承受一切只为不连累她的隐忍，她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余下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澈与坚定。
　　“我想好了。”她的声音虽不大，却异常平稳而坚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我相信他。我相信那场车祸，定是一个阴谋，正如他所说，是有人蓄意陷害白家。”她顿了顿，眼神坚定如初，没有丝毫的动摇，“即便……即便退一万步讲，真的与白家有关，那也是上一辈的恩怨。沐峥他……从未伤害过我，反而一次次以命相护。我不能因为无法确定的过往种种因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当下被那些人活活折磨致死！这是令人痛心和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房晶晶，眼中目光灼灼，仿佛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那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执着：“为了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愿意赌上自己的所有，包括我的名誉、地位甚至是生命，也要去救他。他对于我来说，是生命中无比重要的存在，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直至失去生命。”
　　房晶晶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神情，心里明白，她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也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她不再多言，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坚定的动作仿佛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决心：“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便陪你赌这一局！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一起去面对。”
　　她轻轻地凑得更近了一些，同时把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开始详细地阐述秦墨制定的初步计划：“首先，秦墨会想尽一切办法，秘密地将白夫人、白沐笙和白沐宸接出上海。要知道，上海如今是危机四伏，他们留在那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把他们接出来之后，会暂时安置到苏州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免除白沐峥的后顾之忧。这是我们整个行动的基础，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顾月凝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她意识到这确实是关键的第一步！只有把他的家人妥善安置好，后续的行动才能更加顺利地开展，也能让白沐峥在被救的过程中没有心理负担。
　　“接下来，我们需要摸清楚地牢的守卫情况，包括守卫的人数、他们的巡逻路线、换岗时间，以及最佳的潜入路线。这一点需要我们万分谨慎，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一旦引起了顾家的警觉，那么我们的整个计划就可能会功亏一篑，不但救不出白沐峥，还可能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房晶晶神色凝重，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我们需要等待或者创造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说，当顾家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那个时候地牢的守卫相对就会松懈一些。我们就趁这个混乱的时机去救人，这样成功的几率才是最大的。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盲目地行动，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顾月凝认真地听着，把房晶晶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她知道，这将是一场极其危险、不容有失的行动。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危险，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为了地牢里那个人，她义无反顾，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希望的微光，终于在这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绝望中，撕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比坚定的裂缝。这道裂缝虽然微小，但却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了他们一丝希望，让他们看到了成功救出白沐峥的可能。
　　在秦墨经过长时间精心且缜密地安排之下，整个计划的第一步行动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缓缓展开了。
　　此时，暮色如同一张巨大的灰色帷幕，从天边渐渐合拢，天色变得无比晦暗。街道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几辆外表看似极为寻常的货运马车，车轮滚动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悄然无声地停在了白家那破败不堪的院落旁边。
　　那院落的围墙已经有多处坍塌，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块，几间屋子的屋顶也有不少地方破了洞，在这昏暗的天色下更显凄凉。秦墨为了这一次的行动，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不仅动用了父亲在苏州经营多年所积累下的旧日人脉，那些人脉就像是一张隐藏在暗处的大网，在关键时刻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还联系了自己在同学中结识的、那些与他志同道合且能够守口如瓶的密友。这些密友都对秦墨极为信任，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了这次行动中来。
　　重病的白沐笙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铺着厚厚被褥的马车里。那被褥柔软而蓬松，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小窝，希望能给白沐笙带来一些舒适。白夫人紧紧搂着小儿子沐宸，她的脸上交织着不安、疑惑以及绝处逢生的希冀这几种复杂的神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担忧着这次行动是否能够顺利，担忧着白沐峥的安危。但她并没有再多问什么，也许是她知道问了也无济于事，也许是她选择了无条件地信任秦墨。
　　上车前，她用那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接应者的手，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声音颤抖着，反复念叨着：“告诉沐峥……我们等他……一定要平安……”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牵挂和期盼，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趁着夜色，车轮快速转动，迅速驶离了上海这片充满了是非和危险的地方，朝着相对安稳的苏州方向一路疾驰而去。随着马车的远去，白沐峥心中最大的后顾之忧，暂时被解除了，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从他的心头移开了。
　　紧接着，计划的第二步在顾家大宅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房晶晶来找顾月凝的频率明显比以往增高了许多。两个年轻的女孩，就如同所有天真烂漫的闺中密友一样，亲密地挽着手臂，在偌大的顾家花园里看似悠闲地“散步”“赏花”。她们的笑语声清脆悦耳，在花园中回荡着，听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她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有着深意。
　　她们散步的路线，却总是有意无意、迂回曲折地靠近顾家最偏僻角落那座守卫森严的地牢。那地牢周围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高高的围墙和厚重的铁门让人望而生畏。
　　“晶晶，你看那丛菊花，颜色真特别。”顾月凝纤指轻轻轻点地牢外墙边那丛略显萧瑟的秋菊，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她的目光却如鹰隼般迅速而敏锐地扫过地牢入口处站岗的护卫，以及远处瞭望塔上的人影。那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冷静和睿智，仿佛在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房晶晶心领神会，她轻声附和着顾月凝的话，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悄然记录下护卫换岗的时间间隔。她仔细地观察着，护卫们在换岗时的动作、表情，留意着他们交接班时那略显松懈的模样。她还认真地观察着夜间巡逻队伍的行进路径和巡逻频率，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在收集重要的线索。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她们凭借着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偶遇”以及细致入微的观察，渐渐摸透了地牢守卫的规律：在白昼时分，守卫相对固定，每四个时辰便会换一次岗。换岗的时候，守卫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严肃，但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疏忽；夜幕降临，守卫的数量明显增多，他们手持武器，警惕地在周围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