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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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哈尔迪尔第一次离开卡拉斯加拉顿前往北部边境，是他接到了守卫的通告，八人的护戒队正跨越银流河，往洛丝萝林的领地前来。
八个人，哈尔迪尔想着，的确，“灰袍术士已堕入阴影，恐怕格洛芬德尔只是白跑一趟”，可是那个精灵好像并没跟随诸人一同归来。
欧洛芬和鲁米尔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看着形容滑稽的霍比特人和矮人，在兄长身后轻笑出声。
这笑声像银铃一样，惊动了护戒队的旅人，精灵们不再掩蔽自己的身形，萝林金色的阳光流泻在他们锐利的箭尖上。哈尔迪尔微微牵了牵嘴角，冷然地开口说道：
“一个矮人……那种呼吸粗重得让我们在黑暗中也能射中他。”
“哈尔迪尔！”
人皇辨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他愣了，接着小声叫了出来，并聪明地举起了手。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某个身穿灰绿色织锦短衣的精灵，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他的箭已上弦，并准确地指着树叶中哈尔迪尔的栖身之处，然而他锐利的蓝眼睛却在四下逡巡着，似乎在揣摩着眼前的局势。
完美的反应。
哈尔迪尔从蔓蓉的阴影当中缓缓走出，他脸上不带丝毫感情，那种六亲不认的态度让阿拉贡感到一丝凛然，他向这位巡视官行了精灵族的礼仪。
“哈尔迪尔，我们从林谷而来，在摩利亚矿坑遭到奥克斯的围攻，我代表我的伙伴，请求盖拉德丽尔夫人给予庇护。”
“她正在等待你们。”
对方这样简洁地回答着，阿拉贡松了一口气，而他身后的莱格拉斯也放下了弓箭。这让哈尔迪尔有机会好好端详他。
那名精灵有一头银发，从装束看来，应该是代替格洛芬德尔，成为护戒队当中精灵族代表的绿叶莱格拉斯，瑟兰迪尔之子。这位辛达精灵的血统说不上多么高贵，但是面容却非常清俊漂亮，并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新自然之气，那种感觉有别于盖拉德丽尔带有神性的美貌，和格洛芬德尔散发着古典味道的端丽面孔，但是同样令人一眼难忘。
“四个霍比特人，弗拉多、山姆、梅里、皮平，关于他们你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阿拉贡低声向哈尔迪尔介绍他的同伴，人皇对这位自己幼年便认识的萝林精灵存有某种敬畏，因为对方很少和他亲近，性情也不像格洛芬德尔和双子星那么无所顾忌，“这位大人族是来自刚多的博罗米尔，这位精灵是来自黑森林的莱格拉斯；还有……孤山来的吉穆利。”
“一位矮人，”哈尔迪尔颔首，“很好，自从黑暗时代以来，还没有哪一位矮人踏入过洛丝萝林的土地。蒙上他的眼睛，我会带你们前往卡拉斯加拉顿。”
他冷淡的态度显然让吉穆利十分不悦，“开什么玩笑！”队伍中那位矮人如此嚷着，“我可不愿意像个囚犯一样蒙着眼睛走路，我不是探子，我的同胞也不同黑魁首的爪牙做交易。我不会伤害精灵，就像我不会出卖莱格拉斯和其他同伴一样！”
“这头倔驴。”黑森林的王子小声嘟囔着，阿拉贡看了哈尔迪尔一眼，对方没有妥协的意思。
“这我不会怀疑。”那位精灵淡淡地答道，“但是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让你们毫无阻碍的度过银流河已经是萝林之王的慈悲，因为你们与巨大的邪恶力量同行。”
吉穆利一手按在了斧头上，摆出一副要么正大光明地往前，要么干脆掉头的意思。阿拉贡不得不开口道：“我们护戒队的成员应该平等。哈尔迪尔，你可以把我们的眼睛都蒙上。”
“哦，哈。”听到这句话，矮人扭头看着莱格拉斯，“要是这个家伙也把眼睛蒙起来，那么我就不说二话。”
“喂，我为什么也要把眼睛蒙上？”
莱格拉斯与吉穆利眼睛对着眼睛，他装作恼火的样子，实际上却有点兴致盎然，“我来自黑森林，是这里精灵们的同胞！”
“好了！莱格拉斯……大家都蒙上，要不然你就是头和某人一样的倔驴。”
阿拉贡无奈地说道，莱格拉斯微笑了起来，这位精灵王子大大方方地看了看吉穆利，“……好吧，我想我同意。”
正在他们一行人准备被哈尔迪尔像赶一群鸭子一样赶到萝林深处去的时候，马蹄踏着初春的溪水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来，一个轻快的、发着光的身影纵马前来。
哈尔迪尔张大了眼睛，那时候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渐渐走近的格洛芬德尔。当那位金发精灵跃下马，微笑着向他们走来的时候。护戒队意识到这人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行了，哈尔迪尔。”
格洛芬德尔微笑着，“别那么虐待埃斯特尔，这次不是因为埃拉丹造谣说他说了某些话吧。”
哈尔迪尔感到自己的脸再度烧起来，他没说话，只是闪身让到了一侧。护戒队的众人——吉穆利除外——纷纷向这位高贵的精灵王行礼，他们向格洛芬德尔一一问候。莱格拉斯行了个精灵族的礼仪，低声说：“很高兴再见到您。”
“我说什么了？”
最后蹦出这句话的，是莫名其妙的阿拉贡，他和格洛芬德尔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你说过好多话啊，埃斯特尔。”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密林深处响起来，黑发的半精灵兄弟飞跑出来，围在阿拉贡身边。埃拉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就转过脸对格洛芬德尔说道：“怎么，你看起来这么狼狈，刚多尔夫哪里去了？”
护戒队当中发出一种奇异声音，那些霍比特人尚未从失去刚多尔夫的悲痛中脱离，并且很难掩饰住那种感受。
阿拉贡脸色阴沉，他没有直接回答，却转头问道：“你从哪儿来，格洛芬？”
金发的精灵看了看他，“我想，是和你们同样的地方，我去了摩利亚。”
莱格拉斯大吃一惊，片刻之后他和人皇同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那里出现的灾星，您知道了，是吗？”
绿叶王子说道，他清澈如泉的嗓音因为伤心有点沙哑，“原来，在那件悲惨的事情之后，引导着我们走出来的是您……我还曾经感到奇怪呢，为什么摩利亚深渊当中能看到穿透黑暗的阳光。”
格洛芬德尔垂下眼，“很抱歉……我还是来迟了，如果我知道你们决定走那条路，我不会在萝林中坐等你们的到来的。”
“你进去了吧？”阿拉贡低沉地问道：“在我们出来之后，你并没有直接返回，对不对？不然你应该走在前面。”
“我试过，我下到了断桥，试图追寻莫高斯仆人、邪恶的炎魔的踪迹，但是他和刚多尔夫已经一起消失在深渊之中。”
双子兄弟同时睁大了双眼，他们听到炎魔一词和刚多尔夫身亡的消息，震惊地甚至无法再说任何话。
鲁米尔和欧洛芬听不懂通用语，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能懵懂地看着另外的人彼此交流。直到哈尔迪尔轻咳一声，告诉他们应该到卡拉斯加拉顿再叙为止。
那一路上，格洛芬德尔都双眉紧锁。他与刚多尔夫早在第一纪就认识，他们之间的友谊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悠久。当护戒队与双生子一同消失在盖拉德丽尔夫人的皇宫大门之后，他沉默地独自一人在王庭的银泉边踱步，甚至那种标志性的愉快神态也从他脸上消失了。直到他看到某个淡金发色的精灵向他走过来。
“哦……哈尔迪尔……”格洛芬德尔微笑起来。
萝林的巡视官默默地走到他的对面，早春的微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哈尔迪尔神色郁郁。
“请您别太过悲伤。”萝林精灵说道：“那会让我也非常难过……”
格洛芬德尔偏过头，他没有躲闪，而是笑着对上哈尔迪尔的眼睛。
“……我不该把这种情绪带给您。刚多尔夫是我的一位老友，我感到失去他是我们整个同盟无法言喻的损失。”
“灰袍智者的身影尚未完全消失，他应该在经历着独属自己的考验，像您当年一样。”
哈尔迪尔淡淡地安慰着，“这启示来自水镜，夫人的预感总是正确的。”
“她的确聪慧绝伦，而这一次也但愿如此。”
格洛芬德尔如此疲惫地回答道，继而在冰冷的泉水边坐了下来。这时候萝林金色的浓荫中响起西尔凡精灵们若有若无的吟哦，声音飘渺如雾，带着化不开的悲伤，他们将整夜为灰衣智者吟唱哀歌。
哈尔迪尔凝眸望着由星光点缀的蔓蓉树林，低吟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如耳语，却十分庄严。巡视官加入了环绕王庭的唱诗声当中，他用长笛吹奏了一小段乐曲，那低吟的乐音似是第姆里尔山谷的潺潺溪水带着哀思流过摩利亚壮丽的东大门。而金发的精灵王静静地聆听，格洛芬德尔用近乎迷恋的眼神看着哈尔迪尔，而那目光并不代表单纯的爱恋。
“您的音乐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曾经的金花领主如此说道，“那些早已沉没在冰冷的国王喷泉之中、本不该再与任何人分享的回忆。您让我想起我的挚友，想起那些吹奏着长笛奔赴死地的战士和他们在蒙尘之所沉睡的最后模样。”
“……那非我所愿，”哈尔迪尔被他的说话所震撼，萝林精灵屈下他的膝盖，握住格洛芬德尔的一只手，“但是如今我知道您爱那个地方，恰如我对洛丝萝林所保有的深厚感情。”
金发精灵微笑起来，微弱的光芒在他的蓝眼睛中闪动着。格洛芬德尔握紧了哈尔迪尔的手掌，将对方修长的五指圈在自己冰冷的掌中，“您有一双巧手，我非常遗憾它们大多数时间并不是在抚弄乐器，而是不得不去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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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戒队获得盖拉德丽尔夫人恩准、在萝林休憩的时间里，莱格拉斯加入了他远亲们的行列，花了很多时间和格洛芬德尔、埃尔隆德家的双生子，以及众多萝林精灵在一起。他步履轻盈地走在萝林高大树木之间，大部分时候还带着小矮人吉穆利，这让他的很多同胞感到非常稀奇。绿叶王子似乎和矮人就盖拉德丽尔夫人的美丽和贤明达成了相当一致的意见，因而他们的相处变得非常和谐。
洛丝萝林的美丽是毋庸赘言的，在每一个被星光点缀的夜晚，金色大厅中的音乐与颂诗声久久不息。在此相逢的朋友们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好时光，以让他们的心暂时忘记外部世界的严寒，得到短暂的歇息。
格洛芬德尔滞留在王庭的时间里，哈尔迪尔被允许再次去北部防线。但是，在护戒队出发的前一个晚上，他返回了卡拉斯加拉顿，并出现在金色大厅当中。
那天洛丝萝林的诸位要人齐聚一堂，国王和夫人并未出席，那是他们希望自己的客人能够轻松地度过这最后的夜晚。埃拉丹和埃洛赫惊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哈尔迪尔，那名精灵脱去了短衫，换上了质料柔软的长袍子，淡金的长发散落肩头，这让他看起来不再像平常那么冷傲睥睨，甚至染上了一丝丝的忧郁之色。
哈尔迪尔在阿拉贡对面坐了下来，挨着莱格拉斯，他挑了个距离人皇最远的位置。因为那时候杜内丹人正和格洛芬德尔严肃地交涉着什么，看起来他们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了。
“听我说，埃斯特尔。”格洛芬德尔冷静地发言道：“如果不是所有小哈比人都坚持随队，我想埃尔隆德最初的决定是让我成为你们的第九名同伴。现在，既然刚多尔夫遭到不幸，我认为我不仅应该，而且必须加入。因为你不可能两头兼顾，你还想随博罗米尔去米纳斯蒂里斯，去履行你的职责，不是吗？”
阿拉贡双眼注视着盛满甜酒的银杯，他一时没有说话。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不高，但是他们在说什么每个人都猜得到。梅里和皮平充满希望地注视着金发的精灵王，这些单纯的哈比小伙子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再多一位强援，得到一位力量能和刚多尔夫相提并论的守护者。
“我搞不懂，老爷。”山姆也对弗拉多小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大步不肯让格洛芬德尔老爷跟着我们，我们都见识过，连黑骑士都畏惧他身上的光芒。而且，重要的是他真心为我们着想，我是说——我能感到他对戒指没半分别的念头，这和某些人不大一样。”
他说着，看了一眼博罗米尔，那位大人族的勇士和吉穆利一起，坐在大厅的一角啜饮美酒，他似乎能透过对方的灰眼睛看到某种明显的挣扎。
“哦，对不起，格洛芬德尔，这个我恐怕不能答应。”
阿拉贡终于说话了，不知为什么他没抬起眼睛，“你的力量强大而特殊，太容易被敌人的爪牙发觉。”
“不是什么好借口。”
金花领主冷冷地说道，也转向自己的酒杯。他知道埃尔隆德可能曾经告诉阿拉贡一些事情。两人之间一时像隔着什么深重鸿沟似的，谁都不再说话。
“我觉得你们这儿气氛单调。”
碎冰般清脆的嗓音从大厅对面响起来，莱格拉斯冲着阿拉贡耸了耸肩，“哈尔迪尔和我打算一起唱歌，你们可以赏个光。”
绿叶王子说着，很轻松地自顾自执起了竖琴，他很快就进入了对音乐的沉迷当中，和哈尔迪尔左右唱和，一首洛丝萝林的歌曲在大厅中响起。
啊！树叶如金子般在风中飘落
漫长岁月难以尽数
光阴流逝，好似美酒将尽
在西方的雄伟大厅、瓦尔达的蓝色拱顶之下
她圣洁的歌声令天地动容
如今还有谁来为我斟满杯中酒？
星光女王从恒白峰举起双手
别了，就在今夕
别了，我的朋友
云雾遮蔽下前路茫茫
但愿你们能寻得那失落的至宝
那是格洛芬德尔久违的、用昆雅语演唱的歌声，和着竖琴声，如丝般徐徐盘绕，最终散去。金发精灵左手轻抚额头，叹息道：“听到这样的离歌，恐怕旅人们永远也舍不得离开此地了，至少我是如此。”
这名精灵王如此说着，“埃斯特尔，祝你们好运。”
他的声音充满遗憾，继而轻声咕哝了什么。他的妥协似乎使得大厅中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音乐、颂诗和交谈的声音，伴随着流泉的水声和遥远的风声，在夜色中交织成最后的温馨乐曲。
那天晚上，当欢宴终于落幕，主人与客人们双双起身，准备在一夜的好眠之后各赴前路。整晚一直安静地缩在客厅一角，啜饮着蜂蜜酒的金发精灵，慢慢地起身走到大厅对面。
他和莱格拉斯互相致意，继而低下头看着哈尔迪尔：“您得和我走了，既然今夜您特地归来。我谢谢您的歌声，至少在我被如此地挫败之后，还能祈望得到一些别的什么。”
哈尔迪尔没说什么，他站起身，默默无言地跟随格洛芬德尔走出了金色大厅的正门，去往柔和的夜色之中。双生子神色奇怪地目送他们。
“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埃罗赫趴在自己兄弟肩上，小声说道：“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你说格洛芬德尔是真心的吗？”
“这我就不敢说了。”埃拉丹满脸遗憾地说，“格洛芬德尔老师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但是就我所知，在那方面，不管是男是女，是精灵还是人类，他可都是一副铁石心肠——就连我们最美丽的妹妹都不能让他稍微动一动心。”
“我觉得他像是父亲所说的那样，忘不了那些……”
埃罗赫小声说着，而埃拉丹非常迅速地按住了他的嘴。
“别说出来！我打赌，如果父亲和老师知道我们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哦，那后果肯定是灾难性的，我想我从此会再也不敢和格洛芬德尔打照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