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今日吃醋了吗》红衣映雪

6、第 6 章

　　乐澄回到弱水殿上值的当日，文吏府与枢密府两府仙吏都如获大赦同时松了口气，不仅因为他们终于能找到救星帮忙看图纸，更因为他们发现自家殿主不再沉着一张脸！

　　乐澄回到文吏府北厅时，洛砚辞正提着浇壶给案桌上的栀子花浇水，每一片绿叶都已湿漉漉。
　　洛砚辞轻咳一声，平静解释：“本座是见这盆栀子花蔫不拉几的，不想它还未等你回来看一眼就枯死。”

　　一股说不清的热意缓缓从乐澄心中流过。
　　“多谢殿主。”

　　洛砚辞将浇壶放回原处，看向乐澄问起：“你说要带给我的雪梨呢？”
　　乐澄明亮温暖的眸光微微一动，含笑取出装着冰块保存冻梨的食盒。

　　片刻后，坐在西配殿里的洛砚辞一脸怀疑地缓缓吸了一口冻梨。
　　清甜冰凉地汁水滑过干涩地喉咙，一双漆黑的眸亮起。
　　“你为何突然去和仙女相看？”洛砚辞将搁在心底多日的问题问出，抬眼静静地看着对面为他准备另一只冻梨的乐澄。

　　乐澄垂着眸，不答反问：“殿主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今后要找一位道侣？”
　　顿时，洛砚辞觉得手中的冻梨甜美不再，将其搁置一旁。
　　花翎殿的仙女真是无事可干闲的很，讨人厌的很。

　　洛砚辞语气一变：“你不知道本座最讨厌女子近身吗？”
　　“知道……”
　　“那你还浪费时间问本座这种明知故问的愚蠢问题。”

　　虽然早已知晓他的答案，但乐澄心底还是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她无声叹了口气，自觉退出西配殿，回到自己的案桌，目光落到鱼缸里伸着脖子试图往外沿爬的乌龟。
　　乐澄抬手摸了摸龟壳，这只“元宝”是上次她和洛砚辞外出东海试验水船时，她在海边发现的，距今已经过去数十年，可它竟然丝毫没有长大的迹象。

　　那时乐澄想将它带回来，但洛砚辞一向不喜欢在弱水殿养这些东西，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洛砚辞看出她的意图。
　　“想带着就一起带回去吧，但不能让它出你的厅房。”
　　乐澄开心不已，保证不会让它乱跑，为其取名“元宝”。
　　“你是想钱想疯了吗？”
　　“图个好寓意嘛。”乐澄对此没有否认，她确实一直都很缺钱。

　　将案桌简单整理一番，乐澄去前厅见了闻语，这几日她没有精力将她带在身边，也没有机会过问她在文吏府是否有遇到难处。
　　做着重复分类文书工作的闻语神情恹恹，再次见到乐澄立马喜笑颜开，与她问好。

　　乐澄看一眼她案桌上高高堆起的几摞文书，微微笑道：“分类的事宜很枯燥吧？”
　　闻语抿着唇，尴尬笑笑：“嗯……是有一点儿。”
　　乐澄问向不远处的卓然，“卓然灵君，殿主镇地的雷雨布施安排目前可是由你每日确认？”
　　卓然一边翻找相关文书一边答道：“是呀。”

　　这职责原本由乐澄负责，可后来她开始跟进枢密府傀儡开发，洛砚辞便让伯约把它安排给其他仙吏，后由卓然接手。当时还是乐澄带着卓然做了数月，卓然才摸出个七七八八，渐渐上手。
　　现下，乐澄想让闻语学习处理弱水殿镇地日常的雷雨布施安排，减轻卓然负担，卓然乐得清闲，为此十分主动。

　　“今日的情况，我已经确认过了，除了鹿台山那边会有雷雨泥石流，其它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鹿台山那里很是荒凉，泥石流发生的范围并无百姓居住，也不用过于担心……”
　　乐澄接过卓然递来的文书，一边看一边听卓然介绍。

　　卓然说着说着发现乐澄脸上原本亲和的笑容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快速浏览完文书，将其归还给了自己。
　　乐澄神情急切，问：“伯约真君去见殿主还未出来吗？”
　　卓然点头：“应该快了吧？”
　　乐澄：“闻语，今日你先看一看这份雷雨布施的文书，明日我再和你说今后要如何处理这份文书！”
　　闻语：“乐澄灵君要出去吗？”

　　“嗯，我要回一趟洞府。”乐澄满脸歉意：“卓然灵君，不知可否请你等下帮忙替我向伯约真君告一假？”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是……你的洞府不会恰巧在鹿台山附近吧？”那地方离九重天又远又荒凉，神仙一向不肯踏足，乐澄的薪俸出了名的高，卓然此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洞府会开辟在那附近。

　　乐澄不安地点了下头，转身便要出门。
　　卓然劝道：“可是，那里现在一点儿也不安全……要不你后面再直接重新找一处洞府吧？”
　　“不行，我有两件东西落在洞府里，必须要拿出来。”

　　说罢，乐澄直接抬手画了一张传送符，往日她从不舍得消耗这么多的法力，但现在她不敢再耽搁——那枚还未送出去的红山茶花玉佩，洛砚辞送她的新衣，都还在她的洞府里藏着！

　　卓然下一句劝说的话还未道出口，乐澄的身影已然在面前消失。
　　虽然他方才说不用太担心这次的泥石流，但那是基于附近无凡人，等这场天灾过去，弱水殿再派仙吏去看看，是否有必要修整，事后再做打算。
　　但现在得知乐澄的洞府在附近，这可就不能当一件寻常小事看待了！

　　卓然当即前往东配殿，打算在殿外守着伯约，等他一出来立马上禀此事。
　　他在宫殿门口徘徊两圈，没等到伯约府主，反而等来殿内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进来。”

　　正在批示文书的洛砚辞头也没抬，伯约出声示意卓然直接向殿主上禀，问：“出了何事？”
　　神情复杂的卓然纠结一番，“乐澄灵君刚刚告假了……”
　　洛砚辞抬眸：“为何？”

　　卓然不敢直视洛砚辞沉静的目光，垂首道：“乐澄灵君方才得知今日鹿台山附近有雷雨泥石流，他的洞府恰巧便在附近，于是便临时告假回去了……雷雨始于巳时，预计终于酉时，泥石流波及鹿台山附近方圆十里。”
　　“乐澄出门不带脑子，你今日出门也不带脑子吗？！把他洞府的方位发给本座！”

　　第一次被洛砚辞这么直白的痛骂，卓然愣了一瞬间，甚至有过怀疑他是否听错了——从来没见过自家殿主对乐澄灵君发过火的他竟然听见乐澄灵君也被殿主骂了？！
　　洛砚辞没有等他们回应，起身的同时掐了一道传送符便脚步带风追了出去。

　　倒是伯约反应最快，立马问：“乐澄灵君洞府在何处？”
　　卓然懵然：“府主您也不知道吗？”

　　早上头疼刚有好转的伯约抬手揉了揉光滑的脑门，只觉得难受更甚，回想着司水道君离开前投来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灵镜也联系不上乐澄……”卓然欲哭无泪：“现在怎么办？”
　　伯约真君麻木道：“先向殿主禀明目前情况吧。”

　　返回洞府的途中，乐澄的灵镜一直在亮，但她不敢再消耗法力去看内容。
　　直到收到洛砚辞的传音符，因担心他有急事，乐澄才取出一张要耗费她数日薪俸的传音符。
　　传音符都是一副两张起，符咒制成后，使用者便无需再额外消耗法力。乐澄这里的传音符都是洛砚辞留在她这里的。

　　几张传音符同时有异动，乐澄一一打开它们，洛砚辞的声音便立刻一条接一条传出：
　　“乐澄！你现在在哪里？
　　“立马把你洞府的方位传来！”
　　“若是你不把洞府方位告知我，明日你便不用再来弱水殿了！”

　　鹿台山方圆百里都陷入倾盆大雨，天地几乎黑成一片。
　　远处的泥石流如潮水般涌来。心急如焚的洛砚辞不敢遗漏鹿台山的每一寸土地，目光如炬迅速扫去。
　　终于，追随着泥石流汇聚的方法，洛砚辞发现一抹清瘦而熟悉的身影。

　　乐澄取出一张传音符，抬手以指作笔，急促的雷雨忽然间加大，洪水猛兽般的泥石流来的比预想的更快，她的指尖停在半空。
　　来不及了，她不能再等了！
　　顾不得传音符，乐澄便打算冲入洞府。

　　只是下一瞬，她冰凉纤细的手腕被一道不由反驳的力道猛然攥住。

　　千千万万的豆大雨水悬停于半空，山石滑落的轰鸣嘈杂顷刻间暂止，随之取代的是寒冰凝结的细微清脆的“咔嚓”声，如光电般急速蔓延开。
　　不过霎那，远近的山脉被冰封静止，激起浪花的泥石流僵在途中。

　　“你不要命了吗？！”
　　“你洞府里到底有什么宝贝，让你宁愿被掩埋也要回来取？！”
　　“泥石流都跑到你跟前了，不知道先用冰封术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乐澄的心跳几乎要停滞。

　　额间被暴雨打湿的碎发让洛砚辞略显狼狈，他紧蹙的眉眼中除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写满了问责，不过乐澄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失落，清澈的眼底荡开细碎的轻柔与欣喜。

　　自小被族规束缚的洛砚辞意识到自己言行失礼，旋即松开了紧握着乐澄的手，遗留在指尖的冰凉触感如绵绵细雨钻进肌肤，搅动着跳动有些过快的心脏。

　　洛砚辞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地略过衣衫被打湿了目光却依然坚韧的乐澄。

　　大范围冰封燎原非常耗费法力，乐澄短暂地失神后连忙转身入洞府拿东西。
　　天然形成的洞穴位于一处陡峭的半坡中间，一扇还没洛砚辞高的破败的象征性木门挡在二人面前。

　　洛砚辞望着乐澄动作微乱地开锁，气笑了，“这就是你告假三日新挑的洞府？”
　　乐澄：“……”

　　自知理亏的乐澄没有接话。
　　她根本没有新挑洞府，从这里到弱水殿，乘仙鹤也需小半个时辰，显然也不符合她告假时说的想找一处离弱水殿近些的洞府的说法。

　　乐澄将洛砚辞此前送她的物品一一收入百宝袋，才与他离开了鹿台山。
　　确认足够安全后，乐澄与洛砚辞找了一处最近的司水道君道观躲避雷雨。

　　二人各自换了衣衫后，乐澄将灵镜里的急切消息一一回复，主动生起火，见洛砚辞站在一旁生闷气，声音轻和试着道歉：“今日多谢殿主相助。”

　　洛砚辞不理解乐澄那巴掌大黑黢黢的洞穴里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值得她宁愿冒着被埋的风险也要回来拿。
　　气她总是不考虑自身安危的洛砚辞没有回应乐澄。

　　半晌后，乐澄低垂下脑袋。
　　也许对于洛砚辞而言，帮她回到洞府取一两件物品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乐澄却真的很感激他的相助。

　　有些潮湿的木柴烧起来，冒着烟气儿，发出滋滋声。
　　洛砚辞余光瞥向她，发觉她的侧脸有些过于白皙，浓密纤长的羽睫在火光的映衬下，在她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神情似是有些低落。
　　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分了？

　　洛砚辞撇了下嘴，开口：“就嘴上说一句道谢吗？”
　　闻声，乐澄慢了半拍，答道：“不会……”

　　说着，乐澄下定决心，握着那枚已经被她捂热了，想送却一直没敢送出去的红山茶玉佩，干净而明亮的双瞳藏着几分期许望向洛砚辞：“我请你吃饭，外加送你一枚玉佩，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