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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醒来 ...

  •   苏启明看到一间小屋,窗外是暗红色的,有些死寂的天空。

      钟不晚的魂魄被温养在暖玉中,透明得像一碰即碎。

      “明天。”苏恒在他对面坐下,“我们要尝试重燃灵气。”

      钟不晚比划:“会死吗?”

      “会。”

      他垂下眼,很久没有说话。再抬头时,眼中像是愤怒,又好像有点绝望。

      “一定要去吗?”他比划。

      “一定要去。”

      “即使我求你?”

      “对不起。”

      钟不晚盯着苏恒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有点冰冷。

      “好啊。那最后陪我玩个游戏吧。”

      “规则是:我说两句话,一句真话,一句假话。你来猜哪句是真的。”

      苏恒点头。

      钟不晚认真比划:“第一句:我恨你。”

      苏启明在梦中感到心脏被攥紧。

      “第二句:我希望你活着。”

      然后他静静等待。

      苏恒沉默了很久:“第一句是假的。”

      钟不晚笑了,笑容里有太多读不懂的情绪。他没有说是对是错,只是比划:“该你了。”

      苏恒愣了一下:“我也要说?”

      “公平起见。”

      苏恒看着钟不晚透明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忽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说出两句。

      “第一句:我讨厌你。”

      苏启明看见钟不晚的笑容有点僵住了,手指蜷缩,魂魄的边缘波动了一下。

      苏恒的心发紧。

      “第二句:我要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钟不晚眼中的光熄灭了,又变回了他们初见时,雪地里那双眼睛。

      他慢慢比划:“第一句是假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你讨厌我,”他的手势很慢,“就不会在我说‘我恨你’的时候,露出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

      “难过的表情。”

      钟不晚比划完,别开脸。

      苏恒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起身,走到他身边,作出拥抱的动作。

      “对不起。”

      钟不晚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任由抱着。

      许久,苏恒松开手:“我该走了。”

      钟不晚点点头,比划:“再见。”

      “再见。”

      苏恒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钟不晚依旧坐在窗边,背对着,魂魄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那是最后一次看见他。

      然后光——

      刺眼的白光吞没了一切。

      苏启明在梦中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苏恒的声音:

      “要是可以的话,让他活下去吧”

      “让他活着,哪怕恨我,也要活着。”

      !?

      苏启明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天亮了。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他坐在床上,呼吸急促,心脏狂跳,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狂奔。

      是梦。

      只是一个高烧带来的、荒诞不经的梦。

      他抹了把脸,手上有水,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头还在疼,但烧似乎退了,身体轻松了些。

      可梦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苏启明捂着脸,低低喘气。太真实了。

      还有钟不晚那些冰冷讥诮的心声。这根本不像钟不晚。

      怎么会梦到这些?

      他下床,踉跄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泼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神里还残留惊悸。

      只是梦。他告诉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查太多钟楼和轮回的资料了,加上钟不晚这个人本来就神秘……

      可为什么心这么慌?

      门锁传来响动,苏启明望向客厅。

      陈墨提着外卖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没事……”苏启明声音沙哑,“做了个噩梦。”

      他勉强吃了点东西,又吃了退烧药。身体依旧虚弱,但意识却因为那个梦而无比清醒。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上次梦到在占记面馆和苏恒吃面的那个人也是钟不晚?

      他是苏恒极为重要的人?

      所以钟不晚对自己这个与苏恒相似的人才格外关照?

      那些无微不至的体贴,那些深沉难解的眼神,究竟是给苏启明的,还是给透过他看到的那个苏恒的影子?

      这个推断,让苏启明心里五味杂陈。像喝了一口隔夜的茶,涩涩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宿命感,和一股非要弄清楚不可的倔强。

      他必须好起来。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知道钟不晚到底在看谁,又到底在隐瞒什么。

      或许是高烧消耗太大,他很快又昏沉沉睡去。这一次,梦境不再跳跃,而是沉入一片温暖的黑暗。仿佛有人用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那气息,与钟不晚身上的木质冷香,隐约重合。

      第二天下午,烧退了些,但苏启明依然浑身无力,咳嗽不止。陈墨有课,回学校了。苏启明独自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陈墨忘带钥匙,勉强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钟不晚。

      他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保温袋,穿着简约的灰色大衣,眉宇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

      看到苏启明烧得通红的脸和虚弱的模样,他眉头立刻紧锁。

      “您怎么来了。”苏启明哑着嗓子,有些愕然。他没告诉过钟不晚他家住在几楼。

      “周雨晴说你请了病假。”钟不晚言简意赅。

      他径自进门,反手关上门,将保温袋放在桌上。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只是感冒……”苏启明想辩解。

      钟不晚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让苏启明微微一颤。

      “发烧了。”钟不晚的结论带着不赞同,“去医院。”

      “不去。”苏启明别开脸,走回床边坐下,一阵晕眩。

      钟不晚沉默地看着他倔强的侧脸,几秒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他打开保温袋,里面是分装好的清淡粥品、小菜,还有配好的药。

      “先把粥喝了,然后吃药。”他将温热的粥碗递到苏启明手里,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温和命令。

      苏启明看着他忙前忙后,给自己倒水,拧毛巾敷额头,动作细致熟练。那种被妥帖照顾的感觉,与高烧时梦中那覆在额头的微凉触感奇异重合。

      他慢慢喝着粥,暖流滑入胃中,舒服了些。但脑子没停。

      “钟先生,”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钟不晚正在整理药片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没有抬头,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科学的尽头,或许是玄学。但目前,没有确凿证据。”

      “我最近总做一些奇怪的梦。”苏启明盯着他,“梦见一些古代的场景,还有一个人。看不清脸,但感觉很熟悉,也很,很悲伤。”

      钟不晚将水杯和药片放在他床头柜上,指尖微微蜷缩。“烧糊涂了,就容易乱想。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又是这样。回避,搪塞。

      苏启明垂下眼帘,不再追问。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太虚弱,而钟不晚的防御太严密。

      吃了药,困意再次涌上。钟不晚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起一本苏启明放在桌上的专业书,安静地翻看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安静而美好的剪影。

      房间里只剩下苏启明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一种奇异的、带着药味和粥香的宁静,弥漫在空气中。

      苏启明在沉睡前,模糊地想:如果抛开那些秘密和欺骗,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苏启明的病拖拖拉拉好几天才痊愈。期间钟不晚几乎每天都会顺路过来一趟,送吃的、送药,监督他休息。两人默契地不谈那些敏感话题,相处模式竟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病好后,苏启明重回学校上课,也恢复了博物馆的兼职。他没有再提疗养院和信件的事,只是暗中将信件内容数字化并加密。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时,天色暗透。苏启明收拾好东西,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苏启明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钟先生。”

      “嗯。”钟不晚应了一声,发动车子,“顺路,送你回去。”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只有仪表盘发出微光。街道两旁的灯光流线般向后滑去。

      苏启明看着前方,忽然开口:“钟先生,‘婉君’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车子平稳行驶,没有任何颠簸。钟不晚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像雕塑,只有指节微微绷紧了些。

      “为什么问这个?”他看着前方路面,声音平稳。

      “查资料偶然看到的。好像跟以前的苏家,还有城南那家疗养院有点关系。”苏启明语气随意,目光落在钟不晚的侧脸上。

      钟不晚沉默了几秒。路口红灯,车停下。

      “她……”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是个可怜人。尽心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最后还是没留住。”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那个孩子,是叫苏恒吗?”苏启明问。

      这一次,车子没有任何异常。钟不晚甚至连车速都没变。他只是侧过头,看了苏启明一眼。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他的脸,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让人心头发紧。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查资料查到的。”苏启明迎着他的目光,“钟先生,你认识苏恒,对吗?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钟不晚转回头,继续开车。他的下颌线收紧了些,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有些事,”他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不知道比较好。对你没有好处。”

      “有没有好处,我自己会判断。”苏启明坚持。

      钟不晚没有再说话。车子一路沉默地开到苏启明宿舍楼下。

      苏启明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启明。”钟不晚叫住他。

      苏启明回头。

      钟不晚看着他,眼神复杂,里面似乎有很多话,但最终只凝结成一句简洁的警告:“小心刘流。离他远点。”

      苏启明心中一动。钟不晚知道刘流约他的事了。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关上门。车在原地停了几秒,才缓缓驶入夜色。

      苏启明站在宿舍楼下,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钟不晚没有否认认识“婉君”和苏恒。

      刘流确实有问题,钟不晚一定程度上也在掌握着自己的动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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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一日一更,零点前后掉落,可能不定期一日多更,有事会挂请假条。 努力码字ing,想好好完结这本,希望大家会喜欢[花] 原标题是《为爱装聋作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