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报岁》三良哇

7、第七章

　　“给，喝吧。”

　　小少爷把茶杯递给身旁的人，发现他还在按前臂，有些好奇。

　　“你怎么一直按那里？”

　　“回小少爷....那是内关穴，揉会儿会好些。”

　　初五没什么精神，要不是因为小少爷是主子，他应该不想搭理任何人。

　　“你会医术？”

　　小少爷眼睛亮了亮，凑近了些，声音都带着喜悦。

　　“....不会，就是些江湖法子罢了。”

　　“.....”

　　小少爷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的继续追问，眼神从初五的脸上移到烧得亮亮的炉火里。

　　俩人坐了会儿，小少爷见初五脸色好了些，似乎纠结了很久，他开口了。

　　“你....今晚睡我屋里吧....”

　　“......是”

　　初五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之前有点主子偶尔会要陪夜，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现在其实更想回家一个人待着。

　　进了屋子，小少爷朝卧床的方向去了，初五在桌子旁坐下。

　　小少爷回头就见他坐那里，他没叫人守过夜，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挺不习惯的。

　　深夜，小少爷皱了皱眉，再次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徒增了几分烦躁。

　　屋里多了一个人，小少爷睡不着，慢慢坐起身，夜发凉，像是有千丝万缕的冰丝划过，小少爷起身套了件厚点的外衫。

　　他拿起枕边的火折子吹了一口，借着火光，慢慢朝桌子边靠近。

　　一个单薄的轮廓伏在桌子上，小少爷举着火折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缩成一团的人。

　　寒气把初五挤得紧紧的，他蜷缩着，想锁住更多的温暖。

　　小少爷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也不知是从屋外飘进来的，还是这木头整日整日在桂花树下被腌入了味。

　　小少爷又看了看这木头，愣神的想着是不是把他丢出去自己就能睡个好觉了。

　　手缓缓伸向初五的脖颈，刚触碰到他的皮肤，就冰得小少爷收回了手，要不是眼前人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真要以为是尸体了。

　　“啧...”

　　小少爷不耐烦的看着这木头，有点后悔心软让人睡自己屋了。

　　初五慢慢动了动身子，坐起来，试探的喊了一声。

　　“小少爷？”

　　小少爷没说话，退了一步，在初五身后继续看着他。

　　“....小少爷？”

　　初五又轻轻喊了一声，刚刚他感觉到有人碰了他一下，这屋里除了小少爷就没别人了。

　　初五慢慢转过身，看着举着火折子的小少爷直直站在那里，吓了一激灵。

　　“....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初五觉得这一天过得非常糟心，因为他第一次因为同一个人被吓那么多次，小少爷莫不是有什么装鬼的癖好。

　　“...没什么，我给你拿床被子吧。”

　　小少爷想让他回去，但是看他说话都费劲的样子，还是算了，他暂时没那么想这个人死。

　　“谢谢小少爷。”

　　初五觉得小少爷很怪，他能察觉到小少爷的不情愿，懒得多想，初五接过被子披在身上，不再说话。

　　小少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天之后初五有意无意的在避开自己，不过也无所谓，小少爷也不在意。

　　这天关夫人邀小少爷一起用哺食，金丝楠木的桌上摆着油煎鸡，水煠肉，三鲜汤 ，关夫人带着笑拉他坐下。

　　“快吃快吃，瞧这瘦得，多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关夫人热切的招呼着小少爷，使了使眼色，让下人给小少爷布菜。

　　“多谢母亲。”

　　小少爷拘谨的吃着碗里的肉，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关夫人回话。

　　“好孩子，现在也就你愿意和母亲聊聊天了....”

　　关夫人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把筷子也放下了，一副伤心模样。

　　小少爷也跟着放下筷子，面上显出关切。

　　“母亲这是怎么了....”

　　“我....我....唉.”

　　“李嬷嬷，替我送小少爷回去吧.....”

　　关夫人突然起身，抬手掩面，背对小少爷，闷闷的说完就往里屋去了。

　　李嬷嬷送小少爷出了院子，叹气道。

　　“....小少爷，夫人她最是疼你，也是怕你担心.....”

　　“可是老奴看不下去了，府里的人都见风使舵的主，如今那蒋氏风头正盛，随便谁都来踩夫人一脚。”

　　“今日老爷带回来了几批上好的布料，下人直接送那蒋氏院儿里了，等蒋氏挑剩了才送来给夫人。”

　　李嬷嬷说着，语气里带着对这不公待遇的不满和无奈。

　　“小少爷.....老奴知道您也是孝顺孩子，也不愿看着夫人被这般欺辱不是？”

　　“老奴这有一计，可让夫人不再夜夜伤心，不知小少爷是否愿意。”

　　李嬷嬷凑近了些，苍老的声音放轻了些。

　　小少爷垂眼，乖乖点了点头，“愿为母亲分忧。”

　　“那蒋氏近些日子总爱去那后花园转悠，还偏爱靠在那莲花池旁，亭子的栏杆边喂鱼，那栏杆已多年未换，就算是年久失修也说得过去.....”

　　“小少爷放心，也就是吓唬吓唬她，闹不出人命，只要做得隐秘些，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查不到小少爷头上的。”

　　李嬷嬷眯起眼，声音像是带着蛊惑的钩子，皱纹随着她的表情堆起。

　　“.....知道了。”

　　小少爷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自顾自倒了杯茶，还是热的。

　　热气绕着杯口，毛绒绒的拂过小少爷的指腹，像升起的柳絮，最后向上散开。

　　“初五。”

　　小少爷朝外头叫了一声，没动静，又叫了两声，初五才从外面推门进来。

　　“小少爷，有何吩咐。”

　　初五到桌前停下了，小少爷抬眼看他。

　　“我要你去做件事，愿与不愿？”

　　“我是小少爷的人，旦凭您做主。”

　　“嗯....我要你去那后花园，把那亭子里靠荷花池的那侧栏杆做些手脚。”

　　小少爷吹了吹手里的茶，看着水面的涟漪，抿了一口，继续看他。

　　只见初五突然就跪下了，头也埋得更低了，声音闷闷的。

　　“小的愚钝，手脚也不麻利，怕是难以成事。”

　　“不是说，旦凭我做主吗？怎么，刚才的话是小狗说的？”

　　小少爷面上挂着笑，看着跪在脚边的初五。

　　“小的贱命一条，事后结局逃不过一个死字，求小少爷放小的一命。”

　　“看你整日呆呆的，还以为.....算了。”

　　小少爷笑出了声，又缓缓收起了笑，垂眼看着茶杯里清得像水一样的茶，继续说道。

　　“连你一个下人都看得出这事做不得，夫人还叫我去做，当真是我的好母亲啊。”
　　初五没再出声，就这么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