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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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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华灯初上的夜,绚烂的灯火点缀在雕梁画栋间。月凉如水,衬着那一汪碧波,朵朵残莲。
名满江湖的剑冢名门,挽剑山庄庄主的六十大寿,处处喧哗,夜如白昼。
清冽的华天潭水映着明月如玉,偶尔一条银线似的游鱼划过水面,挽出一圈淡淡的涟漪。玄衣乌发,清瘦如菊的身影毫不文雅地坐在潭边,边上摆着三个酒坛,丝丝酒香沁人心脾。
“小白。”极其自然的发音,一抹月白缓缓踱步至潭边,表情似笑非笑,“怎么又躲起来一个人偷酒喝?”
苏暮白眼中朦着一层酒气,回眸时带着傻傻的微愣,看到来人皱了皱眉,“酒宴还没结束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箐书笑得越发温柔,他没有答话,只是挨着苏暮白身边闲散地坐下,夺过他手中的酒坛,略略地灌了一口。
夜渐渐深了,灯笼火红的烛光在远处摇曳着,酒宴的喧嚣似乎被这一夜明星阻隔在另一端。彼时,默然无语的两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邀月对酒,静寂的氛围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忽然苏暮白转过头,目光有些灼然,隐隐已是醉了。
“陆箐书,你可想过有一天,抛开家世身份,宝马轻裘换美酒,孑然一身,快意江湖?”
陆箐书被这一问愣住,笑意仍在嘴角,眼眸中却沉下一份无奈。
然而苏暮白又像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过,早已转回了身子,面对那碧波如洗。
二.
头痛欲裂。
苏暮白醒来时已过正午,恍然记忆中自己仍是在华天潭边,却从下人处得知是被陆箐书送回来的,当下面色一窘,一抹嫣红悄悄爬上了脸颊。
猛地灌了好几杯清茶,才止住那不时上涌的恶心感,苏暮白梳洗过后便匆匆赶往前厅,给刚过完大寿的父亲请安。
苏庄主正直中年,褪去了年轻时傲然的戾气,沉淀下稳然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气魄。刀削似的脸上永远是冷若冰霜的表情,这点和他的长子十分相似,却让苏暮白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小二,怎么这时才过来?”说话的美妇人是世交陆家的大夫人,亦是陆箐书的母亲。她带着一脸洋溢的笑容,拍拍身边的座位,硬是把苏暮白拉了过来,又道,“赶快给苏老爷子敬茶啊。”
干笑着应和,抬眼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红晕未退,急忙闪开眼神,端着茶水毕恭毕敬地给苏庄主下跪敬茶。
苏老庄主低低地“恩”了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暮白顿时有些尴尬,跪也不是起也不是,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隐约听到父亲身旁,大哥轻轻地冷笑一声,斜睨的眸子轻蔑地从他身上扫过。
苏暮白抿了抿唇,黯然顾自跪着。前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几分。
“暮遮,前些日子苏庄主教给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不如去武场比划比划?”陆箐书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看见大哥眼中闪过的欣然。
苏家和陆家是世交,武功家世几乎都并驾齐驱,大哥苏幕遮很早就想和陆箐书一较高下,却始终被拒绝。苏暮白有些担忧地望向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他明白他意在帮他解围。于是一干人热热闹闹地去了练武场,苏老庄主也一同前去了。
偌大的前厅内,苏暮白揉揉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一旁美妇人并未离去,蹙起眉道,“不知你爹大清早生什么气来着,居然这么折磨自己儿子。”
苏暮白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婶婶不用担心我,还是去看看箐书吧。”
“那个混小子自然有法子应付,何须我去瞎忙活。”她似有埋怨道,“倒是苏小二,你这样清心寡欲的孩子,才真是让人为你心疼。”
苏暮白自嘲地笑了笑。
拒绝了一同去练武场的邀请,他缓缓踱步回廊,遥望那近山远水,一派繁华景象。
挽剑山庄是父亲一手建立的,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庄到名满江湖的名门世家,父亲的艰辛难以言表。苏家有两个儿子,但在父亲眼里,永远只有苏幕遮一人。
只是因为苏幕遮是练武的奇才,而苏暮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不是清心寡欲,只是争不过,又何必白费力气。
不知不觉间闲庭信步,居然来到了武场。遥遥看见刀光剑影,黑白双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父亲的脸色依旧默然,却在下一个起落间,胜负已分。
陆箐书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润如水的笑容,他的剑尖划破了苏幕遮引以为豪的俊朗脸颊,定格在他的眉间。
“承让了。”他覆手收回碧青色的宝剑,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前行。
直到行至他面前,笑得那么温柔,“小白,怎么不回去睡觉?头还在痛吧?”
他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还好没有发烧。”
不知为什么,苏暮白突然很想落荒而逃。
三.
三月初,苏暮白被派下江南,为挽剑山庄处理一些可有可无的纷争。
“小二,你早已过了宝马轻裘换美酒的年纪了。”临行前父亲若有似无般的警示让苏暮白不由地心惊,片刻之后便是浓浓的被背叛的苦楚。
陆箐书,原来你也在嘲笑我。
他没有向任何人告别,独自踏上那三月的扬州,如花如玉的城。
刚行至酒楼,苏暮白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便听有人朗声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那声音甚是熟悉,他举目望去,却见那人早已酒菜满桌,正笑容和煦地望着他。苏暮白愤然,“真是阴魂不散!”
陆箐书也不恼,顾自将他连拖带拽地拉过去,“小白,怎么走的时候也不通知我?”
“我和你不熟!”赌气似的话语一吐出口苏暮白就后悔了,他这幅摸样活生生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和你熟就行了。”陆箐书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我可是连夜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你第一次一个人离家,我不放心。”
苏暮白看见他眼中隐藏不去的疲惫,楞是狠不下心来推开他的手,暗自恼怒自己的心软。只得低声道,“别把我说得和小孩一样。”
陆箐书笑得温柔,“是是是,你已经长大了。”
苏暮白已经习惯了身旁有那么一个人的感觉。不是被束缚着,而是一直被他护在身后,言行间处处透露着宠溺与忍让。这种感觉像是亲人,却又比亲人多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陆箐书长袖善舞,人脉广阔,似是对扬州也甚是熟悉。他领着苏暮白一一处理完了事物,居然比预想的时日早了十余天。春日的扬州柳絮翻飞,南来的风红了樱桃绿了新芽,不似洛阳城的锦绣如织,独有一翻悠闲自得的气息。
苏暮白任由陆箐书牵着手,穿过大街小巷,九曲回廊,来到陆家在扬州的别院。
“这些天累坏了吧?好好休息几日,我带你去看琼花。”陆箐书温软的微笑让苏暮白心中一暖,他微微的颔首换来额头一个清浅的吻。
愕然抬头,见对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不由地被那明朗的眸子深深地吸去了心魄。似乎胸口涨涨暖暖的,有一丝不知所措,却迅速淹没在那温柔的微笑中。
“早些休息。”最终是陆箐书喑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他孩子般地揉揉他的头,离去的背影弥漫了一地月光。
留下那傻傻的苏暮白,红着脸,手掌小心翼翼地抚上那被他触碰过的皮肤。
四.
原本是打算在扬州逗留小半个月,看遍这烟雨倾城,计划却在家仆风风火火地赶来时被打破了。
苏暮白从未见过陆箐书的脸色如此苍白,他的眉目紧紧地蹙起,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没来由的心慌,“发生……什么事了?”
陆箐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双肩,缓声道,“小白,你听我说,不要冲动,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地倒,“三日前魔教突然攻打挽剑山庄,并且放火烧庄……只有你哥哥目前还下落不明,其他人……无一幸免。”
苏暮白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无一幸免,无一幸免……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他深深打入地狱。父亲,母亲,挽剑山庄,华天潭,所有所有的一切,他的往昔岁月,就凭这一句话,成了过眼云烟,一去不返。
那么他呢?苏暮白苏暮白,没有了挽剑山庄,可还有苏暮白?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自己的成长总会得到父亲的认可,大哥的正视。却不料只在朝夕之间,所有的希望都成了空想,与自己血脉相承的亲人,已如隔日的黄花,朝颜不复。
陆箐书缓着音节的安慰慢慢变得焦急,而苏暮白就像是魂魄出了窍,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眼神空洞无光。
“小白!”突然被陆箐书带着哭腔的语调唤醒,苏暮白勉强笑了笑,刚想说你先别管我,却见他精致的凤眸已泛了红。
“箐书,我……我需要静一静。”说罢,他顾自转身离去。
像是应景一般,春日的天空中飘起了淅沥的雨丝,如同珠串般挂在檐下屋角,晶莹闪亮。苏暮白恍然看了看自己已经半湿的衣衫,轻笑一声继续前行。
他逛了大半个扬州城,最后还是回到了陆家的府邸。
虽然武功不高,但身后的人似乎无心遮掩,苏暮白知道,那担忧的目光定是随了他一路。
“陆箐书。”低声的呼唤,立即有一道人影飘然而出,静静立在他身边,恰到好处的位置。
“小白,我已联系武林各大派,为你讨回公道。下个月,我们就会攻入魔教。”陆箐书上前两步,抚上他的肩,柔声倒,“小白,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我会帮你找到你大哥,帮你报仇,你只要在我身边,好不好?”
苏暮白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他忽然笑了笑,扬起的眼梢明亮动人,“陆箐书,你这院子里,可有池塘?”
陆箐书迟疑地点点头,听他又问,“小时候,我极爱白莲,华天潭的莲花又开得甚是稀疏,你许过我,如果以后你建院子,就为我种一池满满的白莲。你可曾忘记?”
陆箐书但笑不语,只是执起他的手,“原本想夏季再来带你看的,现在菡萏满池,应也别有一翻风味。”
那夜,他们席地坐在莲池边,摆了几碟小菜,几坛醇酒。两人相谈甚欢,苏暮白清朗的笑声几乎使得陆箐书以为他已将他的悲哀的遗忘。
一夜尽欢,隔天醒来已是正午,陆箐书朦着眼四下张望,只留那一池余香。
五
苏暮白逃了。
六月天,火辣辣的阳光让空气都变得灼热。
“小二,县太爷叫你呢,怎么老懒懒散散的呀?”总捕头笑骂了一声,躺在一旁的青年咕哝了几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真是怪,怎么看都是个世家公子,居然来咱小县衙里当捕快。”总捕头也不恼,叨唠了几句便顾自离开。
苏暮白这才悠悠地转醒,圆溜溜的眼睛有片刻失神,却迅速失笑着摇摇头,支起了身子。
“见鬼了,大白天的有什么事要我出马?”自从那夜水陆兼程,一口气策马三天三夜来到这个几乎被埋没在山沟沟里的小县城,苏暮白足足当了三个月的闲差。这样民风淳朴的地方,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衙役都是当摆设的。
没多想,苏暮白整整衣衫,胸口一直有闷闷的感觉,他也没多大在意。先去酒铺买了一壶小酒,晃荡着往衙门走。
“哎,那阵势,怕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刚从外地回来的轿夫身边围了一群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苏暮白闲着也是闲着,走了过去凑热闹。
“只见那八大派掌门都来齐了,各个是道骨仙风啊!”轿夫眉飞色舞的表情惹得旁人一脸羡慕,“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准一个翩翩佳公子!那大家风范可是咱学都学不会的!他穿的那月白的织锦段子,京城最贵的布坊里才有得卖呢!”
苏暮白忍不住笑了笑,猜想着大概又是一出英雄救美记,刚提起脚步准备走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那轿夫又道,“我还想哪家公子有那么大能耐呢,八大派都找齐了!猜猜是谁?居然是陆家!哎哎,听说他们陆家随便一个小作坊,一年的赚头就够买下咱整个县了!”
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苏暮白只觉得眼前一阵花,眼睛眯了眯,似乎轿夫的声音小了下去,阳光依旧惨烈。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冷傲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更添一份煞气。斜斜地睨着苏暮白,嘴角挑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苏小二,你这辈子还真只能叫苏小二。家门被血洗,你倒逃着出来逍遥快活!”那人凶狠的语调让苏暮白的身子颤了颤。
他微微地开口,过了半晌才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哥……”
六
知府衙门内的小厅,清白的月光衬不过暖黄的烛火,苏暮白苦笑地看着知府老爷忙着给他们端茶倒水,忙里忙外。苏幕遮就算失去了挽剑山庄的支撑,也有足够的能力在江湖上立足。
“收拾东西,我们明早启程。”那桀骜的薄唇不容反驳地吐出这句话,苏暮白浑身一僵,抿着唇颤声道,“我不想回去。”
苏幕遮调过眼神,一脸讥讽的笑容,“你怕别人同情你,可怜你,受不了那种眼神吗?”
“你……”苏暮白错愕。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似是从未从尝试过这样的表情,苏暮白的脸色有些黯然,眼底是满满的自嘲,“苏暮白,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像你这么傻就好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看着你想看的人……”
他的目光深邃起来,定定地凝视着苏暮白,却没有往日的嘲讽与傲然。
“哥……”
“算了,多说无益。”苏幕遮阖上眼帘,遮住那抑制不住的情绪,“无论你愿意与否,这个仇,都是要报的。”
苏暮白无力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着。
那一室的月光似乎浑浊了,月牙弯弯的样子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眉。苏暮白扯出一个微笑,也好,六月了,不知那池白莲,是否已极致艳丽?
几日的马上颠簸,二人来到了最北侧的疆域。这里与苗疆接壤,传闻魔教的大本营便建在这不归的密林深处,到处遍布着毒物与陷阱。
八大派的人马早已浩浩荡荡地驻入了城镇,远远便可看见各色的旌旗迎风飘扬。
苏幕遮冷笑一声,不顾入城口那些世家弟子的盘查,直接一扬马鞭,呼啸而过。苏暮白只得紧随其上。
陆箐书自然是住在此镇最豪华的酒楼,苏幕遮带着他闯入的时候,只见那满室奢华的美食,四处游走的美女与清秀的少年,堪比那酒池肉林。
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声,苏幕遮有意地朝苏暮白飘了一眼。
“小白!”还未来得及寻找,那熟悉的暖心的音调就突然闯入来人耳膜。苏暮白回首,那夜夜萦梦的身影斜斜地倚着二楼的雕栏,他捧着一壶酒,眼眉间尽是欣喜与不可置信。
“陆箐书……”那一路的煎熬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苏暮白这才知道,那日日闷于胸怀的感觉,是对他的思念。
他缓缓踱步下楼,苏幕遮却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他垂下眼帘,掩住那浓浓的相思,再度抬眸时,目光冷冽地让人陌生。
“小二,你想为父亲报仇么?”苏幕遮嘴角挑起一丝残忍的微笑。苏暮白虽是疑惑,却仍点了点头,他自知武功低位,但杀父之仇,岂可不报?
陆箐书的脸色青了一分,那眸子忽然转向苏暮白,眼波流转,微微启了唇却终是无言。
“那好。”苏幕遮顿了顿,拔剑出鞘,遥遥地指向那锦衣少年,“杀了陆箐书。”
那笃定的表情让他突然觉得手脚冰凉,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哥,他……陆箐书……为什么……”
苏幕遮只是笑着,那种意味深刻的弧度让苏暮白不由自主地想要再一次逃跑。
苏暮白的眼神几乎是恳切地望向陆箐书,请不要承认,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人,是你……
“我以为我的计划没有漏洞。你是怎么发现的?”那温文尔雅的笑容再次展开,只是那眼底失去了温度,冷然面对苏幕遮。
“很早以前,你刚刚开始谋划的时候。”苏幕遮从未如此朗然地微笑过,“你娘告诉我的。”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一直发抖……陆箐书,陆箐书,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你没有杀了我爹,没有灭了挽剑山庄……
苏暮白颤动的双手一点一点移向腰间的长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住剑,为什么眼睛里那么酸胀,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银亮的剑身反射着他苍白的脸颊,此剑名为白莲,是他八岁刚开始习剑时,陆箐书送给他的。
那纤长玉立的身影背对着他,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不知不觉的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
高高地举起,失重地刺下。那一瞬间,苏暮白觉得那剑仿佛就是刺在自己的身上,鲜红的血液不断地滴淌而下,汇聚成一滩殷红的潭水。
七.
“陆箐书的计划其实很完美,陆家和魔教很早就有牵连,魔教日益强大,陆家也不可坐视。他们谈成一笔生意,魔教灭了挽剑山庄,实力定会受损,这时他再结集八大派合力一举进攻,魔教也就完了。”挽剑山庄的前厅依旧辉煌如昔,苏幕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
“为什么……我们两家不是世交么……”苏暮白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呢喃,他的心像是一下子空了,惴惴不安的眼神如同迷失了道路的孩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陆箐书的娘,早年就与爹定下亲事,但因战事波及,失散了多年。再次相遇,她已嫁为人妇,爹与陆伯父的怨恨,是早就注定的。”苏幕遮轻蔑一笑,继续道,“让陆伯父最终起了杀心的,大概就是前些日子,爹把你支去扬州,杀了陆伯母吧。”
“什么?!”
“苏暮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同表面那样清明,不过你这猪脑子大概永远都看不懂。”
苏暮白低下头,疲惫地靠在桌子上。
“苏暮白,陆箐书没有死,你那三脚猫功夫,是刺不到要害的。”
瞬时抬了抬头,却又低了下去,“他一定很恨我。”
挽剑山庄在苏幕遮的一手操办下重建了,苏暮白看着那已还原了八成左右的房屋,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陌生。
华天潭的莲花早已被烧尽,只留残根,萧索落寞。
苏暮白依稀记得,那夜星辰明亮,潭水无澜,他的凤眸中流窜着光,如同那耀眼的宝石。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扬起,如叶的薄唇发出低哑而温暖的声音。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