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潜伏（二） ...
-
夜色如墨，街上只剩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沉闷地回荡在整个街道，渐远渐息。
烟雨楼的飞檐在暗夜里勾勒出轮廓。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屋脊，脚尖在瓦片上轻点，几乎未发出半点声响，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二楼一间客房。
江玄反手掩上房门，屋内鼾声正浓，床上躺着的苏家宗族子弟睡得人事不知。
他动作利落，指尖凝起一缕微不可察的气劲，精准地敲在对方颈侧，让那鼾声戛然而止。
床上的子弟身着苏家宗族服饰——蓝色的长衫打底，外罩一件月白对襟褂子，腰间系着同色的锦带，针脚细密，绣着隐晦的苏氏族徽。
江玄快速剥下这套衣服换上，布料带着几分陌生的浆洗味。
他又取出腰间的乾坤袋，将昏迷的子弟捆了个结实，塞进去时袋口闪过一道微光，瞬间便将人收纳妥当。
随后，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些许药膏，细细涂抹在脸上，改变了眉眼的轮廓，又捏着嗓子运气。
让原本清朗的声线变得有些沙哑晦涩，确保就算是亲近之人，也难辨真伪。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玄便跟着一众苏家宗族子弟下楼用餐。
领头的是个身着锦缎长袍的青年，面容倨傲，正是苏云舟。
掌柜的远远望见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颠颠地迎上前：“哎呀，苏少爷，今天想吃什么啊。”
苏云舟眼皮都未抬一下，眼神轻蔑地扫过掌柜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跟昨天一样就可以了，记在宗门账上。”
“好嘞！您请坐！”掌柜的弓着腰应着，忙不迭地招呼店小二引众人落座。
江玄跟着他们在大厅角落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着几碟精致的菜肴上来，众人边吃边闲聊，话语间无非是宗门琐事。
江玄默默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存在感低得像团影子。
用餐过半，门口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一名身着浅绿衣裙的姑娘款款走过，眉眼清秀，身姿窈窕。
苏云舟的目光瞬间黏了上去，眼神变得黏腻而贪婪，透着毫不掩饰的淫邪。
他对着身旁一个贼眉鼠眼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江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帘微微眯起，眸底掠过一丝寒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待众人用餐完毕，他便跟着苏家子弟一同返回了住处。
苏家宗族大殿庄严肃穆，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殿内早已坐了几人，正是洛家、云家、顾家的族长及其弟子。
江玄跟着苏云舟等人走进大殿，苏云舟快步上前，对着主位上的苏家族长苏云樵拱手汇报：“族长，那凶尸已制服，没什么不妥。”
苏云樵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捋了捋颌下的胡须：“那便好。”
随即又道：“云舟啊，快见过几位族长。”
苏云舟一一上前见礼，随后便在一旁落座。
江玄找了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下，他本就刻意压低了存在感，加上脸上用药后的细微变化和沙哑的嗓音，竟无一人多问一句，仿佛他只是殿内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众人坐定后，几位族长便围绕着宗门联盟、资源划分等事谈了起来，话语间暗藏机锋。
江玄觉得有些无聊，正伸手想去倒杯茶，忽觉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灼热，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
江玄心中微动，却并未慌乱，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正好与斜对面一位白衣公子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公子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正是洛家族长的弟子洛星辞。
江玄坦然颔首示意，脸上不见丝毫波澜，全然没有半个月前偷走对方乾坤袋的愧疚。
他在心里暗笑：我都易容改声到这份上了，就算是神仙也认不出来吧。
这般想着，他还故意挑了挑眉，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姿态闲适。
洛星辞盯着他看了片刻，并未说话。
江玄百无聊赖，随手折了窗外伸进来的一根细枝，在指尖慢悠悠地转着圈。
洛星辞瞥见这个小动作，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
议事结束后，其他三家人陆续散去。江玄正准备起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苏云木？”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迟迟没有应答。
那弟子见状，走上前来推了他一把，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叫你呢，发什么呆！”
江玄回过神，顺着对方的力道晃了一下，含糊道：“怎么了？”
那弟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你脸怎么回事？嗓子也哑了？”
“可能是过敏吧。”江玄随口找了个借口。
那弟子咧嘴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暧昧地说：“管你过不过敏，今晚又有的玩了。”
江玄心中一动，面上却装作懵懂的样子，配合着点了点头。
“晚上还是你跟我去。”那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玄依旧点头，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夜幕再次降临，烟雨楼的灯火却比昨夜更加暧昧。
江玄跟着那弟子悄悄来到烟雨楼后院，弟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对着一间标着“中字号”的客房门缝吹了些白色粉末。
正是强效迷药。
片刻后，弟子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江玄跟着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
正是白天路过大厅的那名浅绿衣裙的姑娘，此刻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显然已经昏迷。
“快，把她抬走。”弟子催促道，语气急切。
江玄故作疑惑地问：“师兄，抬去哪里？”
那弟子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你脑子让骡子踢了！当然是苏少的暗室了！”
江玄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上前一步，弯腰扛起那名姑娘。
姑娘身子很轻，江玄动作平稳，跟着那弟子七拐八绕，来到了苏云舟的暗室。
暗室内布置奢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奢靡。
苏云舟赤裸着上身，露出油腻的胸膛，正坐在床边喝酒，旁边还站着几名白天一同用餐的弟子，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江玄将姑娘轻轻放在床上，依言退到一旁，眼帘微眯，眸底翻涌着浓烈的恼怒，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木讷的样子。
苏云舟放下酒杯，□□着扑向床上的姑娘，嘴里污言秽语不断：“今晚，大家轮着来！”
旁边的几名弟子立刻欢呼附和，声音里满是兴奋与猥琐。
就在苏云舟的魔爪即将触碰到姑娘衣襟的瞬间，暗室内突然刮起一阵阴风，那风来得迅猛而诡异，直接将苏云舟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云舟和其他弟子皆是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江玄眉头微蹙，暗中催动符箓，让早已潜伏在暗室外的灵体附在了姑娘身上。
下一秒，床上的姑娘突然睁开眼睛，双目赤红，面容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副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凄厉地尖叫一声。
“鬼啊！”几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外跑，哪里还顾得上苏云舟。
苏云舟又惊又怒，捂着胸口吼道：“别跑！都给我回来！”可众人早已吓破了胆，跑得无影无踪。
江玄上前一步，故作惊慌地扶住苏云舟：“苏少，您没事吧？”
苏云舟惊魂未定，指着床上的恶鬼，声音都在发颤：“快……快拿法器！”
那恶鬼状的姑娘朝着众人追来，出了暗室房门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云舟等人做的本就是龌龊事，自然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江玄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心中冷笑，随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独自离开了，返回了“苏云木”的房间。
他刚坐下，一道虚影便从窗外飘了进来，正是方才附身的灵体，依旧维持着女子的形态：“大人，那名姑娘已经放回了她的客栈，还帮她换了个隐蔽的房间，无人察觉。”
江玄颔首示意，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那灵体却依旧愤愤不平，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想来那帮人平日里定是坏事做尽！大人为何不趁机杀了那帮畜生，为民除害！”
江玄抬眼看向她，眸底闪过一丝玩味：“现在杀了他们，未免太便宜了。”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阴冷，“好戏才刚刚开始，急什么。
你先暗中跟在苏云舟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如实禀报给我。”
“是，小人告退。”灵体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江玄握着手中的茶杯，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透着一丝阴狠与玩味。
次日清晨，天刚亮，江玄便被那名弟子叫醒，一同前往宗门的练剑场。
练剑场上已有不少弟子在晨练，剑光闪烁，剑气纵横。
江玄看着那些挥舞长剑的弟子，心中暗自叫苦：完了，我压根不会耍剑啊！
他立刻换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对着那弟子可怜兮兮地说：“师兄，我病还没好，头晕得厉害，你先练吧，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那弟子也没多想，只当他是真的虚弱，挥了挥手：“行吧，你别偷懒就行。”
江玄松了口气，找了个阳光充足的角落坐下，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晒太阳，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日子。
突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袭来！江玄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躲，一把长剑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剑身还在微微颤抖。
江玄吓得心脏狂跳。
暗自骂道：你们这些修仙人，都喜欢搞突然袭击是吧！幸好老子反应快，不然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那名弟子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而他手中的剑已然不见。
不远处，一名身着紫色劲装的青年正抱臂而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显然是他击飞了那弟子的剑。
“苏云安！你踏马干什么！”那弟子反应过来，恼怒地对着紫衫青年吼道。
苏云安缓步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临川啊，昨天你跟我哥苏云舟去哪了？神神秘秘的，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临川脸色一变，自然不会说实话，硬着头皮道：“不过是在房间把酒言欢，能有什么事？”
“把酒言欢？”苏云安显然不信，眼神阴恻恻地扫过苏临川，语气狠戾，“我看你是在撒谎吧！既然不肯说，那我就先断你一只胳膊，看你说不说！”
话音刚落，苏云安身上便散发出一股强悍的灵力威压，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苏临川脸色发白，知道自己不是苏云安的对手，情急之下，他猛地看向江玄，急声喊道：“云木！你修为比我高，快拿起剑！”
江玄一脸懵地看向他，心里呐喊：小哥，我真不会用剑啊！
苏临川见他一动不动，只当他是害怕了，又催促道：“快啊！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他打伤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脆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住手！宗门内禁止弟子私斗，你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快步走来，她身姿挺拔，眉目清冷，正是苏家大弟子苏婉婉。
苏婉婉紧皱眉头，目光严厉地扫过苏云安和苏临川：“公然斗殴，目无门规！罚你们去禁室反省一个月！”
江玄跟着众人一同弯腰行礼：“大师姐。”
苏云安见状，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上前对着苏婉婉拱了拱手：“大师姐息怒，我只是跟临川闹着玩呢，并非真的要动手。”
苏婉婉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胡闹也要有个分寸！下不为例！”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苏云安松了口气，对着苏临川冷哼一声，也悻悻地走了。
江玄看着这一幕，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大师姐来得可真是时候，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