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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斯夸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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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伦敦还不算温暖。空气中游荡着死魂般的灰色尘埃,笼蔽了天空,似乎将整个「雾都」都带回了曾经的时代。
斯贝尔比·斯夸罗围着一条灰蓝色的格子薄绒围巾,倚在一块站牌下发呆。两只空荡荡的风衣口袋,左边被塞了「暴雨鲛」的匣子,右边则塞了那把精致的银色飞刀——他把手探进右侧口袋,冰凉凉的刀刃掠过指尖。
贝尔的刀从寄来的那天起就一直被斯夸罗带在身上,哪怕叮叮当当的杂音让他的行动颇为不便。
他将之归结为自己脑子有病。
清晨的街道没有多少人。在斯夸罗身后不远的地方倚墙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流浪歌手,稀疏的胡渣,褐发微蜷,压在宽沿帽下总是不安分地跳出几根。
「先生!」
他喊了一句。无应,于是又喊:「那边白头发的小伙!」
斯夸罗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但对于这种素不相识的路人他向来保持警惕。每时每刻的高度警觉是作为一个杀手的最基本素质。斯夸罗的性格很暴躁,但那也仅限于对那些知根知底的人。
「干什么?!」
那脸色实在看不出有多高兴。换作一般人,也许被他这么一瞪就会识趣地乖乖闭上嘴巴,可眼前的家伙却偏偏是个不知好歹的粗神经——也许吧。
消瘦的中年男人挺起脊梁,扶了扶帽子,说:「你看上去心事重重啊,小伙子。」
…如果换作是瓦利安的成员,斯夸罗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直接一剑劈掉这多舌男的脑袋。但现在不行。起码在伦敦这个城市,他只是个路人,不是西西里的黑手党。
「让我来猜猜吧。」眼见斯夸罗没什么反应,流浪歌者又自娱自乐般地说道,「肯定在想着你很中意的家伙吧。为情所困?」
斯夸罗环视四周。
街上没什么人,就算在这里一刀砍死这个家伙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年轻人就是不坦诚。」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接着用消尖的下巴指了指斯夸罗手里的小刀,「这是你的东西?」
「是别人给的。」斯夸罗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视线却始终不曾离开那把银色的小刀。他想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可以送眼前的男人去见上帝,所以倒也不急着实行。
流浪歌手煞有介事地一挑眉毛,「哦」了一声,然后又像一只老狐狸般地追问道:「赌十个硬币,我保证你刚刚在想那家伙。」
从刚刚就始终颦在一起的眉头,似乎也有了一瞬的松懈。斯夸罗从阴影中抬起头望着坐在十来米之外的流浪歌手,喉结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瓦利安的傲鲛其实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事实上他跟黑手党们的交流方式基本就只有两种:吼叫。
以及,剑。
「好吧好吧,十个硬币先欠着…我们来聊聊那家伙如何?」自来熟的歌手一边说着一边往斯夸罗的脚边挪了几个身位,「一定是位漂亮的小姐吧。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金色。」
来来回回地把玩着那把刀。贝尔菲戈尔的气息被浓浓地浸在了刀刃和每一寸花纹中,触碰着,仿佛都能嗅到那抹张扬不拘的笑容。
「哦,是个金发美人呢。」老男人嘿嘿地笑得有些委琐,「看你这愁的。是个难搞的大小姐?」
是难搞的王子,斯夸罗在心里低声说道。
「我看得出你挺喜欢她的。」留着胡渣的中年男子又说,「跟她说了吗?」
——喂!!那种跌份的事你让老子怎么开口啊!!!斯夸罗觉得自己快疯了。难道让他像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去抓着那家伙的手然后羞答答地告白?
…绝对会被那小鬼笑到气绝身亡的。绝对。
……
其实从拿到信的那天起,斯夸罗就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他不是那种会坐下来安静思考的人,可是现在似乎连镇定的雨之炎也没法平静他猫挠般乱七八糟的内心。
总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小子了。
………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对吧?!喂喂,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啊混蛋!!又是不欠他的…
一辆车过来。又过去了。
然后是越来越多,碾压着愈发混乱的心境。作为一个剑士最重要的是平和稳定的内心,无私无欲,将剑和生命当成唯一的信条。
这些他都没有了。有时他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甚至…
甚至连勇气都不复存在。去接受,去承认。
「去跟她说说吧。不说怎么知道?」中年男人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倚着墙,软软地用帽子搭住了脸。似乎是睡了。
(………要不…回去的时候跟贝尔那小子说说?)
乱了。分不清黑白昼夜,连世界都开始晨昏颠倒。斯贝尔比·斯夸罗拉紧风衣,揉了揉额头,然后转身钻进了路边的一家店里隐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