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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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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火辣辣
一
从那一天开始,程何宇开始失眠。失眠就是怎么也睡不着觉,又没有办法睡着觉。寝室楼的几个铁门全都关着,人无法出去散步,发泄掉郁闷,人仿佛笼子里的野鸟,烦躁不安。
从那一天起,程何宇开始听广播。
静静地躺在床上,双耳塞着耳机,拧开袖珍收音机,双耳便充满了声音,把人荡漾进一个喧嚣的世界,又缓缓地送回到孤寂中,异常的空灵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无线电广播在这个充斥着高新光影声乐的时代,在MP3,MP4,以及未来更加先进的等等的对比下,虽然是极其落后的一种视听享受,但在穷学生们的寝室里,这大众化的东西,却是举足轻重的,一节在“随身听”上连一点声音也放不出来几乎瘪透了的电池,仍然可以让收音机放上三天三夜。人豪不用担心电池,尽情的开放着。
无线电播音一丝丝的进入程何宇的耳朵,流入他失眠的神经,一缕缕的倦意便跑了出来,平常而奇异。他渐渐的迷恋上了。
程何宇渐渐的迷恋上了晚十一点开始的一个夜话谈心节目。节目中有许许多多的在这个繁华的竞争年代失眠,孤独,苦楚的男男女女。这种已经落寂的传媒,在同样落寂的人们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渐渐的他迷恋上了一个经常在这个“幽幽我愿”的夜话节目中常常打电话来袒露心声的少女。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开始了睡眠程序。她离开前,他通常都已经安静的入睡了。虽然耳塞依然在播音。
第二天醒来,程何宇听到耳边沙沙的声音,犹如春蚕在吐丝,清醒极了,他一天的心情都为之焕然。有时候他会在梦中听到这沙沙的声音,清甜、温馨,让人如沐春夜细雨。
只要世界上有学生,有自由的囚徒,无线电广播就永远有旺盛的生命力。
程何宇渐渐的迷恋上了无线电里这个经常在“幽幽我愿”的节目中出没的少女略含幽怨的清凉、高傲的声音。她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真实住址,只是暧昧的说她叫追寻,只愿意透露她的芳龄,十九岁的花季,她已经不在学校里念书了,在社会上寻寻觅觅自己的命运。她的愿望是,假如幽怨,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幽会。
程何宇常常伴着这个少女入睡。
有一个夜晚,这个叫追寻的少女在夜话中问:“你知道吗?但一个人站在那里,你将从他的身边经过,那么,你是喜欢从他的前面经过,还是从他的后面经过?”
有的人打电话去说,前面。
有人说,后面。
程何宇轻轻的笑了,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沉浸在无线电波的声音中,在内心告诉少女追寻,我会从这个人的头上裹过。
但是很快,程就被追寻的问题给迷住了。
追寻说:“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从前面经过,或者从后面经过,说明了你的什么性格?”
有的人说:“喜欢从别人的前面经过的人说明傲慢。”
有女人说:“喜欢从前面经过,说明她渴望被别人重视,害怕被别人忽视。”
有人说:“喜欢从后面过,说明这个人时刻准备着要偷袭别人。”
……
少女追寻忽然不在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然后是电台主播的声音,很遗憾追寻的离开,然后又有另一个听众做特约嘉宾。程已经睡着了。
程何宇开始一夜夜的冥思苦想少女追寻的这个问题。
这大概是个不需要回答又有无数回答的人生真谛的问题。
程何宇渐渐觉得自己在充气,在鼓胀,那是热量,那是激情,那是欲念在凝聚,聚焦,强烈、蓬勃、蒸腾,一阶又一阶的攀升到生命的极限。
少女,少女,追寻,追寻,这个神奇的女孩,她幽幽的声音,抨击在程何宇即将封闭的心,撞开了一条缝隙,于是,顷刻间,所有的可以流动的势不可挡的那一切——光明,清风,轻水,时间,欲望……都涌动起来!
二
风似乎是忽然扬了起来。
房间里浮现了无数的动;飘动,荡动,蠕动……凑成了一屋子的鼓动,如空气的几层羽翼,深浅,厚薄,重轻不一的一同舞动着,共同为散。没有了感觉的人便骤然感到失真,迷惘,失落,哀婉,唉叹;只剩下一种莫大的空旷在天地间。忧伤便成了雪花梨上的擦伤,经过内部的腐烂、溃水、变质,终于在受伤之后许久的某些时刻,在貌似完好无损的表面上显现,磨擦过的伤处毫无保留难隐半点的以病态地颜色无不赫然。
程何宇的双眼有了迷濛,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水影,看着、听着、想着风,在清凉的包裹里他闻到了远逝的那个秋天天空的蓝色气息。这让他恍惚。他低低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犹如被高压钠灯的强光照痛了双眼,他用手掩住。倘若心理作用可以让人从痛苦中品味到快乐,那么一切痛苦都无所谓了,可是心理作用只能从快乐中感到痛苦。
午后一点多钟,宁静的有些陈旧,地下呆了几百年的出土夜壶敛着的色彩和气氛。
苍蝇在做着它们该做的事情,四处传播污染。程何宇的几个同学都安息着,皆裸上身扭曲着,像软腐的梨皮。并散发那样的气息,他们停在四个床架的上下二层共八个床铺的六铺上,呈现了错综复杂,这二十平方米不到的世界挤住了七个尚在成熟的男人和他们庞杂无序的各种用品,加上青春期男性的诸多特点和毛病,这里的浑浊已秉承了香港脚的顽固,超出了圣母地宽容、职责所限,圣洁已无法拯救这一切。经过校方以盈利为目的的向社会造出、输送“质量三包”产品的暴力监督及女生柔情似水洗劫之后概不认账的光顾后剩下的雌香、局部整洁、片面光鲜,还是无法点缀出半分清新和明媚。看这里的气象,已经到了土崩瓦解的境界,不过万事万物不可只看表面现象,一个光头看起来很凉快,但恰恰相反,光头最热,所以光头也被称作电灯泡。这里看是只剩下灭亡,但其实这里方兴未艾,还将兴旺的寒沆瀣几十年,几百年……四周确实很静,但没有人是睡着了的,莫不假寐,如在坟墓。只不过是在坟墓的□□里(即禁区的禁区,许进不许出)情不自禁的陶醉,痴迷,或说失身。是无法战胜坟墓,无法逃离的虚弱、瞑目,是坟墓温柔的殉葬。只剩下精神在莫可名状海洋绱徉,游弋。红海、黑海、白海。多是这几色,有误入精神歧途的,则可以看到黄海,青海,若看到渤海,无色无味单有个概念,和地图上的渤海失去了地图一样,则是做梦都太清醒,太经济,太未来,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舞弊的可怜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