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打开直播伴侣》盐岁

13、缺根筋

　　杨逸知莫名其妙打开手机，看到时韵给他发来五张照片。

　　这五张照片是今天凌晨在山上拍的。

　　星星灯在镜头前形成前景的大片光斑，遮住了杨逸知部分脸廓。他悠闲侧靠在折叠椅上，微笑着凝望着镜头的那一侧，柔顺的发梢乖巧垂落在额头，一双笑意盈盈的杏仁眼里满是星光点点。

　　其他照片里，他或躺或坐，笑意不减，气质干净的少年被暖黄色灯光包围，让画面更增添了几分温情。

　　杨逸知两指放大照片，盯着自己的脸许久：“这叫什么欲望的眼神？这不是很正常的表情吗？”

　　“不是说你鬼迷日眼的意思。”时韵解释道，“是你每次在不紧张不抗拒的前提下，看向镜头，眼神里会有很强的表现欲和感染力。就算只是拍静态图，图片看起来也有故事感。”

　　杨逸知被她说得云里雾里：“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看到的人会自己脑补跟你之间的故事。”时韵打开刚发过去的一张照片，“比如这个，你会本能表演和当下氛围适配的角色，这是你的优势你知道吗？你得清楚知道你的长处是什么，把自己擅长的东西发挥到极致。”

　　杨逸知听懂了时韵的意思，她在肯定自己的天赋和表现力，面对镜头他总是有表达不完的欲望，一种无需刻意、自然流露的欲望。

　　而时韵看得出来，他平日里看她时没有那种欲望。

　　杨逸知双腿有些酸麻，又换个姿势跪坐在地铺上，对时韵说：“我自从入行，很少有机会接到专门对着我拍的机会，更别说有人会对我讲这些。你以后可以经常跟我聊一聊这些事，我受益很大。”

　　“我有一个提议。”时韵说，“我觉得你可以开一个你自己的账号，把我给你拍的照片视频都发一发。比如今天这几张照片，发在工作室号上就不合适，但不发多可惜啊！”

　　时韵又加大筹码：“只要你愿意，除了工作室必须完成的拍摄，我可以帮你拍日常的造型，帮助你做个人账号。”

　　杨逸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开。”

　　他的拒绝在时韵意料之中，但她仍苦口婆心劝他：“你以前说你害怕镜头，但我感觉几次拍摄下来你已经好多了。下一步就该勇敢面对大众了，看看大家对你的评价，无论好的坏的，都能帮助你成长。”

　　见杨逸知不回应，时韵决定再添一把柴火：“男人过了25岁可就是65岁了，你趁着你短暂的花期多留下点珍贵影像吧！”

　　杨逸知心里何尝不知道，他原本入行就晚，如今事业一筹莫展，兴许这辈子都与梦想无缘。如今有一个人就在自己身边，愿意无偿让自己在镜头前，这种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始终忘不掉曾经与梦想失之交臂的原因，那场风暴带来的创伤没那么容易愈合。

　　“我考虑考虑吧。”杨逸知终于动摇了，时韵很欣慰，“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帮我？难道真像宋思岳说的，想把我捧成小网红？”

　　时韵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么天然的引流渠道能为小店带来流量，不用太可惜了。”

　　“……”杨逸知的亏欠心一秒收回。

　　-

　　次日，工作按照预设有条不紊地进行。

　　工作间里，项悦正给杨逸知做造型，杨逸知趁着闲暇间隙给自己脸上贴了两片浸了爽肤水的化妆棉，提前做好保湿工作。

　　时韵在最后确认脚本，她坐在电脑前翻阅表格，发现自己写错了一个重要步骤，她指尖在桌面上点点：“杨逸知，抽屉里有张纸给我。”

　　项悦正在给他固定发套，杨逸知的脑袋不敢乱动，他凭着记忆打开抽屉，摸到里面唯一一张纸，随手丢到时韵桌上。

　　时韵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打印机运作起来。

　　时韵取出还带着热气的文件，一边检查一边对杨逸知说：“桌上有两个长嘴夹给我。”

　　“你要长嘴夹干嘛？你要化妆？”杨逸知心中虽有疑问，还是照做了。

　　“嗯。”

　　杨逸知自从来工作室上班，时韵一直是素颜。今早醒来见到她就发现她把后半段眉毛全刮了，那时就有点奇怪，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今天怎么化妆了？”

　　“不对。”项悦打断杨逸知的话，“时韵，我几天没来了？”

　　时韵检查完文件，站在杨逸知身后照镜子，用长嘴夹将两侧碎发固定在头顶，爽肤水喷湿化妆棉，在脸上擦拭：“四五天？”

　　项悦来回扫视镜子里的杨逸知和时韵，嘟囔着：“我怎么感觉你们俩突然变得很熟啊？”

　　明明杨逸知上一次拍摄全程还在僵硬和红温之间反复横跳，一整天下来憋不出一句话。

　　时韵：“这叫什么话？同事之间一定要苦大仇深板着脸才对吗？”

　　项悦不与她辩解，又对杨逸知说：“她没跟你说今天要跟你一起拍摄？”

　　杨逸知摇摇头：“没。”

　　时韵简单护肤完，指腹铺匀粉底液再用气垫粉扑使劲儿拍打：“本来想跟他说的，结果他睡着了。”

　　此话一出，项悦和杨逸知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镜子里的她。

　　杨逸知两手抓着椅子扶手快要站起来，被项悦摁下：“我真求求你了，说话别老这么模棱两可的行不行？”

　　时韵几乎被大力上脸的粉扑拍出电音：“我没乱说，那天在山上我让你别睡要跟你讲方案来着，结果你睡着了我就没讲。”

　　项悦难以置信地问：“你俩去爬山了？”

　　时韵心不在焉道：“没爬，观光车上去的。”

　　杨逸知无奈叹息，却又无从解释。

　　项悦愈加兴奋了：“你们还一起坐观光车了？”

　　时韵：“半夜谁爬得动？当然坐观光车了。”

　　杨逸知像被针扎爆的气球，泄了气瘫倒在椅子上，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里的时韵，不敢再想她的下一句发言还能有多危险。

　　项悦一手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尽管惊讶更多，她嘴角还是浮现出一丝没压住的笑意：“你们半夜在一起？”

　　时韵皮肤底子很好，说话的功夫底妆已经定好，取了刷桶里一只眉刷对着镜子画眉：“他得送奶啊，送完奶已经三点了。”

　　项悦这下彻底傻了眼，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时韵的肩膀问：“你不会还陪他去送奶了吧？”

　　时韵：“嗯。”

　　杨逸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揭开脸上的化妆棉恨恨扔进脚边垃圾桶里，随手在桌上找了一个粉扑开始给自己上粉底。

　　项悦认出来，那个粉扑是时韵刚刚用过的：“令人惊叹，真是令人惊叹！”

　　杨逸知冷冷道：“时韵，你如果再这样跟她乱说我就不开账号了。”

　　时韵从镜子里瞥他一眼，又转身面对面斜眼看他：“我哪一句胡说了？”

　　杨逸知眉心一紧：“你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

　　时韵恼了，指了指他威胁道：“等会不给你化妆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项悦赶紧打岔：“时韵，我没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我说说呗。”

　　时韵便从宋思岳来的那天早上，事无巨细地将如何骗宋思岳、如何算计杨逸知留在她家里、送奶、看日出的事情都讲了个遍。

　　项悦听罢捧腹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杨逸知你别担心，时韵这么说反而证明了她对你没别的意思。她要是跟我上山看日出，她肯定就这么说出来对吧？”

　　“她要真对你有点什么意思，心里有鬼，肯定就瞒着不说了。”

　　项悦这么一解释，杨逸知心里好受多了，至少没被别人误会。

　　但刚才那句话他内心并不赞同，也许是各人处事风格不同，他自认对时韵没有非分之想，却也不想将二人之间的事情告知他人。

　　项悦又说：“不过还好你在，不然时韵一个人在家肯定对付不了宋思岳。”

　　无论如何也算是得到了肯定，杨逸知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问时韵：“今天我跟你怎么拍？”

　　时韵简单给他描述了脚本的大概内容，接着宽慰他道：“跟平时拍得没太大区别，咱俩注意配合就行，你放轻松。”

　　时韵化完妆简单给杨逸知补了剩下的妆面就让他去换衣服了，项悦陪她做完剩下的发髻。

　　项悦在她原本的头发里塞了几个假发包，用真头发覆盖好固定，最后在头发上方装上假发髻，再用假发片围绕遮盖以防穿帮。

　　项悦对着镜子往她的发髻里簪花：“时韵，你今年年底就25岁了吧？”

　　时韵整理好妆面，在额间绘上花钿：“怎么突然这么问？”

　　“咱俩打小学就是朋友了，这么多年，我就见你对宋思岳有过那种意思。”项悦帮她固定好发簪，身子伏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的她，“但是宋思岳呢，上学那会儿看不出来，现在看来确实人有点问题。”

　　项悦：“你后来就再也没什么心动的人吗？”

　　时韵冷笑道：“我跟异性都不说话，跟谁心动去？”

　　项悦：“你跟杨逸知不就说话吗？我认识你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你单独跟谁出去玩。”

　　“悦悦。”时韵转过脸，神情严肃地说，“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吗？我现在这个情况，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事？”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项悦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可一个人单打独斗太难了，我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你，如果有人爱你帮你，不是更好吗？”

　　时韵：“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现在还有杨逸知，还有雁徊里的阿姨叔叔们，以后还会有其他有梦想的朋友加入进来。”

　　项悦不再与她争辩，从背后抱住她：“希望你别再受苦了，一切顺利。”

　　杨逸知换好衣服在外面静坐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时韵化妆前打印出来的新脚本，仔细揣摩。

　　他先等到项悦从房间里出来。

　　项悦对他说：“时韵好了，马上出来。我去拿设备，等会我开车带你们去。”

　　杨逸知点点头，他心中有些忐忑，毕竟是第一次和时韵搭戏，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外景。

　　他又低头看纸上标识为拍摄主题的那一行字：从两小无猜的年少好友，到共赴荣华的少年夫妻。

　　他根据脚本描述和已经穿着在身上的衣服，想象出大致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演练应当如何表达两人之间情感细腻的变化时，发现身前多出一个与他身上同颜色花纹的裙摆。

　　他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那人像是从纸面上走到他眼前了。

　　时韵双手交握于胸前，微微屈膝颔首，向杨逸知行了叉手礼：“杨公子。”

　　杨逸知心底承认，他确实有一秒因为时韵的美而觉得有点精神恍惚，比起眼前的她是自己的同事，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戏中他的娘子。

　　可戏终究是戏。

　　杨逸知回过神，懒懒道：“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