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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吃你点零食不行啊(高中) ...

  •   宁辞走进来,关上门:“嗯。坐下,我给你喷药。”
      顾栖悦乖乖坐回床边,抿着唇盯着宁辞看,她身前的泪渍浅了许多。宁辞蹲下身,从袋子里拿出云南白药气雾剂,小心翼翼提起顾栖悦的裤脚,露出红肿的脚踝。
      冰凉的药液喷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和清凉,宁辞的手指轻轻按在脚踝周围,帮她揉开药力。
      肌肤相触,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轻柔的按压,让顾栖悦觉得有些奇怪,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脸颊也开始发热。
      宁辞也觉得这空间异常闷热,原本爬山就出了汗,现在在这个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的小房间里,更是热意蒸腾。
      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濡湿了,“电风扇可以开么?”
      “啊?可以的。”
      宁辞起身去打开墙角老旧的电风扇,往这边挪了挪。
      落地扇叶转动,吹出来的风却也是热的,搅动着空气。
      “我......我自己来吧。”顾栖悦接过宁辞手里的药瓶,轻声说。
      宁辞顿了顿,说了声好站起身,看着顾栖悦笨拙地喷药,宁辞目光转向门口,又从身后袋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朝门口走去。
      顾栖悦放下药瓶,紧张问:“你要走了么?”
      “不是。”宁辞回头看她一眼,蹲在门后,“我安这个。”
      顾栖悦好奇忍着脚痛,一瘸一拐走过去。只见宁辞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金属插销和一小包工具,正专注地生疏地在门内侧安装着。
      她看着宁辞蹲在地上的侧影,灯光在她脸上,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顾栖悦鼻腔一酸,眼眶又热了。
      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一滴泪滴落,滴在宁辞脖颈,混着宁辞流下来的汗,顾栖悦吓得后退一步,宁辞抬手,手指碾过,湿滑滑的。
      她很快装好了插销,用手拉了拉,确保牢固,站起身对上顾栖悦泛红的眼眶:“这样安全一些。别人要进来,也得先敲门。”
      顾栖悦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她甚至考虑到了自己在这个破烂空间里,最后一点隐私和尊严。
      顾栖悦抬起手,宁辞站在她面前,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她用自己校服袖口,轻轻地、一点一点为宁辞擦拭额头上、脸颊和脖颈上的汗珠,动作细心又体贴,带着一分从未有过的亲昵。
      宁辞嗓子有点干,脚底粘了502胶水。
      少女袖口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顾栖悦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真的很奇怪,她身上没有这破烂地方的混沌气,像是自带了结界。
      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顾栖悦哭过后,格外清亮的眼瞳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隐隐透出血管的白皙皮肤。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痒,心跳加速,陌生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里来回晃荡。她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顾栖悦纤细的手腕。
      顾栖悦停下动作,眼神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
      手腕很烫。
      宁辞别开眼,松开手,声音有些哑:“不用擦了......回家也是要洗澡的。”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终于,供给两人的氧气太稀薄了,宁辞站起身:“我......真的要回去了,外婆还在家等我。”
      “嗯,好。”顾栖悦也跟着站起来,送她到门边。
      “记得锁好门。”宁辞拉开插销打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周一......去上学。”
      “嗯。”顾栖悦重重点头。
      她站在门边,看着宁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昏暗的银杏树尽头。
      轻轻关上门,咔嗒一声落下插销。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崭新泛光的金属条,在破败的铁皮门上,那两块小小的银色铁皮默契地交扣在一起。
      很小,很薄,却能阻挡惴惴不安的未知风险。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一滴,两滴,砸在水泥地面上,迅速渗透,蒸发不见。
      多年的难堪隐忍,都被无声地接纳和稀释了,这狭小的储藏间,再也不是难以启齿的耻辱烙印。
      这夜,隐秘而珍贵。
      **
      顾栖悦的脚踝当然不会好得那么快,清晰的肿痛在早上更为强烈,走路时不得不微微踮着。
      她像往常一样,推开漆皮剥落的铁门,心却被阳光猛地照彻。
      晨光熹微中,宁辞单脚支地,跨坐在自行车上,安静地等在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细碎的光斑透过叶隙在她身上跳跃,将她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染成浅金色。
      她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树旁一丛无人注意的野草上,神情一贯平淡。
      “宁辞!”顾栖悦抑制不住地开心,飞快锁上门。
      她忍着脚踝的不适,姿势别扭地踮着脚快步走到自行车旁,从独自发霉的深夜,走向她的灿烂白天。
      “你来接我啦?”她脸上绽开肆意的笑,开口却小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
      宁辞点了下头,握着车把的手臂稳了稳,将车身向她这边微微倾斜,方便她上车。
      顾栖悦伸出手拽住宁辞的校服腰侧,侧身小心坐上后座。
      “上车,抓紧。”
      车轮缓缓转动,逐渐加速,她的开心没有那么显而易见,只有自己知道。
      自行车载着两人轻盈滑出,风迎面扑来,吹动顾栖悦的马尾,吹起宁辞的碎发。
      她们穿过渐渐苏醒的小区,掠过提着菜篮慢慢行走的老人,背着书包匆匆跑过的学生。
      大路越来越开阔,阳光越来越明亮,顾栖悦坐在后座,看着宁辞的背影,忽然有种错觉。
      宁辞正骑着这辆单车,奋力地将她从一口幽深冰冷的井底捞出来,将那些潮湿陈旧的过去,远远甩在身后。
      她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嘴角高高扬起,心底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明亮与轻松。
      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
      周二下课铃响,教室一角悬挂的斑驳旧喇叭“滋啦”响了响,传出略带电流杂音的女声。
      “同学们请注意,校园广播站本学年招新活动正式启动!如果你热爱声音,如果你有独特的音乐品味,如果你想让你喜欢的声音和旋律飘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欢迎踊跃报名!报名表和详细要求已张贴在各班公告栏,截止日期为本周五放学前......”
      教室里安静一瞬,下一秒炸开锅。
      “广播站招新了!”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嗓子。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可以放周杰伦的新歌了?”
      “我想放S.H.E的!”
      “还能在课间说话呢,让全校都听到自己的声音,想想就酷!”
      好几个同学立刻围到了公告栏前,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正在埋头刷题的卢小妹被这阵喧闹吵得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桌子:“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做题呢!”
      几个女生吐了吐舌头,稍微收敛了些,但兴奋劲儿还没过。后排一个女生忽然看向正整理笔记的顾栖悦,眼睛一亮:“栖悦,你声音那么好听,普通话又好,你报名吗?”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原本也想去试试的女生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哀号起来:
      “啊!顾栖悦你要是报名,我们还选什么啊,肯定没戏了!”
      “就是就是,你学习好,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语气里半是玩笑,半是真实的无奈。
      宁辞从卫生间回来,在喧闹拥挤的走廊里,迎面碰上了刚给其他班上完课、腋下夹着课本正准备回办公室的贺与初。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气氛瞬间凝滞。
      贺老师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周末外婆那通隔着电话线都能震碎耳膜、中气十足的“思想教育”,此刻余威尚存,连当时在楼上装睡的宁辞都不得不拿被子捂上耳朵。
      此刻舅舅脸上那混合着愧疚、无奈,以及试图重新端起师长架子的复杂表情,实在有些难以形容,宁辞觉得挺滑稽的。
      但她还没疯,憋着没笑出来。
      “宁辞。”贺老师略显尴尬地开了口,叫住了正要目不斜视走过的她。
      宁辞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静待下文。
      贺老师清了清嗓子,试图弥补:“那个......这次数学,考得不错。”他顿了顿,斟酌词句,“下次......争取再考高一点。还有啊,也别光是数学学得好,其他科目也要加把劲,偏科可不行。”
      这几乎是最大程度的变相和解与肯定了,甚至还有从未有过的鼓励。
      舅舅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到,一次过年喝醉酒来看外婆时吐露真言,说是她和姐姐长得太像,没有她,自己的姐姐就不会那么年轻……
      又说她拖累外婆,但又不愿意把她接到自己家照顾,因为妻子和女儿也不喜欢她。
      最后被外婆扇了一巴掌才酒醒了半分,被外婆拿着笤帚追着踉踉跄跄从天井滚出去。
      宁辞不仅抢走了姐姐的生命,还抢走了男人母亲的所有精力和爱。
      宁辞抿了抿唇,目光低垂,“嗯”了一声表达接受。
      贺老师看着她终于不再是全然抵触、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望着宁辞转身走回教室的背影,心里默默感叹:这孩子,身上那层硬壳,终于是被敲开了一点缝隙。
      想着想着,还动容地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确保没人看见,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宁辞回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教室里关于广播站的讨论热度还没完全散去。旁边的顾栖悦正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她经常这样,不是市面上那些流行歌手的旋律,而是她自己随意组合的音符,轻快而独特。
      宁辞一直觉得,她随口哼的调子,比收音机里那些精心包装的歌曲更打动人心。
      见宁辞回来,顾栖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地问:“宁辞,你听到广播了吗?广播站招新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寻求意见的期待,“她们说我声音好听,怂恿我去报名......你觉得,我要不要报啊?”
      宁辞看着她乖巧征求的样子,很认真的思考了下,反问:“你自己想不想?”
      顾栖悦没有犹豫,用力点头,马尾辫随之晃动:“想!”
      “那就报。”回答简单直接,没任何拖泥带水。
      还真是不扫兴的朋友,顾栖悦张了张嘴不知道接什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继续做她的习题。
      宁辞看着顾栖悦抿着嘴巴,略有笑意,心里默想:这家伙,精力怎么这么旺盛?真是不知疲倦。
      其实和宁辞熟了之后,顾栖悦发现,宁辞是个做什么都十分认真的人,当然这个认真取决于她是否想做。
      比如,体育课,她在小卖部选雪糕时,会很认真的从一堆包装里面找到她喜欢的绿豆味,没有的话,她就不吃了,但会顺便给顾栖悦买根老冰棍。
      她写完一卷,手脚利落地往书包里塞,忽然动作一顿,轻咦了一声,接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虾片,举到眼前自言自语:“怎么又有?谁放的呀?”
      她下意识地以为那个小胖子贼心不死,对方也恰好和她视线相撞,小巷惊魂夜吓得他立刻转过头。
      顾栖悦叹口气,正准备起身将虾片还回去,左手袖子被一把拽住,她疑惑转回身:“宁辞?”
      宁辞松手,刚刚拽她的右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几何图形,头也没抬:“不是他。”
      怎么感觉,有些不悦?顾栖悦保持站在那儿的姿势。
      旁边一女生悄悄凑过来,用手半掩着嘴:“栖悦,我看到是隔壁班那个打篮球的,个子高高的、挺帅的那个男生,刚才课间休息时在咱们班门口晃了一下,往你抽屉里放的。”
      “打篮球的,个子高高的、挺帅的那个男生?”顾栖悦重复,学霸记忆好,一字不落,但她对描述的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宁辞扔了笔伸出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一把将那包虾片从顾栖悦手里拿了过去。
      刺啦。
      清脆的撕裂响,包装袋被她利落地沿着锯齿边撕开。
      顾栖悦手上一空,有些错愕地看着宁辞,眨了眨眼,没明白怎么回事。
      对方则面无表情地从撕开的口子里捏出一片金黄虾片,塞进嘴里咔嚓嚼着,掀起眼皮看向一脸懵的她,理直气壮挑衅道:“怎么了,吃你点零食不行啊?”
      “可以是可以......”顾栖悦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实话实说,“就是......以前也没见你对零食感兴趣啊。”
      去小卖部也不见她买过一次虾片。
      “饿了。”宁辞言简意赅地扔出两个字,堵回她的疑问,接着直接举起零食袋对着嘴,将里面剩下的虾片哗啦一下,全倒进了嘴里。
      顾栖悦一边坐回去一边目瞪口呆。
      瞬间,宁辞白皙的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
      顾栖悦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没忍住,梨涡浅浅荡漾:“你吃慢点啦,又没人跟你抢。”看着宁辞鼓起的腮帮,只觉得心尖都软了,“以后我收到的零食都给你,行了吧?”
      哼的气声不大,但顾栖悦听见了,宁辞被食物塞满的腮帮动了动,耳根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薄红。
      顾栖悦伸手从宁辞的抽屉里拿出她塑料杯打开放在桌上:“别噎着。”
      宁辞没看顾栖悦,也没说话,也没喝水,只是倔强别开脸,用力咀嚼着嘴里那堆虾片,仿佛跟它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吃你点零食不行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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