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五、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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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驻在术士之家的门口，键硕的骏马懒懒地打着响鼻等待着主人再次催动车轮的滚动。油亮的车厢外壁上用金色和蓝色的晶石镶嵌出一个繁复的纹印，那是图家的家徽。此时图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西西正无聊地呆在马车里，等着她心爱的那位白马王子快快下楼来。
“怎么还不来呀？怎么还不来啊！”西西神游似地念叨着。心中不断幻想着蓝钰穿上豪华礼服后那俊朗不凡的样子，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个画面。她可是一接到邀请函就想到钰没有马车接送，立刻就催了自家马车来接人了，连她那名副其实的男朋友离音都没有顾上呢！
哀怨似地扫一眼冷冷清清的术士之家，原本无聊的神情立刻被喜悦所替代。
“总算来了！”但喜悦很快就被惊讶覆盖。
“你们……就穿这样去？”疑惑地望着面无表情得更加厉害的蓝钰，西西真不敢相信某人居然就打算穿着平常普通的衣服去参加王宫里的宴会。事实上，蓝钰就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西西可不会答应他们就这么去参加宴会，别说她图·西敏斯的朋友会因为衣着而被别人嘲笑、羞辱，单是她的幻想被无情打破就已经是不可原谅的了！
于是，暴力“女拳王”粗鲁地跳下马车，丝毫没有顾及到她身上所穿的华贵衣裙，强硬地把沉默不语的夫子和扭捏的男孩扯上马车，然后不容置疑地对前座等候命令的车夫大声地说道：“起程！先去服饰店！”
一刻钟后，涣然一新的两人出现在西西面前。期间，变身为强硬女王的女拳王断然无视所有抗议和冷冻视线，彻底地尽了一回摆弄洋娃娃换衣服的兴。
无奈又无奈地被女孩炙热的视线逼着做了一回换衣服的游戏，终于得到满意的点头后，蓝钰只觉得很累。对服饰什么丝毫不感兴趣的他怎么能了解女性对这方面小细节的斤斤计较呢？
最后，在西西既自豪又陶醉的恐怖目光下，马车终于到达了王宫。
小侍熟练地指引车夫将马车停放到指定的地点，宫殿门口迎宾的侍从唱喏了来者的名号。蓝钰注意到，当那个一脸矜持微笑的侍从自西西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和身份之后笑容停滞了一瞬,仅仅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原样，但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蓝钰的目光却少了之前的疏离而多了一丝敬意。
发现自己得到异样的待遇，蓝钰没有多做猜想，他现在面临的是与他的初衷完全相反的境地。
当迎宾的侍从提到他的名字时，整个宽阔的大殿里所有的目光“刷”一下全集中到他身上。这些目光中，有隐含目的的审视、赞叹，也有从掩藏角落里放射出的不加掩饰的憎恶、妒忌或者毫无来由的痛恨。
人类的心，永远都是这般不堪入目！突然想起某个妖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蓝钰冷漠地站住脚步，用比之投射而来的视线更为冷酷和无情的目光巡视了一遍大殿。果然，那些散发着恶意的角落忙不迭收束了他们的放肆,而那些包含着目的的善意也在冰冷刺骨的瞪视下悻悻地收回。
眯了眯眼睛，没有在三两聚集的人群中见到熟悉的面孔，蓝钰悄然躲过西西的注意力，和一进入大殿就有些恍惚的古伦莫迪隐入人群稀疏的角落中。
纤长的手指捻着一只透明的琉璃高脚杯，血红的液体轻缓流淌，透过琉璃折射出绚丽的幻彩。倚坐在清冷的边角长椅上，蓝发的青年动作幽雅地浅酌。银蓝色的收腰长袍，据说是来自东方的名贵物件，微凉丝润的绸缎面料勾勒出修长的线条；长长的水蓝色发丝在胸口处用绣着银色花纹的蓝绸带松松地束着，顺直的尾端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飘荡；下垂的眼睑、冷漠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众不同的疏离感，缓慢而幽雅的举动，充满异国风情却显得相得益彰的衣着，这一切都为蓝钰本是平凡的面孔添加上了无穷的魅力。即使他自己陷入私人空间中并没有察觉到，但改变不了大殿中人偷偷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的事实。
这样的师傅……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痴痴地凝望神色肃穆而恍惚的蓝钰，古伦莫迪忽然有一种眼前的人在下一刻就要消失的错觉。
“怎么了，莫迪？”
“啊？”听到蓝钰的问话，古伦莫迪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蓝钰的衣袖，紧紧地。“宴会……很热闹。”突然冒出一句不知所措的话，古伦莫迪急忙把视线落在大殿中来往人群身上，拽着衣角的手却不肯放松。
“是很热闹。”在这热闹底下又潜藏着多少波澜，谁能说得清。“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师傅，你总是说一些很神秘的话。”
没有回话，蓝钰伸手耙乱古伦莫迪的头发。
这时候，大殿门口迎宾的小侍高声唱喏国王到来。随行的还有奇克力使节团的众人。
围聚闲聊的人们顿时停下了谈论，放下手中的酒杯朝国王躬身行礼。
“好好，都免礼吧！”国王微笑着，目光在角落里的蓝钰和古伦莫迪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别开，和臣子们低声交流着什么。
而紧随在国王身边的那位高贵的王后陛下却神色略显激动地紧紧盯着古伦莫迪不放，直到国王暗底下拉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般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
“师傅，刚才王后陛下她……”古伦莫迪非常不解，王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可却是头一次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他，似乎他身上有什么强烈地吸引着她的眼光。
蓝钰还是没有回答，确切地说，他没时间回答了，因为，找了他们有一会儿的西西这会儿不高兴地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钰哥哥~~~”多么幽怨的声音，比深宫怨妇还要哀怨三分，听得古伦莫迪全身寒毛直窜。“你很不高兴吗？钰哥哥？”
“我没有很不高兴，西西。”蓝钰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高度集中的注目礼会让他有一种整个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感觉，很不舒服。
“唉……你还是不高兴呐……”西西很肯定地点头说道，“虽然你嘴上不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呐，钰哥哥，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西西鲜见的一本正经的表情让蓝钰升起躲无可躲的感觉。
瞥了竖起耳朵来听接下来的谈话的古伦莫迪一眼，西西坐到蓝钰的另一侧，双眼望着大殿中开始翩翩起舞的人群。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在想，像钰哥哥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清楚我们是在打什么心思呢？”她回过头，明亮如晨星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直视蓝钰，“别说你不知道哦，钰哥哥！打从一开始，你就清楚我们是因为看中你表现出来的能力而接近你的吧！”
“或许一开始我们确实是为了能力而接受你做伙伴，但是和你相处过后，我们是真正把你当做同生共死的伙伴了，钰哥哥。不管是老大也好，笨蛋离音也好，凯乐也好，甚至我也是。人家我可是图家的大小姐呢~从来都是很挑剔的！”西西俏皮地皱皱鼻子做出一个眼高于顶的表情。
那是个很可爱的表情，尤其是西西这么漂亮的女孩做出来，看到的人都会回以善意的一笑。可是，蓝钰笑不出来。他低着头，端详着手中的酒杯，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已集中在那里了。
“因为真正把你当作同伴了，才觉得有些奇怪。钰哥哥，当初你又为什么会选择跟我们一起走呢？”西西一脸认真地凝视蓝钰低垂的侧脸，“即使没有我们的邀请，你也能一个人出来闯荡的，‘只能和第一个见到的人一起出去’不过是个借口，有魔物中的王者冥虎在任何人都不能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完整地进入黑森林不是吗？以钰哥哥你的能力，没有我们拖后腿会更加自由，也不仅仅是今天的海蓝皇家学院的顶级夫子而已。我说得对吗？钰哥哥？”
“西西，你……”
“不要说话，钰哥哥。”西西微笑着阻止了蓝钰要说的话，那种虚幻般的笑容实在不像是单纯可爱的西西能展现出来的。“当时我们都没有去多想，只当钰哥哥你急切地想离开那个鬼地方，而且人家可是真的迷上钰哥哥了呢！可是，现在人家却好奇了，那么聪明的钰哥哥既然知道我们是想利用你，也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为什么却不一开始就拒绝我们，或者一开始就编一个周全的、没有漏洞的谎言呢？还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拿来利用，总是拿出一些好东西来给我们，甚至勉强自己呆在最讨厌的热闹的地方。能告诉我吗，钰哥哥？其实大家都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是都不敢明着提出来呢！只有人家不想再把问题憋在肚子里烂掉才来问的。”
见蓝钰还是沉默，西西突然兴味十足地加上一句：“难道真的跟我们家音音说的一样，钰哥哥是看上了老大才一直跟我们走在一起的？”
“不是！”
“不可能！！”
两个声音同时驳斥。蓝钰是紧皱的眉头，而古伦莫迪却涨红了脸。
“呵呵~~~既然不是，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呢？钰哥哥？要不然，人家就照自己的想法理解了哟！”西西奸笑着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蓝钰似乎是做了某个决定，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需要你们的身份……它能让我更加顺利地见到一个我必须见的人。一开始我不知道可以通过挑战进入海蓝皇家学院，但要见到那个人必须有一定的身份和理由……”
“我明白了，钰哥哥你不必再说了。”西西打断了蓝钰接下来要说的话。
“西西……”
“真的不用再说了，钰哥哥，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和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之后，钰哥哥你有没有把我们真正当作你的同伴呢？”
“……有。”声音很轻，却很真实。
“啊~~~那就好了！我们利用了钰哥哥你一回，再被你利用回去，那就两清了！！”非常不淑女地跳起来，西西漂亮的脸上展开一个标准版“西西”式的笑容。“我们是同伴啊！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不过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钰哥哥的便宜呢~~你没有利用到我和凯乐哦！”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西西又继续说道：“不要用那么奇怪的眼光看人家嘛~在大家族里长大，如果连这点东西都猜不到，那可是很危险的哟~不过人家还是很可爱的西西呀！”讨好地一笑后，奸诈的恶作剧小鬼式笑容再次出现。“嘻嘻~~~~~虽然人家已经得不到钰哥哥你的心了，但是，人家会绝对支持钰哥哥和老大的恋情的！人家是新生代女性啊！”说完，不理会蓝钰僵硬的冰山脸，非常淑女地款款走向舞池。
这算什么……蓝钰有点反应不及。印象中女人，不，女孩子都是这样换脸比换衣服还快的吗？挫败地摇摇头，蓝钰随手将不知不觉间已经涓滴不剩的酒杯放在长椅上，起身向露台走去。
深邃的夜空是抚慰焦躁的心绪最好的药剂，仰望星空时的宁静和空旷能够有效地抚平波动的情绪，那是他自小就养成的习惯。现在，他正需要那片星点的黑幕来压制和西西的一席谈话带给他的冲击，还有……即将来临的诀别。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三十五、夜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