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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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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暮是十八岁上大学的。也许她算是念书比较早的,看着年纪也小,在爸爸给她收拾东西准备的时候,有爸爸许久不见的朋友过来正好看见,还笑着问“暮暮这是要去上高中了?”
林岁暮就扁嘴了,我有那么小么?
后来爸爸就笑她,傻妞儿,叔叔那是故意把你说的小一点儿。林岁暮就垂下眼笑开了。
爸爸是最能让她马上就心情好起来的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林岁暮就经常在作文里写《我最喜欢的人》,然后第一句话总是写“我最喜欢我的爸爸。”到后来老师被逼得很婉转的对她说:“可以换个题目的呀,老写这个自己到后面都会写不出来的对不对?”
其实她想过写其他的。在最初学着写作文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要写《我最讨厌的人》,她就要写妈妈。
她是真的不喜欢妈妈,脑海里对妈妈所有的记忆就是她当初毫不犹豫的搬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家门,小小的她拼命去拉妈妈的手,妈妈只是用力的想甩开她。她也不哭,回过头不停地叫“爸爸你来,爸爸你来。”而爸爸背对着她也不理她,到后来妈妈终于甩开了她,她回过身走到爸爸面前,牙咬得紧紧的,板着一张白了的小脸,一声不吭抬起已经没力气的手,一下一下的打在爸爸的背上,直到后来她绕到前面发现爸爸居然是一脸水光。
再到后来,她对于妈妈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她受不了和爸爸一起“受苦”而跟另一个男人跑了。很老套很多见的情节,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林岁暮就是觉得很恶心。
结果她回家跟爸爸说的时候,爸爸马上就卸了笑脸:“不准这样。”
然后她抬起头看见爸爸第一次那么严肃的脸,被吓了一跳,隐隐约约也觉得自己是不对的,怯怯的“哦”了一声。
她对于爸爸,总是不仅仅怀着感激和爱的。当然这是根本的来源,但是在他们父女之间,已经有更多更多。
爸爸在车站送她的时候比她还要紧张,搓着手有点无措的看来看去,看到什么是没有买的马上又跑去买。到火车要开动的时候他还在埋怨林岁暮:“说了不要你买硬卧票,那么远你怎么受得了……”
林岁暮就在窗户里跟他招手:“没事的爸爸,你赶紧回去吧。快点儿,一会儿到镇上的车又该挤了。”
然后她看见爸爸抬起手抹了抹眼睛。那是在那年妈妈走之后她第一次看见爸爸流眼泪,刺得她眼睛一酸。最后总算是爸爸回过来喊了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暮暮!”
火车已动,留在林岁暮耳边的就是那句熟悉的“暮暮”了。
爸爸一直叫她“暮暮”。暮暮,暮暮。好像所有人都叫她暮暮。包括纪海洋。
林岁暮在进大学就有要边打工边学习的想法。家里境况不怎么好的人,尤其是女生,估计都会有这种心思。所以林岁暮就很留意学校里各处的广告了。因为关注的很频繁,加上一个同乡学姐的帮忙,不久她就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咖啡馆找到了工作。同宿舍的女生听说之后还很兴奋地对她说:“啊呀暮暮,那里环境可不比星巴克差,很多人都会去那里的,到时候找个好男朋友,再顺便给我们也介绍啊。”
林岁暮只是笑笑。她的舍友大都要不是本地人,要不是江浙沿海一带来的,当然不比她的想法。她们脑子里自然是有更多的心思。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就在那里遇上了纪海洋。
她第一天上班就发现窗边的一个位子一直是空着的,即便其余位子已经坐满,再来的客人也只能干等着不能去坐,有的没有耐性的干脆就改带走了。她很纳闷的问过老店员,被告知那是专门给店长的一个好朋友留着的,尽管他来的时间不一定,但是也一直给他留着。所以店员也要提醒那些不知情的客人不要占了那个位子。
“这叫‘小特权’。”
老店员笑笑,林岁暮就习惯性的扁扁嘴。遇到她不是很喜欢的东西,她都会扁嘴。
后来的纪海洋却爱极了她这个小动作。
结果就在她问完之后,一个男人就走进来,穿过已经坐满的其他位子,径自走向那个位子坐下来。林岁暮看看只有她隔得比较近,于是她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对那个男人说:“对不起先生,这个位子是为我们店长一个老朋友留的,您可不可以先稍等一下一会儿换个位子?”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撞进林岁暮的眼睛里,震得她不由自主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那个时候她脑子出现的一句话就是“他真好看啊。”
而那男人只是慵懒的看着她,然后挑了挑眉:“哦?”
就那么一个字,声音就攥得林岁暮要喘不过起来。她有点呆愣的点点头:“是的,所以……”
结果她还没解释完就有一个老店员过来拍拍她的肩低声说:“你在干嘛呢?”然后转向那男人:“纪先生,您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纪海洋点点头,眼睛里又带点笑意看了林岁暮一眼,对老店员说:“你们又招人了。”
是用的陈述句,明确的表示了他其实不想谈论这个,只是寒暄。于是老店员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拉着还是呆愣的林岁暮走开了。
走到洗手间林岁暮才发现自己的脸通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干了蠢事觉得窘迫,还是因为他简单的几记目光?
不过她倒总算是记住了,那个位子的主人原来就是那个纪海洋。
那个眼睛漂亮,鼻子窄窄挺挺,嘴唇薄薄的纪海洋。
她没想到,第二天纪海洋又来了。而且这次她颇为“荣幸”的被叫去给他送咖啡。她端着咖啡走过去的时候依旧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出丑还没让她释怀的原因,她到纪海洋跟前的时候手居然微微的发起抖来。纪海洋在看报纸,头微低着,这让林岁暮很庆幸,至少他不会看到她发抖的手——吧?
就在林岁暮把咖啡放在桌上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就听见了纪海洋说:“你手抖什么?”
依然是带着笑意的慵懒的声音,却着着实实的吓了林岁暮一大跳,当即庆幸她已经把被子放在桌上了,顿了一下她才傻傻的说:“你怎么看到了?”
刚说完林岁暮就后悔自己的傻气了,果然,这次纪海洋是着实的笑起来,笑得整个胸腔都在微微得震动。
她有点懊恼地看着他,他被她一看笑得更加厉害,直到她真的要窘迫的生气了,他才停下来,眼睛里满是笑。
看纪海洋终于不笑了,林岁暮亟亟的解释:“是咖啡,太烫了,我怕烫手。”
纪海洋一看她的样子又要笑了,怕惹恼她才堪堪忍住:“你怎么这么搞笑?”
他不像一般人说“你怎么这么可爱?”而是说“你怎么这么搞笑?”
林岁暮却是很高兴,高兴到心里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纪海洋很憋闷,家里的事,公事搞得一团糟,叫他觉得什么都跟他过不去,老头儿逼得他直接从家里跑出来干脆搬到这儿来。他庆幸自己早前就在这里买了房子,不至于再多一件事儿。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所以转来转去又跑到老方的店来,没想到这次却叫他碰上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又懵懂又傻兮兮。他见过女人太多,清纯的也不是没见过,但像她这么直接的傻兮兮的,倒是还真没看见过。一眼就能看出她什么情绪,那装不出来。
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从那时一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他把那么多的情绪砸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