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颤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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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仲夏
张蔚昔* * *
林荫道上拂过无数的欢笑声。阳光刺透氤氲在半空的薄雾，仿佛被大雨冲刷过，使得静谧越发透明。附在楼房上的污垢那样安静地躺着，似乎预示着它们永远不会脱落。此刻的我们，显得如此焦躁，就像奔至未知的战场，带着惶恐的气息。
马上就要到考室了，蔚昔回忆着自己曾经对中学生活的幻想，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难受。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思想能够挤出一格空间，但最后，沉默霸占了。好不容易从嘴里逸出一丝叹息，却也转眼被压抑的空气掩埋。阳光透过教学楼玻璃折射近来，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生疼。闭上眼，眼前已是一大片血红色，就像体内凝滞的血液，带着一阵腥气。再睁开眼时，身旁的人群已变得零稀。
喂！你知不知道萧雨轩在几考室？ 一个低沉的声音掠过蔚昔的耳边。
不知道。 怎么这么没礼貌？难道我没名字吗？她的心里马上升出一股气，想抬头看清他的长相，可一道光闪得蔚昔的头发晕，便将身体微微左侧。
你不是跟她一个班吗？
一个班也不一定要知道呀！
喔。听得出有几分失望，但他的脸却没有半点表情。让蔚昔觉得他好像没有在跟自己说话。
可能在一考室或者九考室吧。
知道了。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那一瞬间让蔚昔恍惚觉得那是这个夏天里最灿烂的阳光。
远去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射的隐隐约约，仿佛一团永不磨灭的光。蔚昔看得有些发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记忆勒得脸有些红。
（半年前）
小学在大人们眼中总是童年的时代，于是，我们有借口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的生活听起来有些可笑，但看着可供如此的日子只剩半年，蔚昔也就不以为然了。
搞不懂仁立的夏天为什么总是这么热，闷热的空气放肆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汗渍渐渐将单薄的后背打湿，从T—shirt外透出不修边幅的印记。自己身旁的可莹的眉心因为耀眼地阳光而皱起。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冰激凌，真担心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呀！
那个男生是谁？你知道吗? 蔚昔问可莹。看着篮球场上忽闪忽现的身影，光透过茂密的榕树洒下斑驳的阴影，投在那个男生的背上，脸上。
他？好象叫刘朝阳。
是吗，名字有些奇怪！ 蔚昔悻悻地说。不过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
帽子？他没有戴呀！那个戴帽子的叫傅亦泽。可莹终于从她的冰激凌上回过神来，开始认真回答蔚昔的问题。
喔，又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蔚昔看着这两个无缘无故知道名字的男生，世界仿佛失去了声响。粉末般的冷涩无形地洒落，铺满了她的思想，容不下一丝冷静地思考。
刘朝阳* * *
生活其实就象一杯白开水一样无味。刘朝阳经常这样想。对于那种玩得不亦乐乎地日子，他已经司空见惯了。重复地噩梦在同一个地方奔跑，就连呼啸而过地疾风都会嘲笑他的愚蠢。而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比得上失去至亲的痛苦吗？当当年那声枪响震痛幼小的他的神经时，当喷薄而出地腥气占据整间屋子时，这一切便开始变得茫然，失去控制。
刘朝阳不在乎别人对他怎么看，也许自己从未有过什么想法。但他自己确实已经厌烦了：不会奢望别人为他多做一件事，也不会要求别人跟他有一样的思想。或许这就是现实吧！残酷得可怜，以至于一点松缓地气氛都难以割舍。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大着脑袋过完最后的半年小学时，时间却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背上的汗水紧紧腻在衣服上，就算慢步走着，额头都会渗出一层薄薄的水气。总之夏天是一个令人难受地季节。想着自己第一天到这所小学来时，脸部线条的轮廓还只是模糊的一团，手舞足蹈地审视着这座美丽的学校。然后，他站在学校小山坡的最高处向下奔跑。刘朝阳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他记得当时自己最后没刹住脚，结果摔了几大跟头。身旁一群高年级的学生便以此作为笑柄，笑得前俯后仰，还有一个干脆滚到地上去了。刘朝阳那时侯。想：一群无知的家伙。
他没有哭，只是坐在地上使劲揉着疼痛地双腿。真是有些惨不忍睹呀！膝盖被坚实的水泥地擦破了，血迹斑斓的附在裤轴上；扬起地灰尘弄花了他稚气未脱的脸膀，只是那张毫无表情带点漠然的脸，让人稍稍舒缓了绷紧地神经。
没有人前去关心他，安慰他。刘朝阳就这样孤单地一直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一位扫地地大妈扶他起来。够了。刘朝阳想。就算再钻心地疼痛也不过如此吧！消瘦的背影勾勒出一笔坚强。唐突地钻进耳朵的嘲笑，也转眼消散在那个单薄的衣衫之后。
那天刘朝阳回到家，没有人疼惜地问事情的原委，迎来的只是淡漠地眼神，无情地嘘声。家中有三人：妈妈，保姆，和他。至于父亲，这个词离他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就象第一次见面的生人，让他不敢靠近。也许早在2年前，这个词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吧！
回忆像雨点一般密密打下，待刘朝阳刚走进教室，有人便叫到他。
喂！萧雨轩刚才来过，没看到你所以回去了。一位大嗓门的同学叫道。
刘朝阳应了一声，埋着头，走出了教室。
阳台上。
萧雨轩站在栏杆旁，和煦地风微微扬起裙摆，衣服有些皱折的痕迹。苍白的肌肤映衬着一张泛红的脸，应该是生病了吧，看起来很憔悴。想起第一次见面，她笑得那样的灿烂，毫无顾及。她跟刘朝阳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交个朋友吧！ 那时侯刘朝阳觉得好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会这么大胆呢？然后回头想想，也罢，或许是自己不太会面对陌生人吧。
见他来了，萧雨轩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闪着不大不小的光芒。微笑也开始便得柔和起来。
你找我有事吗？ 刘朝阳带着些呵护的语气，心里责备她为何要把自己搞得如此难堪呢？
呃。
我听林晓昂说你最近很颓废，都没来上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 林晓昂真TMD混蛋，有事没事说这些干嘛。刘朝阳皱起了眉头，就想这样敷衍过去。
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事，让你又做噩梦了？ 萧雨轩也许察觉到什么，侧了侧身子，咬着嘴唇，不安地问。
闭嘴！不要再跟我说这些。 刘朝阳的眼神变得犀利，突涌地血液覆盖神经，让他不自主地向雨轩吼道。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关心你。 雨轩抿了抿嘴唇，泪水全包在眼眶里，声音微小而颤抖地说。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一丝不耐烦划过嘴边。刘朝阳转身离开，只剩下雨轩孤单地站在那里，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不用你管。
真是残忍的人呀！自己怎么会这样喜欢他呢？雨轩拍拍自己的脑袋，想找出一点思绪，如果他知道了真相，那么该如何挽回呢？但是刘朝阳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却像在心里扎了根，挥散不去。真是乱了套了。
傅亦泽* * *
坐在家楼下的台阶上，冰凉的温度蔓延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冬天已经过了，可是晚上的风还是这样凛冽，让人琢磨不定。傅亦泽睁开稍稍消退酒意的眼睛，可是身体还是疲惫地躺在石阶上，手拐搁着台阶支撑着身体的重心，现在的样子真是丢人呀。傅亦泽恍惚地想。一阵清新的风，和着泥巴和迎春的香气，刺醒了傅亦泽的大脑。猛的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到底喝了几瓶酒呀？满身的酒味儿！ 刘朝阳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已经告诉过他少喝酒，现在却像个酒鬼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哈！你来得正好，去陪我喝一杯。 傅亦泽睁着那双懒散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瞪着牛眼睛一般的刘朝阳，脑海中又闪出了喝酒的念头。只是他知道，现在的刘朝阳是危险的，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现在他酒意阑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想让我打人吗？ 刘朝阳的指骨泛白，拳头握紧，过了许久，才憋出这一句话。
看着刘朝阳半黑不红的表情，傅亦泽扑地笑出了声。于是，艰难地支起身子，半晌，挑起眉毛，笑道：
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少臭美了，谁会找你有事。 刘朝阳歪着头，嘲讽的说。
切，那好吧，你就一直站在这儿吧！ 说着，傅亦择拍拍背上的灰尘，吹着不搭调的口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花园小区。走在路上，想着刚才刘朝阳吃鳖的样子，真是越想越搞笑。不过，他来，应该是找雨轩的吧！两个人上午吵了架，放了学，雨轩跑到自己这儿来哭了一晚上，还说什么刘朝阳以后都不会理她之类的话，真是让人头疼。不过现在好了，他主动跑来求和，我这个当表哥的，怎么也应该替哥们儿传达一下。傅亦泽想着，加快了脚步。
干净的街道，渲染出灰白的色彩。
刘朝阳独自走着，两旁绚烂的霓红将天空点燃。有人曾在这条路上挥洒悲伤，有人曾在这条路上放从狂欢，有人曾在这条路上落寞哀叹。有人，有人曾经为爱，将自己埋葬。三月份的空气总带着芬芳，在这个凄凉的夜晚默出不一样的调调。但刘朝阳的手心凉凉的，没有温度。
好久没有这样轻松了。傅亦泽，应该会告诉雨轩自己来找过她吧！想着，便双手趴在桥头的石杆上，望着漆黑的江面，若有若无地飘起一丝想念。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亦泽家。
朝阳刚才来找你，应该是跟你道歉的吧！ 傅亦泽看着靠在床边哭得一塌糊涂的雨轩，想上前安慰她。
真的么？他真的来找我？那现在他人呢？ 看着正匆匆忙忙拉开窗帘一脸兴奋地雨轩，亦泽突然觉得：女人真是善变地动物呀！
他走一会儿了。 傅亦泽躺在靠椅上，轻轻地说。
你怎么不让他上来坐会儿呢？ 雨轩回过头来，打量着快要睡着的亦泽。
半晌。没人回答。雨轩有些怒气。
傅亦泽！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呃？你在说什么？ 傅亦泽疑惑地睁开眼睛，想着既然告诉了她刘朝阳的事，那么她还会问自己什么呢？
我问你怎么不让他上来坐会儿。 雨轩的语气和缓很多，她觉得也许自己刚才性子太急了吧，不应该对哥这么大声的。
怎么不让他上来坐会儿？
为什么？
亦泽思考着，想给她一个充分的理由。等一下！难道要告诉她说是自己让刘朝阳一直站在外面的？怎么可能？到时候她会把整栋房子掀了的。所以，得从长计议。于是，愁眉苦脸的想着理由。
见傅亦泽半天不说话，又是一副苦瓜相，于是叹了口气说，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冲傅亦泽摆了摆手，出了他的家门 。
凌晨刮起了小雨，整个社区湿漉漉的，透出凉爽的气息。刘朝阳坐在亦泽的家楼下，表情漠然，仿佛一座恒古不变的冰雕。没有人明白此刻他在想什么，就像不定期袭来地冷空气。周围，只是寒冷。
你，一直在等我吗？ 一个带着几分哽吟地声音在雨中浮起。本来雨轩以为他真的离开了，心里还隐隐有些生气，但走到楼梯转角的玻璃窗，看到坐在对面楼下椅子上的他时，就再也提不起气来了。
是。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刘朝阳站起身子，看着泪流满面的她，顿时泄了气，想了一肚子的话转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从嘴里冒出这样一个突兀的句子。
喔，我没有事了，你快点回去吧，别感冒了。
好，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说完，刘朝阳转身，像上次那样毫无表情的离开，只留下雨轩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原地，面对那些挖空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颤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