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月照水

28、学习（3）

　　安格端坐在教室里，最近她一直在练习写数字，每个字都写得很用力，转弯处没有一点犹豫。她已经把数字写得很好，还跟着格林娜学习计算，她不仅学会了加法和减法，如今正在学习乘法，这些数字充满了魔力，可以标注不同东西的价格。安格以前知道磨一袋面粉要五个铜子，铜子是民间的叫法，其实是一种圆形的印制货币，上面有一艘船的图案，官方叫法是登陆者币。花之国的货币还有银德里和金德里，金德里就是简达那天拿出来的盒子里装着的金光闪闪的货币，一个金德里值一百个银德里，一个银德里值一百个登陆者币，就是红日城居民日常使用的铜子。

　　安格写字依然会有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会拐错弯。格兰德发现了她的问题，找了一面镜子给她，每次她写完字，就让她举起镜子看镜子里面的字长什么样。每次写字之前，格兰德总是让她先看镜子里的字，一直看到她完全了解了才能开始写。安妮留下的描写纸已经用完，格林娜给她拿来更多轻薄透明的纸张，方便她描绘格兰德的字迹，现在她学习的速度依然比其他孩子慢。安妮出去冒险了，安格连午饭都在格兰德的教室里解决，她和格兰德一起吃午餐，吃完了继续不停地写，直到格兰德把她赶回去睡午觉。

　　下午安格会找费力罗，这是冒险者公会和她说话最多的人。费力罗每天都要晒草药熬膏药，安格跟着费力罗学习草药的知识。费力罗有一整本关于草药的书，上面画满了不同的植物，安格很喜欢有图画的书。

　　“安格，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费力罗看着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的安格，他的学徒奥尼尔总是睡不醒，他不去叫绝不会起床。费力罗对安格说：“你要多睡觉多吃饭，好好长个子才行。”

　　“我吃饱了也睡好了。”安格站到桌子边，张开嘴边开始背书：“小小叶子细又长，顶端毛绒白又胖，底下根茎细又白，三个果子埋中央。费力罗，我已经知道止血草是什么样了。”

　　“这样啊，”费力罗拿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子递给她，“你把这个吃了，然后去找奥尼尔。这几天奥尼尔都在处理止血草，你跟着学习怎么处理止血草，要是处理好了，我就教你们怎么使用止血草。”

　　“好。”安格捏着药丸子往后退了一步，她屏住呼吸将药丸子吞下去才说：“费力罗，你再教我另外一首草药诗吧。”

　　“止血草要和攀岩藤一起使用，下面我教你攀岩藤的口诀。”费力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个小女孩刚来的时候又呆又蠢，话也不会说几句。短短半年时间，她的脑子突然灵光了，每天都能记住新字，一首草药诗最多三天就能背完，简直让人刮目相看。费力罗翻开药草书：“黑色岩石白色藤，七片叶子顶到跟，细长尖刺藏叶底，红色果实聚顶心。”

　　费力罗念一句，安格跟着说一句，费力罗将手里的书页放到安格面前：“攀岩藤长这样，它一般只出现在止血草旁边的石头上。让我想想，夏天的时候，雪域靠近大泽的地方攀岩藤会结红色的果子，那个果子是有毒的，千万不能吃，知道吗？”

　　安格盯着书页，一边重复着费力罗的话一边点头。费力罗揉揉她的脑袋：“安格啊，你不仅要学习认字，还要学习画画才行啊，我记得尤妮丝很会画画，你有空去找她学一学。”

　　“哦，好。”安格乖巧地答应着，她根本不知道尤妮丝是谁，安格不来不会对冒险者公会的人说不。她小声说：“我去找奥尼尔处理止血草了。”

　　“哎，等一下。”费力罗递给她一把特别细长的小刀：“用这个处理止血草。我先声明，你要是割破了手指，以后就不能再跟着奥尼尔处理药草的。”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安格收起小刀走出去找奥尼尔。止血草的名字虽然叫止血草，最具有药效的部分却是根茎处的白色小结节。安格需要处理的就是这些白色小结节，她需要在不伤害结节的情况下把结节一个一个切除，这些结节还要进行烘烤，最后研制成粉末和攀岩藤一起熬成膏药就是上好的止血药。当然止血草不止这一个用处，当止血草和荆棘刺一起就会起到麻醉药的作用，很多猎人用止血草和荆棘刺一起制作陷阱。

　　奥尼尔说是费力罗的侍从，不如说是他的药草学徒。据说奥尼尔因为黑发黑眼，被当成不详的征兆，他的父母把他抛弃在荒野，费力罗采药的时候救了他，然后就把他一直带在身边。安格觉得冒险者公会全部都是像安妮一样的好人，当然安妮特别好。

　　“奥尼尔，费力罗让我和你一起处理止血草。”安格找到正把止血草铺开晾晒的奥尼尔。

　　奥尼尔抬起头看看她指着另外一片已经晒得干枯的止血草说：“你把那些收起来，叶子全部摘下来放到框里。”止血草的叶子有一种奇异的香气，晒干了可以当香料用，很多贵族夫人会把这些叶子买回去泡澡。

　　安格拿出小刀：“费力罗让我和你一起处理止血草。”

　　奥尼尔拿来一个篮子：“今天我也要扯这些叶子，阿尔梅尼亚大人一会就要来拿。”奥尼尔看向安格，她又上当了，止血草的根茎处理要非常小心，他现在还不能独立处理止血草的根茎。

　　“好吧。”安格搬来两张四脚小凳，她一边扯着止血草的叶子一边将整个根茎连同草茎放到另一个篮子里：“奥尼尔，你知道攀岩藤吗？”

　　“我知道。”奥尼尔一句一句背诵着攀岩藤口诀，安格一句一句跟着念。等到阿尔梅里亚来取止血草叶子，安格已经背熟了攀岩藤口诀。

　　安格看着奥尼尔将一篮子止血草根茎拎去费力罗的药房，忍不住跟在他身后。奥尼尔看着小尾巴一样的安格露出了笑脸，只要安格在药房吃晚餐，费力罗不仅会从厨房拿来水果，还会特别要求炖汤，奥尼尔喜欢厨房的炖汤，不喜欢费力罗熬制出来奇奇怪怪味道的药汤。

　　“今天我教你们两个处理止血草。”刚刚吃完晚餐，费力罗就这样说。奥尼尔惊呆了，他一直想处理止血草，费力罗一直不让他动手，奥尼尔转头看向安格，难道费力罗要多收一个学徒？

　　“看好了。”费力罗拿出一柄细长的小刀，他将一支止血草根茎摆在木板上，刀口斜着向外，先切下最下面的根须，然后将止血草移到另外一块有凹槽的木板前切下一个小结节。费力罗再次把止血草移到木板上切掉多余的根须，再次移过来切下结节，如此反复三次，将止血草根茎上三个白色小结节全部切下来才算完成。

　　费力罗拿出两套稍微小一些的木板和凹槽托放到两个人面前：“现在一只手拿起你们的小刀，一只手拿药材。”安格学着费力罗的样子切了下去，她的脑袋挨了一下，费力罗拿着一根小竹板站在她的面前：“我让你动手了吗？”

　　“奥尼尔你过来，”费力罗招招手，指着被安格切掉一截根须的止血草说：“你来说说有什么问题？”

　　奥尼尔凑近了观察安格手里的止血草：“顶端根须遗留太多，切口太直。”奥尼尔将刚刚费力罗切掉的根须拿过来与安格切下来的根须放到一起比较。

　　“嗯，坐回去。”费力罗问安格：“知道错哪里了吗？”安格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明明就是学着费力罗的样子切的。费力罗重新拿起小刀，他将刀口微微斜下下四十五度，用食指指肚按住刀背：“看到了吗？你们把动作摆好。”安格和奥尼尔学着费力罗的样子摆好道具，费力罗伸出手替两人微微调整了动作，安格立刻觉得这样顺手多了。

　　“好，现在将止血草反过来，切掉草茎上面一小截。”安格盯着费力罗，止血草草茎上有七片叶子，长长的草茎有两个巴掌那么长，根茎那里只比一个指头长一点点。安格虽然不理解，她看到奥尼尔听从吩咐开始切草茎也跟着切起来。

　　“哎呀。”安妮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刚刚手滑了，差点切到手指头。

　　“安格，你的力道太大了，还有刀口里草茎太远。”费力罗叫住了她，“现在你停下来，看看奥尼尔是怎么处理的。”

　　安格走到奥尼尔身边，奥尼尔手里是和她一样细长的小刀，奥尼尔将左手食指按住草茎，刀口微微外斜，轻轻沿着指甲外面切下去，奥尼尔切下来的草茎很短，只有指甲盖大小，切下来的草茎看上去和费力罗切下来的根茎一般大小。安格看向自己的桌面，她为了快点将草茎切完，每个被切断的草茎都有巴掌长。

　　“现在你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吗？”费力罗问她。安格点点头，她想一下子就把草茎切掉，这样省事很多。

　　“好了，坐回去，等你们将这一篮子草茎切完了就可以处理止血草了。”费力罗说完不再看他们，他拿起一本书坐到桌子边看起来。

　　“奥尼尔，奥尼尔，”安格将四角凳移到奥尼尔身边：“你为什么要切这么小？”安格看到奥尼尔一根草茎要切几十下，这样切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一篮子止血草切完？

　　奥尼尔将止血草另一头抬起来给她看：“你只能切这么长。”奥尼尔放下刀，将一个大拇指指甲塞在两个结节中间给安格看：“这个距离是固定的，你只有习惯了这个距离才行。”

　　安格张了张嘴巴，她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奥尼尔好像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安格挪回去，她决定等安妮回来问一问安妮。安格已经独自在冒险者公会生活了大半年，她有太多问题想问，格林娜明明比她小却什么都知道，安格每次看到格林娜都有些心虚，生怕哪里犯错。奥尼尔是个沉默的学徒，很多时候他对安格的问题回答只有一句：“费力罗说要这样做。”安格不敢去问费力罗，因为她每次见到费力罗都需要吃药丸子，药丸子有时候味道好，有时候臭得不行，有些吃下去没感觉，有些吃下去肚子痛，然后拉出一条条虫子，安格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没有被费力罗药死也要被费力罗吓死。费力罗从书里抬起头，他看着眼前两个认真处理草药的孩子露出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