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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棺启椿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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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敲门。梁穗生去开,是那位相对内敛的前台,她把钥匙递给梁穗生:“……另一位先生要换房间的钥匙。”
梁穗生面色阴沉,意味不明地冷哼:“动作还挺快。”在外人面前,他又恢复那副欠打的傲气模样,“拿回去吧,钱不用退了,那间房他不要了。”
“谁啊?”我在里面问,声音模糊。
梁穗生及时关上门:“没有,问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已躺下:“都行,反正不想吃你做的。”
梁穗生:“……”
我侧躺着,正对那扇被劈坏的卧室门:“赔钱了吗?”
梁穗生直接把整个门卸了,正在扫地:“老板看到了都没提。今晚我们去一趟?”
“我们还要上赶着去?这老板也是奇怪。赔钱货。”
梁穗生以为在说他,叉腰想评理,结果发现我睡着了。
梁穗生在身边,我的疲倦便有了安处,眼一闭就陷入了沉睡。恍惚间,感觉他蹲下身来,目光沉静,将我疲惫的轮廓仔细映照,随后,一条毛毯轻柔地覆盖在我身上。
——
我直接睡到了傍晚。睁眼时,窗外天际血红,瑰丽而寂静。
室内,梁穗生只亮了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怕强光扰我清梦,他就蜷在灯下那圈光晕里,正偷偷翻看我的日记。
暖光温和地勾勒着梁穗生的侧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出一种毛茸茸的轮廓。他看得那样入神,心满意足。
我看着他被灯光柔化的身影,听见了自己如山谷回响般的心跳。
“梁穗生。”
我沙哑的嗓音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算是报了之前在柜台他吓我的那一回。我们扯平了。可我心里清楚,更多的是心虚,毕竟他是悄悄拿走我日记的。
我已经好了很多,也不流鼻血了。我一擤,用过的纸巾掉在地上,那是他在我睡梦中换上的干净纸巾。梁穗生什么也没说,他自然地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了勾。他靠过来,神情带着点做错事的忐忑,和满得溢出来的被允许靠近的欢喜。
梁穗生把下巴搭在沙发边缘,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睛望着我,像一只想讨我欢心的小狗。
我枕着枕头,梁穗生扭捏地问:“许柯年是谁?”
“要你管。”
梁穗生也不气馁,继续进攻:“他走了?我开车来时,在路边看到一个人,我猜就是他,对不对?”
许柯年很好认,他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李木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你们不合适,你对他只是朋友的占有欲作祟。”
“林栎呢?你们只是同学对不对?”
我冷笑。
“李木枋,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愣住了:“什么?”
梁穗生弯着眼睛看我,我有点招架不住。
“你谈过恋爱吗?”
我想翻身,却被他按住。
“谈你妹。”
梁穗生笑得更开心了,他的笑容,是那种让人想收藏起来,在阴天里拿出来反复取暖的晴天。
那一刻,他让我感受到了一颗不加修饰的赤诚的心。
“我没有妹妹,我家这辈就我一个。我爸快死了,他这种有钱人特别信鬼神,怕下辈子没钱,带着我回青柯村,说要葬在那里。我妈早没了,他死后,遗产都会给我。所以,李木枋,别和我妹妹谈,考虑一下我?”
一整个下午,我在睡觉,他看着我的日记东想西想,最后抛出这么个鬼问题。
可他这样看着我,我又不好意思拒绝。
“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觉得合适吗?”
梁穗生反问:“你真的觉得我们只认识几天吗?”
我一时语塞。
“我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行,冲他这句话,我可以选择信他一次。于是,我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世界在下沉,而梁穗生的笑容是我掌心唯一的温度。他握着我的手,将那张流着泪却仍在笑的脸埋进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可那笑容蹭着我的皮肤,仿佛在无尽风雪中,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热源。
我也稀里糊涂,一股脑给了他这个机会。但我不后悔,两个人的抗争,总好过一个人孤独地死亡。
我掐住他脖子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在那急促的脉搏旁,触到了一片异样的凸起,像一道被精密缝合后又完美愈合的细线,又长又直,横亘在命脉之上。
“你这怎么搞的?”
梁穗生愣住了,他抬手,顺着我的指尖摸向自己的脖颈。他的手指在那道疤上徘徊,眼神里是一片纯然的迷茫与困惑。
“不知道。”梁穗生喃喃道,“它好像……一直就在这儿。”
一直就在这儿。
“梁穗生,我想抽烟。”
我瞥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拒绝的意味,这让我有些不爽。口口声声说要追我,如今连这点要求都不肯顺从。
“你要是不给,”我依旧懒散地躺着,“我就抽你。”
梁穗生沉默地看了我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递过来一根烟。我懒得起身,就着他手里的火,就这个姿势将烟点燃。
“你还说你不抽烟。”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抬起眼,冷冷地瞪了过去,他立刻噤了声。
狭小的空间里,烟雾自我唇间缓缓升起,懒洋洋地缠绕,弥散。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尚未持续多久,头顶的烟雾报警器嘶鸣起来,也掐灭了我唇间那点微光。
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这股邪火,我全数给了梁穗生。
我凑上前,不讲道理地咬上了他的脖子。
——
晚上,我们在厨房后的草地上用餐,基本所有住客都来了。
梁穗生简直孔雀开屏,在我面前搔首弄姿,不知收敛地展示着他的羽毛。不可否认,这样的他极具吸引力,财富、样貌,无一不令人心动。尤其诱人的是,那份他独有的傲慢,总能勾起人将其驯服为只对自己流露依赖的隐秘欲望。
更过分的是他故意把领口扯得松垮,那道被我咬出来的红痕就那么敞在外面,简直神经病!
然而,前台那两位小姑娘没有来。梁穗生帮我拿烧烤时,我看见那位活泼的急忙从厨房后掠过。
另一位呢?她们向来形影不离。我心中一阵异样,今天老板那双从不对外敞开的眼睛,让我难以忘怀。他一定藏着秘密。
我立刻跟上去,不远不近地缀着。我身后也有“人”跟随,不能称作是人,它敛去所有声息,我的阴影蠕动,它越来越近。
我忽然驻足,发现绕了一圈竟又回到厨房。那姑娘趴在地上,紧紧盯着那扇木门。如此明显的地方,藏着什么?
她看了眼草地那边,空无一人。
梁穗生呢?
她打开了那扇门,没有上锁,或许上一个进去的人太匆忙。她前脚刚进,我后脚便伸手拦住欲关的门,小心潜入。
估计前台也是初来,此地极深,脚下传来的回音空茫而冷清。我怕暴露,每一步都极力踩着回音落下的间隙才敢踏出,让新的一步,吞掉旧一步的声响。
“你放了她!”
骤起的争吵割裂寂静!
我顾不上回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在最后几阶猛然跃下,却根本收不住势头,整个人如同炮弹,轰然撞开了地下那扇尘封的大门。
门,开了。我猝不及防地暴露在门后的景象前。
若此门不曾被发现,老板的踪迹将永沉黑暗。
可此刻,它正因我而洞开,即将迎来无声的审判。
“林汀澜!”
原来性格更温婉的叫林汀澜,另一位叫叶怀南。
林深见鹿,汀澜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