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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棺启椿欢 ...

  •   我的语言支离破碎:“我们没有逃出来……我们还在青柯村,你信吗?这里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个人编造的!你……”

      我偏头,渴望从他眼中得到一丝慰藉,但在瞥见他颈上那道细长勒痕时,哑然失声。

      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意识在疯狂示警,身体却沉溺于一种诡异的安宁。

      那怀抱散发着墓穴般的阴冷,可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平静,如同沉入万丈海底,远离了所有尘世的喧嚣与恐惧。

      我靠着的,是危险的源头,也是此刻唯一的支点。

      我想知道真正的梁穗生去了哪里,更痛恨自己的无能。我是那个可悲的祭品。

      它的大拇指抵在我喉结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恐惧攥着心脏往下沉,可某种病态的战栗又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人既想逃,又忍不住沉溺。

      我死死攥住那只手,声音发颤却不肯松口:“为什么是梁穗生?到底为什么?”

      眼前分明是梁穗生的脸,可语气里的阴鸷,周身散发出的陌生气场,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就是这份该死的熟悉感蒙骗了我,让我一步步跌进它设好的陷阱里。

      它为什么偏偏要顶着梁穗生的脸?它真实的模样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还有,它对梁穗生的执念又从何而来,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我绝对不会安于现状,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在我的皮肤之下,每一根骨头都在无声地燃烧,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爆裂声。

      那是渴望自由的火焰,正焚烧着我的骨髓。

      我可以假装温顺,但我的灵魂,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剑。即便被暂时浸在污秽的泥潭中,也磨不掉它决意劈开囚笼的寒光。

      既然知道它不会反抗我,我抬起手,用枕头死死捂住它的头。它是鬼,这杀不死它,我知道,我只是在宣泄这积压已久的愤怒。

      “李木枋!”

      破败的门扉地立在那里,如同宿命的轮回。梁穗生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救我,就像昨天的我一样,以同等的力量,劈开这命运的桎梏。

      我低头,看着它捂着脸。我骑在它身上,居高临下地问:“为什么要缠着我?”

      话音未落,我大腿内侧猛地一凉。它捂着脸的形体在我□□瞬间溃散,不是消失,是垮掉。

      我原本实打实骑坐着的支撑点凭空没了,我向下坠去,惊惶中跌坐在地。却见那水迹拥有生命般,向上蔓延,勾勒,最终在木天花板上,凝结成几个湿漉漉的字:
      “因为你在这里。”

      卧室的门已破败不堪。梁穗生丢掉斧头冲进来,我们都是从睡梦中被惊醒。

      我怔了一瞬,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喘息着的人,是驱散梦魇的幻影,还是真正的救赎。

      随即,我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几步冲过去,重重撞进他的怀里。

      我的双手死死攥住他背后的衣服,布料下传来坚实躯体的温度和心跳,蓬勃,有力,像战鼓擂在沉寂的废墟上。

      他箍住我的手臂收得更紧,勒得我骨骼生疼,但这疼痛如此美好,是活着的证明,是真实的锚点,将我从那个诡异深渊的边缘狠狠拽回。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所有的猜疑、绝望,以及在黑暗中滋生的扭曲依恋,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被震碎。我的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但那不再是源于阴寒,而是堤坝崩溃后,情感洪流终于得以宣泄的战栗。

      在这个拥抱里,我们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个体,而是共同对抗无边黑暗的唯一同盟。

      “你没事?”

      “我没事。”

      至此,思维才恢复清明。

      最终的结论无一例外——杀了它。

      “只有杀了它,我们才能真正逃出去。无论我们在哪,它都能找到。”尽管准确来说,被缠上的是我,但我知道,梁穗生已被卷入这漩涡。

      这种感觉太悲哀了,我永远都不要这样。

      无论它对我抱有何种感情,都无法动摇我让它彻底消亡的决心。

      但如何杀死一只鬼,成了我们当下最重要的议题。

      我们的冷战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结束了。不算谁低头,只是谁都没再当真,我也的确需要这些琐事来分散注意力。

      用餐时,我们仍在讨论。然而,我被旅馆老板带人抓了起来。

      有人举报我在房间里杀人。目击者声称透过窗户看见我用线勒住了一个人的脖子,而那人再无动静。我想告诉他们那是鬼,非人,可谁会信?但他们并未在房间找到尸体。

      虽然前台最初说我们是“三个人”,可当她看向我身后时,忽然改口,说只有我和梁穗生。

      还有那扇被反复提及的门和斧头。当时我被困室内,门无法打开,砸也无用,梁穗生冲下楼向前台借了斧头。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苍白无力。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感觉自己即将被凌迟。

      它无处不在。

      梁穗生见我拙于辩解,目光掠过人群中一个女人,随后强硬地将我搂进怀里:“干什么?欺负人?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杀谁?门也开了,人也审了,你们怎么不报警?”

      “我们正要报警,但信号突然断了,还在修。”老板挡在前台前。

      那两位前台小姐其实也不太相信,检查后明显松了口气。这位老板看似负责,眼中却藏着异样。

      梁穗生脸色阴沉,少爷板起脸来颇具威慑:“所以,有人员伤亡吗?”

      老板有些畏缩:“没有。”

      “有证据吗?”

      “……没有。”

      “所以,我们能走了吗?”

      “……能。”

      人群散去,梁穗生还没来得及向我炫耀,就被我拽着找到了那个女人。

      正要敲门,他却阻止了我:“你看上她了?”

      “你有病?”

      “那你为什么找她?”

      “她身上有一种深度的抽离感,吸引着我。”

      梁穗生还想追问,被我一个不耐的眼神打断。他暂时作罢,但我知道,这事没完。

      我敲门,片刻后,女人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打量着我们。

      我站得笔直,可梁穗生将手随意搭在我肩上。我拍开,他又搭回来,我懒得和他再计较。

      女人将门完全拉开,自己却隐在门后阴影中。待我完全进入,她才缓缓走出。

      “你们还活着?”第一个问题就让我们措手不及。

      我与梁穗生对视一眼,他上前一步,挡在我前面:“是。”

      “你们被东西缠上了?”

      梁穗生没有直接回答:“什么东西?”

      女人沉默。我歪头看她。

      女人穿着宽大质地柔软的衣服,姿态与眉宇间流转的神气,有一种被时光打磨后属于古老灵魂的柔韧。

      她的目光失焦地落在我的手上,仿佛正同时注视着此刻的现实与某个遥远的回忆片段。与她对话时,我总觉得她有一部分灵魂永远缺席。

      她告诉我们:“我能以物为媒介,回放或沉浸式体验其过去的经历。”

      这能力厉害。我第一时间想到我的日记本。幸好我们有随身携带物品的习惯,我的东西都在梁穗生那里。我让他回去取,他却别别扭扭,紧贴着我,不肯离开。

      “失陪一下。”我拽着梁穗生出门。

      “李木枋,你在闹什么脾气?”他问。

      我顿住脚步,回头:“我闹脾气?梁穗生,你又在别扭什么?”

      他低头看我,眸色沉郁:“李木枋,你要是真看上那女人,我们就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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