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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三十三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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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风卷着沙粒掠过帐篷,温简盯着江灼映在帆布上的侧影,忽然伸手拽松他的领带:“白天看见你和翻译官说话,她对你笑了。”
“那是翻译官小周,我托她给孤儿院寄药品。”江灼抓住他作乱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倒是你,采访完伽马国大使馆武官后,手机响了三次都没接。”
温简心虚地别过脸:“军方线路被监听了……”
“我知道。”江灼从内袋掏出一枚银质戒指,戒圈内侧刻着细小的“WJ”——是他去年在难民营给流浪儿童做身份牌时的刻刀雕的。
温简呼吸一滞:“你什么时候……”
“在医疗站被劫那天。”江灼将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大小刚好贴合,“当时你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月光淌过戒指的刻痕,温简突然握住他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早就给你留了位置。”
帐篷外传来值夜士兵的低语,远处传来零星的炮竹声——不知是哪个民族的平民在庆祝停火协议生效。江灼倾身吻去他眼角的泪,尝到了咸涩与甘甜交织的味道。
“明天撤军后,我先送你回使馆休整。”他吻了吻戒指,“等我把这边的事彻底了结,就带你回Z国。”
“回Z国做什么?”温简咬住下唇。
“见家长啊。”江灼笑出声,胸腔震动透过衬衫传来,“先见我妈,再带你去见我爸——不过你得做好准备,我妈要是知道我找了个战地记者男朋友,估计得拿着扫把追我三条街。”
温简笑骂着捶他肩膀,却在触及他眼底的认真时噤声。月光下,两枚戒指相扣的影子在地上晃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他们颠沛流离却又彼此照亮的命运轨迹。
夕阳把朱巴机场的停机坪染成铁锈色,江灼蹲在物资箱前擦拭95式突击步枪,枪托上还留着三天前激战中弹片划出的凹痕。温简抱着相机倚在集装箱旁,取景框里男人的侧脸被热浪蒸得发亮,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报告!”通讯器突然刺啦作响,“A区难民营发现未爆弹,坐标17-32!”
江灼瞬间绷直脊背,弹匣咔嗒归位:“老陈带三班去,通知医疗组待命。”他抬头看向温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抱歉,可能要耽误——”
“我跟你去。”相机背带甩上肩头,温简已经套上了防弹衣。江灼伸手要拦,却抓住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昨天抢救伤员时,温简在血泊里替他系的平安结。
装甲车碾过砂石路的颠簸中,两人挤在观察窗边。烈日下的弹坑像张开的灰褐色伤口,浓烟从地平线尽头翻滚而来。“是自制□□,引信还连着手机引爆器。”温简举着热成像仪,声音透过防毒面具闷得发颤,“江队,我来定位。”
江灼按住他正在输入坐标的指尖:“这种雷常见于东非武装,引信延迟30秒,爆炸当量……”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脆响。硝烟中,几个当地孩子正赤脚往弹坑跑,其中一个攥着半块发黑的面包。
“卧倒!”江灼拽着温简扑向车厢,子弹破空声擦着耳际飞过。车载机枪手立刻反击,子弹壳叮叮当当落在两人脚边。温简摸出备用电池塞进相机,镜头却始终对准江灼——他半跪在舱口,左手握枪稳定后坐力,右手用匕首快速拆解着定时装置,汗珠顺着下颌滴在炸药包上。
“还剩10秒!”医疗兵的吼声混着远处的呻吟。江灼额角血管突突直跳,忽然转头看向温简,眼底映着跃动的火光:“如果我数到三没撤出来……”
“那就把遗言留到回国以后。”温简按住他冰凉的手背,将拆弹钳塞进他掌心,“我买了明天的机票,首都机场3号口,迟到一分钟就买全年的头版头条。”
引信熄灭的嗡鸣响起时,江灼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碎了胸腔里的硝烟。他抱住扑过来的温简,嗅到对方发间残留的硝烟味,忽然想起初遇那天,这个男人举着相机对准自己时,眼里跳动的好奇火焰。
深夜·维和营地指挥部
江灼站在战术地图前,指尖划过标记着“黑礁集团”的红色箭头。投影仪的光在他脸上切出冷硬的棱角,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参谋长说撤离方案批了。”温简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杯速溶咖啡,“你提到的那批走私军火,海关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江灼接过咖啡,杯壁烫得指节发红:“把昨晚偷拍的货轮照片发给我。”他调出加密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温简冒着生命危险拍摄的影像资料——从武装分子的交易现场,到伪装成难民的狙击手分布图。
“这些证据够让他们在尔尔勒城受审了。”温简的声音里带着隐秘的兴奋,却在瞥见江灼锁骨处的擦伤时瞬间软化,“消毒水在医药箱第二层。”
江灼仰头灌下滚烫的咖啡,喉结滚动间瞥见桌上摊开的《归国人员登记表》。表格右上角用铅笔写着“随行亲属”四个小字,被咖啡渍晕开一角。他伸手想揉皱纸页,却被温简按住手腕。
“明天走之前,要不要去趟当地电视台?”温简翻开采访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撤军仪式流程,“记者们都想拍Z国军人与维和部队的合影,你作为……”
“作为什么?”江灼突然逼近,军靴碾碎了地上的弹壳。温简后退半步撞上桌角,却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笑意:“作为你镜头里那个‘不配合曝光’的笨蛋?”
月光透过帐篷缝隙洒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远处传来骆驼刺在夜风中的沙沙声。温简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今早偷拍的照片——江灼趴在沙地上绘制爆破图,侧脸被朝阳镀成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咔嚓”快门声惊飞了沙丘上的夜鹰。江灼夺过手机,在相册里翻到那张自己嘴角沾着沙粒的照片,突然将人拉进怀里。“回国以后,”他咬着温简的耳垂,声音轻得像落在肩头的星屑,“每天给我拍一张这样的照片。”
次日清晨·机场安检口
江灼将退伍证和临时通行证交给地勤时,指尖在“随行人员”一栏顿了顿。温简举着手机追拍他的背影,镜头里男人穿着便装仍像柄出鞘的剑,行李箱把手上系着的红绳在行李传送带上摇摇晃晃。
“江先生,请出示证件。”海关人员的声音突然响起,温简的心脏猛地揪紧。江灼却笑着掏出一本烫金封面的护照,内页贴着两人昨夜在战地医院偷拍的合影——画面里他给温简包扎手臂,背景是漫天燃烧的晚霞。
“家属。”他指了指照片角落的签名,海关人员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忽然露出了然的神色:“下一班航班还有半小时,VIP休息室有热水。”
温简跟着江灼走进候机厅,玻璃幕墙外,最后一架Z国维和部队的直升机正掠过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顶。他摸出兜里的采访本,在空白页上写下标题:《战地之后:当枪声成为婚礼进行曲》。
落地窗外,朝阳正刺破云层。江灼解开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作训服,左胸口的姓名牌边缘已经起毛。“等办完这件大事,”他把登机牌塞进温简手里,指尖划过“同行人”一栏的字迹,“带你去吃火锅,平临市的重麻辣锅底管够。”
温简望着航班信息屏上跳动的“登机”字样,忽然想起初到厄索斯那天,自己在爆炸新闻稿里写下的句子:枪声会停,但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深秋的平陵裹着桂花香,江边的风掠过芦苇荡,把江灼身上的军大衣吹得猎猎作响。温简跟在他左侧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围巾穗子——那是上周江灼值夜班时,他趴在参谋部桌上偷偷织的,米白色混着军绿,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紧张?”江灼突然侧头,目光落在温简发颤的睫毛上。他右手插在兜里,左手轻轻覆上温简抓穗子的手,温度透过薄毛衣渗进来:“我妈昨儿还念叨,说给你带平陵桂花糕,要亲手包的。”
温简喉咙发紧,耳尖泛红:“我、我带了礼物……给你爸带的书法集,给你弟带的航模……”话没说完,江灼突然停步,转身将人圈进臂弯。江风卷着细碎的桂花瓣扑在他们脸上,江灼的声音低得像浸了蜜:“上次任务结束,你在医疗站给我换药,说‘江灼,你别逞强’,我当时脑子懵得很,就想着……这辈子不能让你担惊受怕。”
记忆突然倒带回那片硝烟弥漫的临时营地。温简跪在军用担架旁,止血钳夹着纱布按在江灼肋下的枪伤上,防空警报在头顶尖锐作响。江灼偏头避开消毒水的刺激,却看见温简眼底的血丝和颤抖的指尖——那瞬间他突然懂了,战地记者的镜头后,藏着比子弹更烫的牵挂。他客厅电视循环放过。”
温简抬头,撞进江灼含笑的眼尾纹里。远处饭馆的霓虹映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弹壳吊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像一颗跳动的、永不褪色的真心。
江灼的吉普车碾过家属院巷口的梧桐影时,温简正攥着相机包带调整呼吸——他昨晚翻来覆去把江灼说的“我妈熬了桂花粥”听了三遍,连相机电池都额外检查了两轮。车刚停稳,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江妈妈系着藏青布围裙站在台阶上,鬓角沾着点面粉,手里端着刚出锅的桂花糕,甜香裹着热气撞过来:“小温!可算来了!快进来,鸡汤在砂锅里温着!”
江灼笑着接过温简的背包,指尖故意碰了碰他发烫的手背:“妈,这是温简。”
温简赶紧伸出手,江妈妈的手糙得像晒了半载的老树皮,却攥得他掌心发暖:“早听灼儿念叨你——战地记者苦,上次视频里看你胳膊上的疤,我把家里的红花油都翻出来了!”说着就把桂花糕往他手里塞,“刚蒸的,加了我晒的干桂花,甜而不腻。”
江爸爸从书房探出头,眼镜片上沾着碑帖的墨渍:“温简是吧?我是江灼爸。”他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颜勤礼碑》,“灼儿说你要送我幅书法?快坐,我泡壶普洱,咱们慢慢聊。”
温简赶紧从包里掏出用宣纸裹好的卷轴:“叔叔,这是我临的《多宝塔》,虽然功底浅,但……”
“哎,别谦虚!”江爸爸眼睛亮了,接过卷轴小心展开,“这笔锋有股子韧劲,像咱们搞基建的——当年我修陇海线,钢钎砸在手上都没皱过眉!”
江灼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爸,人家小简是记者,不是跟你比砸钢钎的。”
满屋子都是笑声,温简看着江灼帮妈妈端鸡汤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尖发酸——原来“见家长”不是电视剧里的剑拔弩张,是一碗热粥、一幅书法,是老人把你放进“家人”的位置里。
三天后,温简站在江灼宿舍楼下,手里举着个印着“军民鱼水情”的保温桶——里面是他妈熬了三小时的莲藕排骨汤,还偷偷加了两颗蜜枣。江灼接过时,指尖蹭过他冻红的耳垂:“你这仪式感,比国际和平协作组织的人道主义报告还正式。”
“要正式点。”温简抿着唇笑,“毕竟是见我爸妈。”
温家的客厅挂着幅“铁肩担道义”的书法,是温简爷爷当年写的。温爸爸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江灼上次任务带回来的沙漠玫瑰标本——那是江灼特意挑的,说“像温简写的稿子,干硬里藏着柔”。见两人进来,温爸爸站起来,伸手握住江灼的手:“灼儿,我听小简说你在伽马国救过五个难民?”
“都是职责所在。”江灼有点拘谨,指尖扣着裤缝。
“职责?”温爸爸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当年在基建队修坦赞铁路,冻掉过脚趾头,不也是职责?但能把命拼在正地方,值!”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木盒,“这是给你的——当年我爸传给我的怀表,走得准,送你保平安。”
温妈妈从厨房冲出来,围裙上沾着番茄汁:“小简!江灼!汤要凉了!”她把温简拉到身边,压低声音:“你上次说江灼喜欢吃辣,我加了小米辣,他要是敢说不好吃,你帮我骂他!”
江灼看着温简耳尖红得快滴血,憋笑憋得肩膀发抖:“阿姨,我肯定爱吃。”
温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厨房端菜——番茄炖牛腩、清炒空心菜、还有一盘糖渍柠檬,都是江灼上次视频里提过的“家乡味”。
深夜的温家小院飘着桂香,温简靠在石凳上,摸着脖子上的弹壳吊坠——那是江灼在医疗站给他的,用第一次任务捡的AK-47弹壳打磨而成,刻着极小的“平安”二字。江灼端着桂花茶过来,青瓷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在想什么?”
“想你受伤那天。”温简抬头,眼睛亮得像沙漠里的星子,“你在临时营地的帐篷里,疼得额角冒冷汗,却还笑着说‘温简,你拍的照片能登头版吗?’”
江灼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我也想——想你给我换药时,手指抖得厉害,却还是仔细擦干净每一根纱布;想你说‘江灼,你别逞强’时,眼底的泪;想那天你抱着相机跑向爆炸点,我以为……”他的声音哑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笑。”
温简的心跳得快炸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红绳系着的弹壳,打磨得锃亮,刻着“江灼”二字:“这是伽马国那次,我从黑礁集团的军火箱上掰下来的。本来之前想等和平协议签了再给你……”
“不用等。”江灼打断他,伸手接过弹壳,把自己的吊坠摘下来,轻轻挂在温简颈间,“我们现在就说。”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旧军衣裹着的小盒子——不是戒指,是个用弹壳和红绳编的手链,坠着颗小小的骆驼骨:“这是我用第一次任务的弹壳做的,本来想等你生日……”
“我不要生日礼物。”温简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吊坠摘下来,和江灼的叠在一起,“我们要交换——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
江灼愣住,然后笑了,伸手把温简搂进怀里。桂树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金:“温简,我喜欢你。不是战友的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和你一起看厄索斯的日出,一起吃国内的桂花糕,一起陪爸妈变老的喜欢。”
温简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松烟味和桂香,声音轻得像风:“我也是,江灼。我以前拍过很多生死瞬间,却从来没怕过——直到那天你在医疗站昏迷,我握着你的手,才发现比子弹更可怕的是‘失去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