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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怎么又初恋了 ...

  •   北方的秋天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赢了呼啸之后的下一场是蓝雨,再下一场是虚空,再再下一场是越云。抛开联盟居心叵测的赛程安排不谈,整个十月我都在忽冷忽热的天气中一会穿短袖一会穿长袖套风衣;一会热得要连喝两瓶橙子汽水来降温一会又被冷得提前喝上了点门大杯热三分糖加奶霜改A2牛乳的可可芭蕾。
      感谢来自杭州的前队友的馈赠。
      但我还是不负众望地在季风和流感侵袭下彻底病倒了。

      打完蓝雨回青岛的飞机上我就感觉鼻子有点堵堵的,但沉浸在胜利中的人是不会顾及这些的,我还以为是老天觉得我在团体赛里迫害14岁小天才的举动违背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友善,假意降下神罚实则虚晃一枪呢。然而确实是神罚,只不过罚的是犯了轻视鼻塞的傲慢之罪。
      我病恹恹地靠着张佳乐,本来就晕飞还疑似流感,更是一点力气和手段都没有了。他的外套罩在我腿上,有点点暖,有点点重,垂感像一直扯住我这只晕乎乎在天上飞得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的鱼线。
      手背贴上额头,张佳乐小声嘀咕着也没发烧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子,握住我搭在他腿上的手,被凉到吓人的温度惊到,两只手都笼过来试图捂热,还问空姐有没有热水袋暖宝宝。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真切体会到,原来张佳乐是比我大了足足五岁的人。
      但十月中的飞机哪有这些,于是他薅来秦牧云的外套又给我裹了一层,跟前排的张新杰碎碎念着下场的团体赛就别让我上了,最好个人赛也别。
      我半眯着眼,试图挣扎说没关系我没事的千万不要雪藏我啊。
      张佳乐没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陪我唱戏,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无奈道:好好休息别勉强自己,多信任一点队友。

      但我到底还是没能在打虚空的时候登上团体赛的舞台。单人赛第一个上场,集中所有精力快速赢下后差点就要晕倒在台上——幸好我意志力够强,拖到回休息室才悄悄跟领队说我要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我就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下意识问搀着我来医院的小助理比赛怎么样了,她说虚空团体赛赢了,最后比分是5:5。
      感觉不如彻底昏死过去。
      我当然明白霸图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队伍,也知道自己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但,总归还是有些愧疚的,无力的钝感砸在心上,沉甸甸的。
      如果我没生病,如果我的状态稍微好一点点,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但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本来我以为只是小小的一场感冒,虽然差点晕倒听上去很可怕但吊两瓶水后第二天就可以迅速恢复活力——就像别人评价过我的那样,脆皮但命多。
      然而我错了,我被回光返照的自己成功一挑三暴打老东家蒙蔽了双眼,又或者是我暴打老东家打得太狠老天又看不过去了,在重庆吃完庆祝霸图前八轮场均八分稳居第一宝座的火锅后,回青岛的飞机上,我又开始浑身都难受起来。
      胃里翻涌的不只有前一夜残留的火锅的辣,还有一阵又一阵绞肉的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手拧住,绕着圈不断地打转,转得我整个人都要浸在冷汗中。
      幸好我学聪明了提前带了布洛芬,但药效还没抵达前我也只能蜷缩在座位上将脸皱成一团——我发誓我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健身,再这样脆皮下去哪天熬夜猝死了都不知道。
      “喝点热水吧。”
      冒着热气的纸杯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我头抵着前座的椅背,所有注意都集中在近乎痉挛的小腹,生锈卡顿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只眨眨眼想确认这神兵天降般的白开水并非幻觉。
      “谢谢……副队?”差点脱口而出的“乐乐”在辨清声线所属后紧急拐弯,我小心接过有些烫手的纸杯,囫囵下肚后终于感觉稍微缓过来那么一点点。
      哦对,这次张佳乐坐在过道那边来着。
      张新杰把他自己的毯子盖在我身上,掌心落下的重量隔着好几层衣料轻轻传来,他的声音也很轻,在机舱的引擎轰鸣中却很清晰:“调整呼吸,别想着有多疼。现在,吸气,数到四。”
      我下意识照做。吸气的动作牵扯到腹部,密密麻麻的痛牵扯神经,耀武扬威着自己的存在——嘶,怎么感觉更痛了?
      “继续,”他说,按住我背的手略微加了些力,“呼气,数到六。”
      呼出肺里空气时,疼痛似乎真的松动了一点点。并不是真正意味上的减轻,倒像是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一根线头。
      好像……真的有用?
      “重复几组,放空大脑,或者想想你是怎么成功一挑三的也可以。慢慢来,等你差不多习惯的时候,止痛药就该起作用了。”
      张新杰收回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一个四四方方的微热薄片从掖着的外套边角塞进来——是他常用的那款蒸汽眼罩。
      “觉得冷的话就握着。”

      张新杰或许是神医。
      药物作用下那钻心的痛终于散去大半,后半程的飞行我竟然还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直到飞机落地滑行时的颠簸将我从并不算十分安稳的梦从摇醒,我才恍若隔世般回到现实——疼痛散作酸软和虚浮穿透皮肉渗入骨髓,重新接管了身体,耳鸣伴着接连的重影,我来不及站起来去够行李架就彻底没了意识。
      去医院的过程像是电影院那些粗制滥造的烂片,稀碎又拼不出完整的情节。只记得我直直撞上了张新杰,扒着他,全身的重量都要往他身上靠——我潜意识觉得这不好,挣扎着想使一点力不那么麻烦他,但他只是拍拍我背让我放松。
      张佳乐和林敬言着急忙慌地打着电话,把我描述得像是大限已至一样……我好想说真不用我真的没事但嗓子又干又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然后是刺眼的急诊灯光,难闻的消毒水,冰凉的酒精消毒棉,点滴瓶里液体滴滴答答的声音。

      再有清醒意识的时候,最先感知到的还是声音。窗外的车流声、风吹叶落声,隔壁的咳嗽声、护士叮嘱声……它们像是那折射进大海深处的微光,指引我从浓稠黏腻的黑暗中醒来。
      然后是光。眼皮沉重得掀不起来,但烙在上面的暖意却格外明显——今天天气很好吗?似乎好久都没晒过太阳了。
      最后才是身体。一种被彻底拆散又重组回去的疲惫感占据了所有还苟延残喘着的细胞,喉咙依旧干痒,胃里空荡荡——但幸运的是,那种要命的酸痛终于没了。
      我花了好几分钟才彻底睁开眼,适应自己的处境:确实是病房,没真死。
      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陈旧阳光的味道。手背上贴着胶布,埋着针头,延伸出去的透明管子连着头顶还剩小半瓶的盐水。

      我试着动动手指,不知道输了多久液的半边身子都冰冰的,麻木到近乎没有知觉,连这小小的动作都显得十分费劲。
      这个点的医院人不多,医生和护士查完房后整间病房又陷入一片寂静中,也因此,那道推门而入的声音格外明显——
      我正费力地克服麻痹的肌肉起身靠床坐着,就见一团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不明生物提着大到夸张的果篮和几个塑料袋向我袭来,鬼鬼祟祟得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原定的日程里还有训练赛,凌晨半梦半醒间也听到了医生跟张佳乐他们再三保证了没有大问题实在不放心可以留院观察一天,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们来着?
      哗啦——
      用来隔离床位保护隐私的床帘被轻轻掀开,再拉上,那不明生物见我醒着,动作稍顿,而后挺直腰板一点一点挪到我跟前,将果篮放在床头柜,拉开小桌板放上剩下的几个塑料袋,是皮蛋瘦肉粥和茶叶蛋。
      有损形象的帽子墨镜围巾被一一摘下,露出大汗淋漓的额头和湿漉漉、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眼,像金毛、像比格、像幼狼:“你队友呢?就这样把你扔在医院不管?”
      像孙翔。

      不对吧?孙翔为什么会在青岛?这个时间点他不是该在杭州训练吗?挑战赛已经来到线下赛的阶段了吗?但就算是线下赛也不是嘉世去别的地方打吧?
      许许多多的问题在尚未完全开机的脑海蹦出来,一个还没想明白另一个又争着排上来,最后没一个能想出答案,倒是饱经挫折的胃被粥的香味勾得先回应了起来。
      “不会烧傻了吧?”孙翔坐在那张陪护人员专用的凳子上,但对他来说显然有些小了,一米八八的最佳新人、斗神一叶之秋的现任操纵者不得不竭力将自己的体积压缩,看上去十分憋屈,十分好笑。
      他见我也不说话也不接过勺子吃饭只对着他笑,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竖起食指,眼里的那点担忧看上去不像是假的,“这是几?”
      我用没吊水的那只手拍开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的所有愁绪都消失了——今天天气很好,我的床位靠窗,所以大部分的阳光都能晒到我身上,很暖;自然也能够洒在孙翔身上,这样温暖又柔和的日光下,我能完完全全看到他:
      为了不被认出来而全副武装的人前额是细细密密的汗,一向打理得很好的发乱糟糟的,几缕被汗浸透的发丝黏着皮肤,实在是有些狼狈;凌厉的眉下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露着显而易见的疲态——没休息好?还是红眼航班?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疑似透支,仍保有着那股精气神——或者说,显而易见的稚气,催促我快点把粥喝了;内里的衬衫领口微微湿濡,为了散热而解开的扣子让那一小块晶莹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他难道是从杭州一路跑过来的吗,这么累?
      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倦怠。
      在越云的时候网上就有不少人都说孙翔的脸在联盟内是仅次于周泽楷的存在,巧的是,我和他们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因此更明白他们在本质上的不同:周泽楷是温润的和田玉,孙翔是耀眼的琥珀石,没有高下之分。
      耀眼的、未经打磨的、被阳光穿透的琥珀石,像仙女教母一样突兀出现的琥珀石,似乎也正散发着和太阳一样炽热、纯粹的温暖。

      我没回答他幼稚的问题,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将他又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我记得那天也是个很好的天气,在山城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越云大门所在地的我,遇上了睡眼惺忪的套了件队服就出来接人的孙翔。
      日光下的黑色耳钉折射出七彩的光,映在他肩处队服上的越云队徽上,空气中漂浮着极为浅淡的柑橘气息,他说:“紫发、女生、个子不高……你是桑茶吧?越云的新人?”
      是荼。
      但孙翔并没有从他手上的简历表看出“荼”非“茶”,大咧咧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便转身,留下一个背影。
      那背影挥挥手中的薄纸,扬声道:“好了,跟我走吧!”

      那时的我想,这人看上去眼神不太好也不太聪明的样子,真的靠谱吗?但人家好心来接我领路,应该还是要说谢谢的吧?

      “谢谢你,孙翔。”
      现在的我想: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来,是不是因为我而来,会不会像田螺姑娘一样来过片刻就消失——孙翔,谢谢你这一瞬出现在这里。

      孙翔盯着我把食物都解决掉后松了一口气,从大衣口袋掏出来一个暖宝宝塞进我扎针的手手心,干巴巴地说着是买早餐的大姨看他长得帅送的,又忍不住问我在霸图到底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怎么就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当初他就该带我一起转会——说完他又意识到现在的嘉世显然并不能和霸图相提并论,撇过脸低头小声道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出过这种事……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隔着暖宝宝贴在一起,安慰他说我过得很好呀,真的,你看,你来看我我一下就好了很多了不是吗?
      为了让某种意义上也是“娘家人”的孙翔安心,我开始絮絮叨叨着这几个月来的见闻。我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多话要跟他说,是因为我们是一起从青训营走到正式出道,却又在后来踏上了相反的两条道路的同期生吗?还是因为他是见证了我太多的泪与汗,知晓我所有委屈与不甘的人?
      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孙翔而已。

      孙翔静静听我细数着往事,时而皱眉吐槽时而毫不客气地笑,时而又很认真地问我说的那些网络热梗是什么意思——我时常会觉得孙翔是介于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人,说他神经大条他又确实能感受到他人情绪的变化,虽然只是感受而已;说他没头脑他又能对荣耀里每个技能的释放、连招的运用烂熟于心,不是每个人都能评上最佳新人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手一叶之秋的;或许他该感谢荣耀给了他一条生路,否则就凭借他现在的性格和社会化程度,真正踏入社会怕是要被狠狠教育。
      说到最后,口也干,暖宝宝也温了下来,头顶的小半瓶盐水几乎见底,孙翔按下床头的护士铃,慢吞吞抽回手,将那副滑稽的武装又安回身上,踌躇片刻后,十分僵硬地将手放在我头顶,试探着揉搓,没什么力道,留下一句“你照顾好自己”后仓促离开。
      ……差点和来换吊瓶的护士撞上。

      送走孙翔后,精力恢复许多的我想起这些天几乎没怎么看过的手机,将所有消息红点都回复完毕后,在霸图的小群里告诉大家自己已经好很多了不要担心——然后登上小号,点开许久许久未看的论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论坛首页飘红的,正是几个小时前裹成粽子、拎着大果篮和早餐的孙翔,以及床帘还未完全拉上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的我。
      标题是:决战初恋CP之巅还有必要继续办吗?有人已杀死比赛[图片][图片][图片]

      初恋……我和孙翔?
      这不对吧?我怎么又初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我怎么又初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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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才发现之前的段评设成要收藏了orz已改成无限制 年末忙成陀螺了,更新和回评都很随缘私密马赛O.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