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无女之地》砚月棱

6、战神决斗

　　萝芙离开酒馆，向斜对面走去。月亮静静躺在云上，一阵风吹过，两边的树叶簌簌作响。

　　拳馆内恢复了安静，天花板上的射灯只留下一盏。方才的观众已尽数散去，工作人员也都不见了踪影。萝芙借着光影绕到擂台后方，快步走向柯克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空无一人。只留下她那条破破烂烂的毛毯被叠得整整齐齐，此刻正静静躺在椅子上。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萝芙扭头看去，是之前那个在观众席入口坐着的清秀男孩。

　　“我来找我的朋友柯克。”萝芙说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现在不是拳馆的营业时间，柯克先生已经回家了。”男孩说道。

　　萝芙这才想起刚刚走得过于着急，竟理所当然地断定柯克会一直在这里。

　　“他明天还会来打拳吗？”

　　“不会的，先生。最近一周都没有柯克先生的比赛，他需要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你。”萝芙转身离开拳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夜色下的曼尔城比白日多添了几分阴郁。没了阳光的照射，空气中的水雾四散弥漫，就连街边的灯牌都一并变得模糊了起来，化作射线四处散去。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偶尔零星几个也都是行色匆匆。不远处有一支巡逻队伍，士兵们靠坐在路边，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似乎下午“女巫”的闯入并未引起教堂里那位的注意。

　　广场上的喷泉没有关闭，它一刻不停地流动着，耳边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白天的艺伎与小贩已不见了踪影，地面上零星躺着几片垃圾，附近还有些灰尘。

　　萝芙百无聊赖地踩着影子，伸手将衣服裹紧了些。

　　或许奥玛医生说得对，如此寒风萧瑟的夜晚的确不适宜久留。

　　她在旅馆门前停下了脚步。

　　被楼下热闹的呼喊声吵醒时，萝芙正在梦里和太阳之神吵架。她睁着迷离的双眼向楼下看去，广场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暂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从昨天到现在，她只喝了一些果汁，此时此刻当务之急是回应身体的抗议，先找些食物填饱肚子。萝芙欣然接受了奥玛医生的建议，在接连问了三个路人之后，终于走进了贝克面包房。

　　“早上好，尊敬的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柜台内的人怯生生开口，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萝芙。这个店员看起来年纪不大，有个十二三岁的样子，也许和她一样，都是外面来的人。

　　“有什么推荐的吗？”萝芙问道。

　　“当然，我是克拉拉，很高兴为您服务。您对口味有什么偏好吗？喜欢甜食可以试试这款黄金菠萝包，喜欢咸的可以试试胖胖肉松卷。”克拉拉将面包从柜台中取出，向萝芙展示：“都是新鲜出炉的。”

　　这个店主很擅长用外观起名字——起码面前这两种面包是这样的。

　　黄金菠萝包油亮亮、黄澄澄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胖胖肉松卷又大又饱满，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宽、一只小臂那么长。

　　“都装起来吧。”萝芙瞟了一眼标签上的价格，数出十七枚铜币，推到克拉拉面前。

　　克拉拉飞速将面包装好，递给了萝芙：“尊敬的先生，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萝芙咬了一口肉松卷。

　　外层的蛋糕稍微有些干瘪，并不像克拉拉说得那样新鲜。不过内里的肉松粗细均匀，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甜咸的层次糅合得可圈可点，隐约还能尝出一丝葱香。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肉松卷，萝芙又拿出菠萝包，任由黄油香气钻入鼻尖，感受着手心微微发烫的温度。

　　甜食入口，轻而易举便隔绝一切感官：因为这只菠萝包有些甜得过头了。表层的酥皮又脆又蓬松，值得细细品味。酥皮掉下来一块，萝芙眼疾手快，卷起一小片风，将酥皮稳稳当当地送进了嘴里。

　　太美妙了。饿了一天一夜，就应该吃这种可以迅速补充能量的东西。只是这只菠萝包的水准还是欠了些火候，萝芙坚持认为，没有哪只菠萝包可以与她数年前在神降大陆东方的彩羊城吃到的那只相媲美。

　　将最后一口吞下，萝芙挤进人群之中，抓住一个路人。

　　“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战神决斗！安格斯发起了战神决斗！”路人头也没回，激动大喊。

　　萝芙莫名觉得烦躁，她不知道曼尔城究竟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压下心头的不耐，她问道：“什么是战神决斗？”

　　路人终于舍得回头扫了一眼。

　　“新来的旅者吗？...战神决斗就是以战神的名义向别人发起决斗。”

　　萝芙一头雾水：“就只是以战神的名义？那这和普通的挑战有什么不同？”

　　对方嗤笑一声。“当然不同！普通的挑战，输了也就是去教堂忏悔几天，战神决斗由洛里安神父亲自主持，要是输了，那可是要丢掉小命的！”

　　“你是说，洛里安神父也会来？”

　　“当然！不仅是洛里安神父，他的左膀右臂——阿缇克丝和亚迪尔两位神官也会一起过来。没有人会不重视战神决斗，否则和渎神有什么区别？”

　　“这样啊...那安格斯为什么突然要发起战神决斗？他的对手是谁？”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做曼尔城最好的拳手！”路人兴奋大叫，“他的对手是柯克！真是有好戏看了！”

　　萝芙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柯克？”

　　“你还不知道吧？柯克腿上有伤，昨天那场拳的状态也不太好。”路人喃喃道，“两人实力本就不分上下，柯克赢就赢在他聪明、灵巧又机敏。安格斯蛰伏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竞争对手的破绽，这么好的机会，是你的话，你要不要决斗？”

　　萝芙不屑地嘁声。“我不会。这算什么好机会？就算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

　　“你个外来的小孩懂什么。”路人白了她一眼，“啧啧，真是可惜了。柯克这么年轻，要折在安格斯手上喽。”

　　萝芙没再说话，望向广场。柯克与安格斯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两米的距离。她暗暗祈祷昨天那颗中阶治愈魔药发挥出了它的最大效果。

　　“安格斯，你我本不必如此针锋相对。”柯克定定开口。

　　“得了吧，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模样，我看见你就恶心。”安格斯恶狠狠地瞪着柯克。

　　“你赢不了我。”

　　“狂妄自大。”安格斯冷哼，“真以为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呢？有这说话的功夫，不如先琢磨琢磨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入土。”

　　见柯克不说话，安格斯继续嘲讽：“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白白拿一个最好拳手的名号，却拒绝一切利益和关注，每月就拿拳馆那少得可怜的薪水，到底图什么？”

　　“打拳是我所热爱的事业。”

　　“我呸！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安格斯愤愤地，“不过没关系，都不重要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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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闹的众人安静下来，一位高大的男子坐在马背上，缓缓踏入广场。他的左右站着两个白衣男人，身后是几个士兵。

　　“洛里安神父到了。”路人一掌拍上萝芙的后背，兴高采烈地指给她看：“马背上的那个就是！”

　　萝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洛里安神父很高大，约莫有六英尺高，可他看起来身量纤纤，远远比不上奥斯卡和安格斯那种块头。不，甚至连他身后的士兵也比不上。

　　黑色长发落在腰间，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他的脸微微扬起，下颌的轮廓清晰可见。嘴唇微抿，棕色的眼睛低垂，看向鼻尖的方向。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他很美丽，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

　　“他身边的两位就是神官吧？”

　　“真聪明，左边那位是阿缇克丝神官，右边那个是亚迪尔神官。”

　　名为阿缇克丝的神官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扶洛里安神父下马。他顶着一头金色的长发，身上的白色罩衫高贵而又优雅，直直垂过脚面。与洛里安神父清冷的气质相比，阿缇克丝神官多添了几分淡然。

　　亚迪尔神官也穿着同样的罩衫。他的眉骨突出，神色中夹着几分不耐，看起来与另外两位有些格格不入。

　　“阿缇克丝神官是个好人。”路人说道，“他对待我们这些平民很温和，也很客气。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前些年阿缇克丝神官没来曼尔城的时候，一直是亚迪尔神官在协助处理曼尔城的事务。你看，他凶巴巴的。”路人撇撇嘴，似乎不愿回忆从前的事情。

　　“阿缇克丝神官竟然是外来者吗？”萝芙一边问，一边盯着广场的动静。

　　“很惊讶吧？大约七八年前，有一小队士兵在荒芜森林里巡逻，恰巧遇到了正在和野兽搏斗的阿缇克丝神官，于是便将他带了回来。”路人感叹道，“一定是阿缇克丝神官不屈的精神感动了战神。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神职人员，继承神的意志。”

　　一个小男孩撞过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