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烟火二一

51、第 51 章

　　自从云海崖边那场剖白心迹后，瑶兮与泽元之间的关系便彻底明朗。这日恰逢人间上元佳节，瑶兮跟她的几个死党相约来到凡间赏灯。

　　凡间街市灯火如昼，热闹非凡。沿街酒楼皆挂满彩灯，二楼雅座里，风吟正倚在雕花木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流。炎昊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桌酒菜，云笙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轻抚着茶盏上的青花纹路。

　　"啧啧啧，今天这是什么情况？"眼尖的炎昊第一个跳起来，指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嗓门洪亮得恨不得整个饭店都能听见。

　　但见瑶兮牵着泽元的手走上楼来。她今日身着鹅黄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简单的玉簪，却比满城灯火还要明艳。泽元依旧是一袭墨色长衫，只是那总是冷峻的眉眼，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风吟摇着折扇，笑得一脸促狭，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转："哦？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快说说。"

　　瑶兮被他们看得脸颊微红，却把泽元的手握得更紧，下巴一扬："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看到是一回事，"风吟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这个总要当事人自己承认嘛。"

　　她被他们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脸娇羞地把泽元往前推了推："那你们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泽元身上。只见这位向来清冷的神君耳根微红，却挺直脊背，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清晰而郑重地说："是，我们在一起了。"

　　"哦——！"

　　"恭喜恭喜！"

　　炎昊第一个蹦起来，嗓门洪亮："我早就说了！瑶兮你老早对人家就不一样！成天下凡见面，又非要把人带天上来，当初还不承认！"

　　风吟也摇着扇子笑个不停："就是，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只是看他可怜，收个徒弟'？现在露馅了吧？"

　　瑶兮被他们说中心事，羞得要去捂他们的嘴："胡说什么呢！我那是……那是……"

　　"那是慧眼识珠！"炎昊抢着接话，众人都笑起来。

　　只有云笙跟着举杯，浅浅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那泽元今天可得好好表示表示。"他收起扇子，笑着指了指满桌佳肴："这顿必须你请！"

　　炎昊立刻拍桌附和："没错没错！今天必须狠狠宰他一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泽元笑道："说起来，我还记得你以前总是怯生生地跟在瑶兮身后的样子。我们出来玩，你总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现在倒好，不但成了威震三界的泽元神君，居然还把我们瑶兮给拐跑了！"

　　瑶兮听着，忍不住笑着瞪了炎昊一眼："好了好了，不要老开他玩笑。"

　　"哟！"风吟立刻捕捉到这话里的维护，扇子一合，打趣道："这么快就护上了？我们这才说了几句？"

　　炎昊也凑热闹："就是就是。"接着他话题一转：“唉，话说有人开心，那有人就要伤心了。”

　　本来他这话指的是水澜神君，可这让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云笙听着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前几日，在蟠桃宴上，我看水澜神君对你可是上心得紧呢。”风吟慢悠悠地摇着折扇，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眼角余光还故意瞟向一旁静坐的泽元。

　　瑶兮一听，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别瞎说！”她急忙反驳，“那还不是我父神母神逼着我，我才勉强跟他多聊了几句。”她说着，下意识地朝泽元的方向靠了靠，“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回头自然会跟父神母神说清楚的！”

　　一直沉默看着他们玩闹的泽元，在听到“水澜神君”四个字时，执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听到瑶兮急切的澄清，才放松下来，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炎昊见状，立刻咋咋呼呼地打圆场，用力拍了一下风吟的肩膀：“就是！不会说话就闭嘴！瞧你把我们瑶兮急的！还不赶快自罚三杯给未来的泽元夫人赔罪！”

　　风吟立刻执起玉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笑着举起：“对，对，对，是我的错，我喝！我喝！”说罢，他仰头连饮三杯，动作潇洒利落，引来炎昊一声叫好。

　　瑶兮被这“泽元夫人”的称呼闹了个大红脸，偷偷瞄了泽元一眼，却发现他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仿佛对这个称呼颇为受用。

　　这时云笙轻轻举起酒杯，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声音轻柔："恭喜你们。"她的祝贺很得体，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藏着难以察觉的落寞。

　　“大家都别只顾着说啊，别辜负了这一桌子美食。”炎昊还想继续闹腾，风吟用扇子轻轻按住了他，递了个眼色。众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品尝桌上的佳肴。

　　风吟夹起一块水晶肘花，细品之后，执杯笑问：“泽元兄，前些时日北荒那场动静可不小，听闻那作乱的妖兽颇为难缠，连当地山神都奈何不得，这才惊动了天庭。我们都只听说你单枪匹马前去，不过三日便平定了祸乱，具体经过却无人知晓。正好今天无事，给我们说说呗。”

　　他看起来兴趣十足，“那妖兽究竟是何模样？能在北荒那等极寒之地称王称霸，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你与它交手时，可曾遇到什么棘手的状况？”

　　泽元将酒杯轻轻放下，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只修炼久了的寒蛟罢了，盘踞在冰渊下，扰得当地生灵不安。”

　　“寒蛟？"炎昊立刻来了兴致，“我听说那东西可不好对付，一身冰鳞刀枪不入。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顺着寒气最盛处去找便是。它藏得并不深。”

　　瑶兮忍不住插话："我听说那冰渊极寒，连仙体都难以久持……”

　　“还好。”泽元看向她时，目光柔和了几分，"用真火护体便无大碍。”

　　风吟摇扇轻笑：“泽元兄这话说得，倒像是去北荒赏了趟雪景似的。可我听说，最后连百里冰原的地形都变了模样？”

　　泽元这才多说了几句：“那寒蛟情急之下掀塌了冰峰，我只好引了道天雷。雷霆遇上万年玄冰，动静确实大了些。”

　　“引天雷？在极寒之地？”炎昊瞪大眼睛，“你这'只好'二字说得也太轻松了！”在座的众神都知道，引动九霄神雷需要何等修为，在极寒之地施展雷法又要冒多大风险。

　　泽元微微摇头：“迫不得已。好在最终平定了祸乱，未伤及无辜。”

　　众人相视一笑，都听懂了这轻描淡写背后的惊心动魄。

　　正当酒过三巡，楼下长街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声，间杂着人群的欢呼。
　　"是花灯队游街！"炎昊第一个跳起来，兴奋地扑到窗边。
　　瑶兮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泽元的手快步走到窗前："快来看！"

　　只见长街上，一条金光闪闪的游龙灯在舞灯人的操控下蜿蜒前行，龙身每一节都点着明烛，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后面跟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车，有八仙过海，有嫦娥奔月，每一盏都精致非常。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小孩子们追着花灯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真美啊！这可比天界的蟠桃会有意思多了！"瑶兮倚在窗边，仰头对泽元笑道，眼底映着璀璨灯火。

　　"这才叫过节嘛！"炎昊回头对众人喊道，"天界那些规矩太多了，连笑都要端着，哪像人间这么自在！"

　　风吟摇着扇子，倚在窗边细细点评："这龙灯扎得确实精巧，龙须都是用金线一根根缠的。不过要论华美，还是比不上瑶池的琉璃灯。"

　　"华美有什么用？"瑶兮接过他的话说，"我就喜欢人间的热闹，有烟火气。"

　　众人说笑间，唯独云笙仍坐在席间，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对窗外的热闹似乎毫无兴趣。她独自斟了一杯酒，目光落在对面那双筷子上，那是瑶兮方才急着拉泽元去看花灯时随意搁下的。

　　窗边的欢声笑语越发衬得她形单影只，那些关于天上人间孰优孰劣的讨论，在她听来都成了刺耳的喧闹。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待花灯队伍远去，众人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瑶兮这才注意到云笙的安静，关切地问道："云笙，你怎么不去看花灯？可精彩了。"

　　云笙抬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酒意，在这歇会儿。"

　　风吟适时地接过话头，又聊起了其他趣事，席间恢复了先前的热闹。炎昊将一块炙羊肉塞进口中，三两下咽下，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抹了抹嘴，眉飞色舞地说起前日的趣事：

　　"你们是不知道，前日我路过南天门，正巧遇上巨灵神当值。那家伙仗着个子大，非要跟我切磋两下。"他边说边比划着，"我本来不想动手，毕竟他那对宣花板斧舞起来，整个南天门都要抖三抖。"

　　瑶兮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你该不会把南天门给拆了吧？"

　　"哪能啊！"炎昊哈哈大笑，"我就跟他打了个赌，说只要他能接住我三招，我就把新得的火尖枪送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风吟摇着扇子笑道："巨灵神那性子，肯定一口答应了。"

　　"可不是嘛！"炎昊一拍大腿，"第一招，我使了个虚招，他举斧就挡，结果扑了个空，差点闪了腰。第二招，我绕到他身后，在他铠甲上轻轻一点。他转身太急，腰带卡住了，在那掰扯了半天。"

　　众人都被逗笑了，连一向清冷的泽元也笑了起来。

　　"最精彩的是第三招，"炎昊站起来，学着当时的动作，"我假装要攻他下盘，他赶紧防守，结果我轻轻一跃，摘了他头盔上的红缨！"

　　瑶兮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呢？巨灵神没生气？"

　　"生气？"炎昊得意地坐回座位，"他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红缨，脸都憋红了。最后瓮声瓮气地说：'炎昊神君好身手，是在下输了。'然后非要请我去喝酒，说是要请教身法。"

　　风吟摇着头笑道："你就吹吧，肯定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什么叫吹啊？"炎昊理直气壮，"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风吟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真不是我看不起你。要不咱们问问大家，你们信他能三招就赢了巨灵神，还让人家心服口服地请他喝酒求教？"

　　“不信。”大家难得异口同声地说道。

　　瑶兮接着补刀："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跟巨灵神掰手腕输得惨兮兮的。"

　　"你们！"炎昊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众人，"你们这都是合伙欺负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看他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炎昊气鼓鼓地灌了一大口酒，最后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行行行，你们就笑吧。反正巨灵神请我喝酒是真的，你们羡慕不来！"

　　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席间的气氛愈发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