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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报私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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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祈祷着秦语璐别再问下去了。
刚巧,秦语璐也恰好转了话题:“今天看你在化妆间很困嗳,是工作量太大觉得有点累了吗?要不要我去和导演说说?”
“不用不用,千万别千万别。”商怡赶忙摇着头和摇着手,受宠若惊的同时又万分害怕,“秦老师,你千万别去说。我就是昨晚忙自己的事忙太晚了,真的不是工作量太大的原因。你千万别说。”商怡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好好好。不说。”秦语璐看着商怡,笑着说。
对话的功夫,韩肆易已经走到了商怡和秦语璐面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商怡几乎是抢答:“没聊什么没聊什么。”
韩肆易眉梢微挑,像是随口一问:“你觉得工作量有点大了?”
“没有的事!怎么会!这么一点点工作量,完全不在话下!”
拜托,这可是追求效率的剧组,敢抱怨工作量,她还要不要这份工作了。
“噗哈。”韩肆易忍不住低笑一声。
秦语璐也抬手掩唇,低头浅笑。
商怡正疑惑他们笑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让她缓缓回头——导演佘曼正抱臂站在她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完了。
商怡感觉眼前一黑。
“嫌工作量少,是吧?”佘曼特意把“少”字咬得很重。
商怡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声音细若蚊蝇:“没有啊……”
“那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就来我身边,我身边多的是工作。”
“奥,知道了。”商怡乖乖点头,心里重拳出击,表面唯唯诺诺。
“放心,发工资的。”佘曼笑着补充道。
这场小小的风波,却成了某种关系的转机。
在佘曼身边“打杂”的日子,比商怡预想中更……风平浪静。
她像一颗被移植到参天大树旁的植物,终于得以避开一些急风骤雨,在相对安稳的阴影里,悄然吸收着养分。
她看着,听着,记着,将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行业秘密,一点点内化成自己的骨血。
她跟韩肆易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也仿佛被这日复一日的和风细雨,泡得软化了。
他开始会叫她“商老师”,用那种带着点戏谑的腔调;她也敢在他NG时,笑着打趣一句“韩老师也有今天”。
尴尬在专业的氛围里消融,生疏在工作的默契里褪色。
空气不再动不动就凝固。
直到这天最后一场戏结束。
韩肆易朝休息区走来,他的助理不在。商怡刚好在旁边,顺手将他常用的面巾递了过去。
“谢谢。”韩肆易接过,擦拭着额角的汗。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秦语璐笑着凑近,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你们之前认识吗?感觉……好默契啊。”
商怡心头一跳,眼神下意识飘忽。
韩肆易神色不变,淡然道:“商怡和我是大学同学,合作过几次。”
“你们合作过?”秦语璐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
“嗯,自己拍着玩的,没发出来。”
“可是……”秦语璐转向商怡,一脸纯然的无辜,“她之前说,和你不熟啊?”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商怡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幽怨地瞥了秦语璐一眼。
“是吗?”韩肆易脸上那点淡笑倏地收了。
他没看秦语璐,目光沉甸甸地压向商怡,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空气都静了几分:“你说,和我不熟?”
商怡心头狂跳,面上强装镇定:“我……我那天是觉得,在剧组还是专注工作比较好,不想让人觉得我在攀交情。”
她转向秦语璐,扯出个笑,“秦老师,不好意思啊。”
韩肆易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了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转向秦语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和,“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完,他没再看商怡一眼,转身离开。
“我说错话了?”秦语璐一脸歉意地看着商怡。
“没有。跟你没关系。”
收工回程的公交车上,商怡把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手机震动,是母亲的消息。
妈妈:【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去大医院看一下,但你爸只有周日放假,想着你要是有时间就陪我去一趟。今天早上拿东西的时候头还是晕感觉要倒,在诊所挂了三天没用,早知道该信你的,还多花了300块。】
文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立刻回复:【我今晚回来,明早带你去。】
刚回完,另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是赵海。
【明天晚上有空吗?】
商怡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虽已是快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但烈日的火舌却未减分毫,依旧不留情面地舔舐着每一个匆匆赶路的人。
商怡想了一会,回:【不好意思,明天晚上要写东西】
【那后面几天呢?】赵海回得很快。
【我这段时间都累累的,要不算了吧?】
对方没再回复。
她靠在车窗上,闭上眼。
韩肆易今天那句“和我不熟”和他离开时的背影,又在脑中盘旋。
第二天商怡早上陪妈妈去过医院后,就匆忙赶去工作了。
今天佘导的组没有商怡的戏份,商怡去的是隔壁剧组——一个古装剧。
商怡演的角色是一个宫女,前期窝囊废,后期不择手段成功上位。今天演的是宁嫔看她不顺眼,让她罚跪的场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迟到吧?”商怡看了一眼表,急忙把包放下,换上戏服。
旁边的女演员指了指不远处,有点同情地看着商怡:“赵海来了,今天要求提前一个小时到,你没收到信息吗?刚刚到你的戏的时候,赵海大发雷霆,说你耍大牌。”
“可真的没人通知我啊。”商怡又检查了一遍信息,焦急道。
女演员刚要说什么,看到赵海往这边走,话锋一转:“商怡,那个,到我了,我先去了。”
赵海手里拿着剧本,悠闲地朝商怡走过来,说道:“商小姐可真是大忙人啊。”
“赵总我没收到通知,不信你看。”商怡把手机递到赵海面前。
赵海置若罔闻,不耐烦道:“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解释道歉,是赶紧准备去拍,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你别再耽误时间了行吗大小姐。”继而指挥着那边的化妆师,“先来给她画。”
商怡看着他,心里明了,不再争辩。
赵海被她盯得面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便又理直气壮地去另一个地方监工了。
商怡去到化妆师面前坐下,“麻烦你了。”
“没事儿。”
“来,三、二、一。Action!”
商怡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绢纱戏服,跪在宫殿前的青砖地上。
没人喊卡,就代表着要一直拍下去。
……
临近正午,商怡看着自己映在砖缝间的影子,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太阳要走到头顶了。
砖缝里时不时地蒸腾着阵阵热浪,直抵身体,她膝盖处的钝痛渐渐变成了灼烧感。
不远处,赵海正坐在树荫下的导演椅上。
商怡盯着砖面上蜿蜒的纹路。汗水顺着衣服的间隙滑落,直抵束腰,绣着金线的衣领勒得喉头发紧、发干。
剧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偶尔会朝这边望几眼。
树荫下传来打火机开合的金属脆响,赵海把雪茄灰弹在地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得苦。”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导演椅的扶手,腕间的金表晃得人眼睛疼,“老陈你说是不是?”
陈导的鼾声适时响起。
“赵总好赵总好。”彭彻风尘仆仆地赶来。
围着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听到了声音,陈导的鼾声突然停了,却没醒。
赵海眯着眼,待看清了来人,又恢复了傲慢的姿态。
商怡想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人和事,却只看到彭彻不停地点着头哈着腰。
心好痛……苦涩极了,像是苦胆在喉头破裂,胆汁滑落心间。
一切越来越模糊……落在砖地上的影子几不可见地晃了两下。
鬓角终于渗出第一颗真正的汗珠,顺着憔悴的脸庞滑落,悬在下颌摇摇欲坠。
摄像机轨道第三次碾过商怡的裙角时,摄影师老张把长焦镜头往下压了半寸。
取景器里,那滴将落未落的汗珠突然炸开细碎的光,梦幻极了。
“成了!”摄像师老张激动地喊着。
一大片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叽叽喳喳的,商怡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摇晃着要起身,头脑一阵眩晕,又赶紧蹲了回去,大概是真的缺乏锻炼了吧……
彭彻冲过来,把商怡扶到了阴凉地。
“别闲聊了!大家都赶紧各自回工位,开工了!”
大家议论的声音被制止,四散开来。
彭彻蹲在商怡身边,手里拿着她褪下来的两层戏服。待商怡好一点能走路了,就把她扶到了佘导的剧组。
“谢谢。”商怡喝了口水,顺了顺自己粘稠的嗓子眼。
“对不起……怪我没本事。”他右手抚在商怡的膝盖上,盯着她泛白的脸庞,眼里满是歉意与后悔。
虽然平时不说,但商怡知道,彭彻骨子里还是很傲气的。
有时做事虽会被导演骂,但还是会被他油嘴滑舌地躲过,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今天却为了自己……
商怡摇着头,虚弱地扯着嘴角,让它尽量上扬:“没有。你今天超帅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你就像是踩着七彩祥云的大英雄,帅呆了。你说我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呢?”
商怡拼命地忍着泪水,眼眶里却还是不争气地蓄了些,一眨眼,凝成的小泪珠便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其实她本来并没觉得有多难过,从前遇到的事不比这折磨人多了。
只是今天看到他这样,一下便忍不住了。
彭彻苦涩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说:“我养你好不好?不去工作了。”
商怡满怀歉意地看着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笑道:“真没事,我就是最近太忙了没怎么锻炼,身体有点虚哈哈。”
“我一定帮你。”彭彻格外认真。
商怡被他没由来的这么一句搞得有些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
“彭班,这个……”他徒弟来找他,好像是有一个东西弄得不是很明白。
“你赶紧去吧,我马上也要回去休息了。你老在我这旷工小心被扣工资。”商怡催着他回去。
“好。帮你打车。这次不要再拒绝了。”
“嗯。”
商怡看着彭彻的背影,遥遥地望着。
其实,他真的很好。
韩肆易站在不远处,衣服潮潮的贴在身上,发梢还带着水渍。
刚刚在拍下水的戏,刚上岸一听佘曼说了这个事,便立刻赶来了。
韩肆易握紧了拳,却忽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双手因在水下泡太久,已经发皱发白,掌心有些红肿。
“怎么?没赶上?”佘曼看似很随意地问着。
韩肆易没回答。
“赵海之前不是老在我们面前炫耀说搞到手了吗,今天这么对人家女孩子,感情是还没追上呢,气急败坏了?”
韩肆易没应声。
“那就赶紧调整调整状态,今天任务还挺重的,最好能把在水下的戏份拍完。”
“嗯。知道了。”
“要不要给你放半天假?其实,接下来的几场戏放到后面拍也不耽误。”
韩肆易笑着打趣道:“不用,哪这么脆弱了。”
凌晨拍完戏,韩肆易的车没回酒店,进了市中心的一幢普通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