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一话。父母。(上) ...
-
冰凉。
温暖。
伪装。
——到底怎样才能幸福呢?对她来说是在一起,而对他们来说是分开。
第二十一话。父母。(上)
***
在自己的记忆里一直是冷酷无比的父亲在那一刻终于有了冰山融化时的表情,他向自己张开怀抱,眉宇间全然可以看出他的祈求。
“——相信我。”
视野里看得到自己的身子却看不到自己的脸,她发觉自己的双臂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向父亲砸了过去。她看清了,那是一根很长很长的铁棍,在半空中闪烁着银光,就像月光一样的光芒被那根铁棍反射到地面上。
似乎是晚上,四周很暗,是在一座房子里,她应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脚旁边躺着被砸晕过去的母亲,看上去并没有出手太狠,而父亲的脸上也能看出很明显的恐惧。
她突然觉得疑惑——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母亲丝毫没有上次见到的时候那样容光焕发,而父亲更是苍老了许多。但这些在那一刻都变得理所当然。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与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视野也变了。她似乎是长高了不少。那句话她用冰凉凉的口气说出口,她甚至觉得说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可是没有别人在。
但——在此刻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一般。
她用铁棍把父亲像母亲那样打昏,然后向门口跑去。她跑的很匆忙很匆忙,生怕下一秒就会有鬼从身后抓住她,扼住她的脖子硬生生把她拖进地狱。
门口站了一个人。站在那里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但她似乎止住了步子,将铁棍抱得更紧,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那张脸明显就是云雀先生,但不一样。她所认识的云雀只有十四岁,但这时的云雀却高了许多,怎么看都像是十八岁左右的样子。云雀先生看到她的模样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她跟着云雀跑出了门,远远的可以看到一辆车子。车门是打开的,站在车门边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的青年。这个人她应该是真不认识了。
棕色的发,温柔的眸。
他用口型对自己说——“对不起。”
她愣住了,接着她就感觉身后一声巨响,她被吓了一跳,回头,她刚刚出来的那栋房子在燃烧,连同父亲与母亲一起。
——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吧?
她感到惊恐,用手捂住眼睛什么都不敢说,向后退了几步,有水从指缝间溢出。
——爸爸。妈妈。
——对不起。
铁棍顺势掉落在地,发出轻轻的响声,反倒不像是铁与地面触碰发出的声音了——但她却没有去管也没有去理。
只是哭。只是流泪。只是……
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用什么表情才好。
刚刚的青年走到自己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怕弄痛她一样。
“对不起。”他又这么说。
“对不起。”他还是这么说。
“……对不起。”他只是这么说。
***
“百野同学?百野同学?!”深夏的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阵声音,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肩在被人剧烈的摇晃着。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导师紧张的表情。
“……是,是!”她愣了一会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课间时候睡着了一直到上课时间都没有醒。
那么……刚刚那只是一场梦?
少女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臂弯——秋季校服的袖子全部被自己的眼泪打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泪痕。
真是个糟糕的噩梦。——她拍着胸口平息自己的恐惧。接着就感到脚底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被小小的吓到却没有表现出来,少女低头看到脚边那只笔——现在想想刚刚在梦里听见的那种声音其实并不是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而是像这种铅笔与地板碰撞发出的。
只是梦。
只是梦而已。
没必要那么在意不是吗?——她安慰着自己,捡起笔之后冲导师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稍稍侧脸去看身后的少年——十四岁的云雀恭弥依然是那张死人脸,在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后似乎松了口气一样,不过她亦是。
并不是像那时看到的如十八岁青年一般的云雀恭弥而是现在的中学时代的委员长。
如果刚刚那场梦是预言的话那么百野深夏只期望这一切永远都不要发生。
“那个……班导对不起,我好像有点贫血,我去医务室躺一会。”少女转过头对一脸担忧的班导笑了一下,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后飞一般地跑出教室,完全没有像一个贫血的女生该有的表现。
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去医务室,而是去了天台。
在并盛中打电话天台并不是一个好的接受讯号的地点,只是她觉得这里更容易不被打扰。
指尖在写有【爸爸】字样的名片上停住了,然后按下接通键。
忙音响了很久。她蹲在天台的门边靠着门——将身子整个蜷缩起来。
直到她都快以为打不通的时候对方才接了电话。
“喂喂?”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了。
***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女子接的电话,并且口气完全是像在说“烦死了”一样。
“喂……你好,那个请问百野先生……请问百野先生在哪?让他接电话好吗?!”一开始深夏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后面完全是害怕对方突然挂断似地,飞快地大声地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口。
“找他的……?呐,亲爱的,接电话了~”对方的语气一开始很不耐烦,后来却变了调,像那种甜到腻味的糖果一样。深夏听着打了两个寒颤。
……——亲爱的?
大脑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言辞,但心底肯定已经明白这代表的意义。
“谁呀?”电话那头的声音换成了男音。
“……百野深夏。”她把头埋得更低,咬牙回答。
“……深、深夏?干什么啊以前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打我电话的吗?!”对方似乎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不少,少女用牙咬了咬手指。
“……没事了,我挂了。”
“喂!等等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别跟你妈说哦,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结果,还没等对方念叨完毕自己就抢先挂掉了电话。
接着是向母亲打了电话过去。
“喂?谁?”
“……我,百野深夏。”一成不变的疑问。她这才确定了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连在名片夹里用手机记录一下都省了。
“啊,什么事?”
“……我…………不,没事了。”挣扎了很久之后她这么回答道。
“哦,那我挂了。”
“再见。”
合上手机之后身后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一点小缝。
她将头从臂弯中抬起来,带着不安的眼神向身后望去。
黑发少年一脸平静,淡淡地望着她。
然后她再度忍不住哭出声来。
伸手去拉那人的衣领。
“云雀先生……你说,我该不该笑?
“我梦到爸妈了,但是他们在我梦里死掉了。
“我打电话给他们,想问问他们怎么样了。
“但是爸爸在外面有人了,妈妈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叫,没有追究我到底要问什么甚至连再见都没跟我说。
“我是不是……被丢了?”
***
“我是不是……被丢了?”
少女将头埋在黑发少年的胸前,不一会他的衣衫就湿了一片。
“我没有爸妈。”少年也不反抗。
“……咦?”少女挣扎着想抬起头来看看少年此刻的表情。
“我姐……真和她想证明我跟她不是可以随便让爸妈拆散的,跟爸妈约定了要证明自己。”少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陈述着,就像是在读课文一样。
这确实是像云雀真和那种女生会做的事情。
“还没到约定的日子爸妈就在一天约好了去谈论有关这件事。”也不管她的反应,云雀说道。
“……”
“结果那天那家店发生了火灾,据说是因为有黑手党在那里争分,然后我就没有爸妈了。”
——在姐姐身后的少年。
——最后孤单的少年。
“所以,我才被丢了。你没有资格说那种话。”
那一刻——少女抬起头来想看清少年是何等表情,但却因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对方的脸。
后来记起那一刻的时候,她才发觉那是云雀的温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