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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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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故乡的孩子,总会想家。或许有那么几个与家庭关系不睦的孩子,渴望远离那个似家非家的地方,在别处扎根。但白渺渺并非如此。她与师父辛夷,虽非血亲,却胜似爷女。自看到林浅浅与上官燕那般亲昵无间、关键时刻总能依靠的师徒相处后,那份被压在心底的对师父的思念,便如同初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她也会想,师父此刻身在何方?是否安好?会不会也像上官前辈那样,在她遇到危险时如神兵天降?但她早已习惯了独立与隐忍,将这份思念与偶尔泛起的脆弱,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平静的面容之下。
告别了范风眠,告别了上官燕与箫月前辈,长辈们关切的目光如同师父一般温暖,却也勾起了更深的离愁。尽管驾驶马车前往锦昌的路上,她的表情与往常并无二致,依旧沉静,依旧会为路边的草药驻足片刻。
但林浅浅还是感受到了。
那种细微的、不同于往日的气息,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潜流。她让白渺渺坐到马车前辕,坐在自己身前,然后凑到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气音的、带着点委屈的语调低声轻问:
“渺渺,你不开心吗?”
“没有。”白渺渺下意识地否认,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嘤嘤嘤~”林浅浅立刻发出一串极其夸张、毫无泪意的假哭,手臂环过白渺渺的腰,脑袋在她后颈处蹭了蹭,“渺渺,你不拿我当好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跟我说,我好伤心啊……”
这假哭实在太假,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更像是在撒娇。
白渺渺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热和那毛茸茸的脑袋蹭在皮肤上的痒意,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心底那点故作坚强的壁垒,在这笨拙又真诚的关切下,悄然融化了一角。
“没有……没有不拿你当朋友。”她轻声反驳,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就是……就是看见你跟你师父、师娘那样相处,我有点……想我师父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思念,也怕暴露了自己的软弱。
林浅浅闻言,认真想了想自己的师父上官燕——督促练功时毫不手软,检查课业时目光如炬,逼她看那些让她昏昏欲睡的书本时更是“心狠手辣”……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咦~我师父好可怕的!还是渺渺的师父好,肯定特别温柔!……不对,我这么厉害,我师父当然肯定是最好的!
这复杂的心理活动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她用力抱紧了白渺渺,用自己觉得最有道理的话安慰道:“没事~!渺渺你别难过!告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书上说的!”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生哲理。
白渺渺原本那点淡淡的感伤,被她这煞有介事的模样和那句用得不太恰切却又莫名贴切的“名言”一下子逗笑了。
“噗嗤——”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微微抖动,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也随之驱散了不少。是啊,告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她相信,只要她不断前行,不断提升自己,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师父,到那时,她定要让师父为她骄傲。
感受到身前人的笑意和放松下来的身体,林浅浅也嘿嘿地笑了起来,得意地觉得自己果然很会安慰人。
接下来的路途,前往锦昌的官道仿佛被施了安宁的咒语。再没有遇到不长眼的刺客,那些曾经觊觎“续断灵膏”的宵小之辈,似乎一夜之间全都销声匿迹了。不知他们是终于放弃了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听闻了温家镇外林浅浅力战群匪、上官燕现身废黜江星武功的消息后,心生畏惧,不敢再来触这霉头。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两位少年的行程变得前所未有的悠闲。
她们不再急于赶路。白渺渺会为路边一株罕见的草药而欣喜驻足,小心采摘,放入药囊;林浅浅则在一旁帮忙,偶尔也会学着辨认几种常见的药草,虽然大多时候还是分不清柴胡和前胡。
遇到沿途的小村庄,若有村民患病求医,白渺渺便会停下来,细心诊治。林浅浅则充当起她的助手,维持秩序,帮忙分发药剂,有时还会用她那半生不熟的农学知识,跟村里的老农虚心请教几句田里的情况。
她们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小本子,不再是记录深奥的武功心得或复杂的医理药方,而是简单地记下沿途各个村庄看到的主要作物、长势,以及听来的当地农谚和种植习惯。林浅浅的字迹依旧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却写得格外认真。
【王家庄,多种粟米,地势略高,土壤偏沙】
【李村,临水,多稻田,老农言今年雨水多,恐有涝患。】
原本预计一个月的路程,就在这般采药、行医、记录风物的悠然节奏中,被硬生生拖长了快三个月。当马车外的风开始带上凛冽的寒意,官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时,她们才惊觉,时节已悄然滑入了十二月。
箱笼里的秋装被收起,换上了厚实的冬装。林浅浅裹着一件毛茸茸的雪白斗篷,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红润可爱,只是动作难免显得有些笨拙。白渺渺则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夹棉长裙,外罩一件青缎面绣着淡雅兰草的斗篷,依旧显得沉静温婉。
距离目的地锦昌城,只剩下最后三天左右的路程了。
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特有的清冷与安静,连马蹄踏在硬土路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这段漫长而平和的旅途,仿佛是一场心灵的沉淀与积蓄。
林浅浅伸了个懒腰,又开始嘟囔:“渺渺,话本子不是这样的!秘宝呢?英雄……雌救美呢?打打杀杀呢?感觉我的武功都没有用武之处。”
“好了好了,这不正好吗,”白渺渺笑了笑,声音在冬日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温柔,“没有打打杀杀,百姓就不用担惊受怕,这不是你我都期待的吗?”
尽管林浅浅看过很多次白渺渺的笑容,此刻还是忍不住再次感慨:我家渺渺笑得真好看!她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应声道:“说的也是哈!”
天公不作美,远处的救命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冬日的宁静,也精准地吸引了林浅浅那颗永远躁动不安的侠义之心。
“有人喊救命!”林浅浅耳朵一动,想也没想,足下轻点,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声音来源处掠去。
白渺渺看着她瞬间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有丝毫犹豫。经历这些日子林浅浅毫不藏私的传授(林浅浅理直气壮:渺渺又不是外人!),她的轻功也已颇具火候,青衫微动,便如一片流云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喊救命的是一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中年人,她发髻散乱,脚步踉跄,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三个手持钢刀、一身煞气的黑衣人。
林浅浅见状,心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然是:为啥干坏事的都是黑衣人!就不能换个有创意的颜色吗?比如……绿色,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他们是坏人了。
林浅浅被白渺渺的笑声拉回现实,晃了晃脑袋:……算了算了,先救人要紧。
她身形一闪,已拦在了那妇人与黑衣人之间,竹剑一横,对着那惊魂未定的妇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又温和:
“大娘,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原本一脸惊惧、瑟瑟发抖的妇人,在靠近林浅浅、被她伸手搀扶住的瞬间,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厉与奸计得逞的得意!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扬,一股无色无味、却带着细微粉尘的烟雾瞬间扑向林浅浅面门!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出其不意的偷袭!
林浅浅虽然一直保有警惕,但也万万没想到“受害者”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她反应极快,在察觉到不对的瞬间立刻松手,身形暴退,同时屏住呼吸!但距离太近,难免还是吸入了一丝那带着甜腻气息的粉末。
就这么一丝,足以让她头脑微微一沉,四肢泛起些许无力感!
是迷药!
这个女人,竟然想迷倒她!
可恶!
一股被欺骗、被利用善意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林浅浅的理智。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手腕一抖,竹剑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如同毒蛇出洞,精准而又狠辣地刺向那妇人的肩胛!
“嗤!”
竹剑虽不锋利,但在林浅浅盛怒的内力灌注下,依旧轻易地刺穿了棉衣,深入血肉!
那妇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计划失败的惊怒。她捂着伤口,尖声对着那三个原本在“追杀”她的黑衣人道:
“愣着干嘛?!你们还不快上?!拿下她们!”
那三个黑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小姑娘反应如此之快,下手如此果决,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毕露,挥舞着钢刀,呈品字形向林浅浅围攻过来!
而那个受伤的妇人,则趁机迅速后退,从怀中掏出金疮药胡乱洒在伤口上,眼神怨毒地盯着林浅浅,又警惕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准备上前助阵的白渺渺。
陷阱!
这是一个针对她们,或者说,主要是针对林浅浅的,精心设计的陷阱!利用了她的侠义心和缺乏江湖经验!
白渺渺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从药囊中摸出解毒清心的药丸自己服下,又拿出一些药粉扣在掌心,准备随时支援。她知道,此刻的浅浅因被欺骗而怒火攻心,又吸入了些许迷药,状态并非最佳。
林浅浅看着围攻上来的黑衣人,以及那个伪装受害、实则阴险的妇人,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紧紧握住竹剑,眼神冰冷。
“好!好的很!今天姑奶奶就让你们知道,算计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