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医行》练习册小白

16、妖女江星

　　一连过了十几天，距离临渊城只剩最后一段路程，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然而，刚一靠近，林浅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村中的气氛十分割裂。一部分村民神情麻木中透着一股诡异的虔诚，眼神空洞，行动间仿佛带着某种固定的节奏；而另一部分人则面带恐慌，行色匆匆，眼神躲闪，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与她们之前路过的那些充满烟火气或淳朴热情的村庄截然不同。
　　坐在马后的林浅浅凑到白渺渺耳边，压低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主要是找到了新乐子）：“渺渺，这个村子有古怪！你看那些人，奇奇怪怪的。要不我们在这待几天，了解看看情况？” 她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看着林浅浅兴致勃勃的样子，白渺渺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到连日赶路的辛苦，加上寻找师父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耽搁几日确实无妨。她点了点头：“嗯，也好。连日赶路也辛苦了，正好在此休整几日，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两人下了马，林浅浅眼尖，看到有个卖糖葫芦的大叔正推着小车，神情惴惴地想要收摊。她立刻跑过去，掏出铜钱：“大叔，来两根糖葫芦！”
　　那大叔见到两个面生的漂亮姑娘，先是一愣，随即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好心劝道：“二位姑娘是刚来此地吧？听我一句劝，买了糖葫芦就赶快走吧，这里……最近可不太平。”
　　林浅浅一听，兴趣更浓了，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又带着点小骄傲地说：“大叔，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武功可是很厉害的！有什么不太平的，你说说看？” 她这一路上憋屈坏了，之前在别的村子想下地实践一下农书所学，总被村民以“小姑娘家别捣乱”为由拒绝，空有一身力气和“远大志向”无处施展，正愁没地方行侠仗义呢。
　　大叔看着林浅浅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心想反正她们很快也会被吓跑，便带着恐惧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唉，告诉你们也无妨……最近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教派，叫什么‘永生教’，邪门的很呐！但凡加入的人，没过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的，一脸虔诚，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能……都能活活烧死，说是献祭给神明，能得永生！”
　　他打了个寒颤，继续道：“那个教主更是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长啥样，但他会随机杀人！杀了人，那尸体脸上还带着笑，诡异得很！我们这村子本来日子还算过得去，这一遭弄的，真是人心惶惶啊！”
　　两位少女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活人献祭？随机杀人？尸体带笑？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江湖纷争的范畴，透着浓浓的邪异。
　　谢过大叔，两人决定深入探查。她们试图向一个眼神虔诚、正在路边呆呆望天的村民打听，那村民却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皈依圣教，得享永生”，对其他问题充耳不闻。
　　顺着一些零星的线索和那股不祥的氛围，她们很快来到了村外一处偏僻的山坳。这里竟聚集了不少人，有神情狂热的，也有面带恐惧被强行拉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香火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林浅浅看着这场面，只觉得脊背发凉，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而带着奇异魅惑力的声音响起：
　　“哦？来了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看你们的模样，是有什么烦恼需要解脱吗？”
　　林浅浅和白渺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身姿曼妙，肤白胜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月光流泻般的及腰白发。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仿佛能勾魂摄魄，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
　　此间世间，竟还有如此好看的人？林浅浅有一瞬间的晃神，眼前的白发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宛如月宫仙子坠凡尘，与她想象中的邪教魔头形象相去甚远。
　　“姑娘，”林浅浅定了定神，按照想好的说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们是来找长生教教主的！”
　　白发女子——江星，闻言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又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位气质迥异的少女，目光尤其在林浅浅那柄翠绿竹剑上停留了一瞬。
　　“原来两位小姑娘竟是专程来找我的？”江星眼波流转，笑容愈发妖异，“真是荣幸之至。不知二位……有什么愿望需要达成？是求长生，还是解烦忧？看在二位生得如此美貌动人的份上，小女子一定会尽力帮你们解决哦。” 她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真心实意要为人实现愿望。
　　林浅浅听得一愣。这个长相天仙似的姐姐，竟然就是那个纵容甚至主导活人献祭、随机杀人的长生教教主？强烈的反差让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杀，还是不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的本能已经替她做出了回答！
　　“恶人受死！”
　　林浅浅清叱一声，脑海中回荡着师父的教诲——“对待恶人，决不能心慈手软！尤其是那些以美好皮囊惑人心智者，更需警惕！” 她足下一点，身形如电，手中竹剑化作一道碧影，直刺江星心口！招式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正是她自创那套“不留后路”的剑法起手式！
　　江星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灵动娇俏的小姑娘，行事竟如此果决狠辣，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剑法如此迅疾刁钻！她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仓促间身形急向后飘退，如同鬼魅，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要害。
　　“嗤啦——”
　　尽管闪避及时，凌厉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她宽大的袖袍，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江星稳住身形，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血痕，再抬头时，脸上已没了之前的轻松惬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玩味和一丝冷厉的表情。
　　“呵……小丫头，身手不赖嘛。”她舔了舔红唇，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是朝廷派来的鹰犬？不对……朝廷可养不出你这么小的顶尖高手。”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浅浅的竹剑和步法，“难不成是哪个隐世名门大派刚刚放出来游历的弟子？学了几手功夫，就想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的语气带着讥讽，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委屈”：“可是，我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自愿为圣教献身，自愿奔赴永生的！他们的死，是解脱，是荣耀！你们凭什么来管？”
　　这番歪理邪说，听得林浅浅火冒三丈，更是坚定了她为民除害的决心。
　　“自愿？放屁！”林浅浅竹剑再次扬起，剑尖直指江星，“你看那些孩子的父母，像是自愿烧死自己骨肉的样子吗？你看那些被你们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村民，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吗？妖女，休要狡辩，看剑！”
　　话音未落，林浅浅再次揉身而上，剑光如网，将江星笼罩其中。这一次，江星有了防备，她那诡异的身法施展开来，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在剑光中穿梭，竟一时间与林浅浅斗得旗鼓相当。
　　白渺渺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紧紧握着药箱，时刻准备出手相助，同时敏锐地观察着江星的步法和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怪异香气，试图找出破绽。
　　林浅浅当然注意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怪异香气，她谨记师父教导，遇事不明，先屏住呼吸，以内力流转抗衡外邪。同时，她进攻得更加猛烈，竹剑带着破空之声，招招不离江星要害。那套不留后路的剑法在她盛怒之下，威力更增，逼得江星身形飘忽，连连后退，显得颇为狼狈，显然在正面交锋上，她并非林浅浅的对手。
　　江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打不过这蛮横的小丫头，一边闪躲，一边竟用一种委屈至极的语调喊道：
　　“小丫头，你讲不讲道理！我可从来没让他们烧自己的孩子！是他们自己跑来问我，怎么样才能长生，怎么样才能结束人世间的痛苦！我只是……只是好心把这个‘解脱’的方子告诉他们而已！”
　　她眨着那双无辜又妖媚的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追求永生，解脱苦海，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这番强词夺理、推卸责任的言论，让林浅浅听得心头火起，怒意更盛！师父明明说过，江湖之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尤其不得对无辜百姓出手，更不能以武犯禁，蛊惑人心！这妖女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竟然还敢在这里装委屈？
　　当然林浅浅不知道江星是真委屈。
　　“妖女！受死！”林浅浅懒得再跟她废话，内力灌注剑身，竹剑嗡鸣，攻势如狂风暴雨，更加猛烈！
　　江星被她逼得险象环生，袖袍又被划破几处，显得颇为狼狈。
　　就在这时，周围那些神情虔诚、眼神狂热的信徒们见状，顿时骚动起来。他们看到心目中至高无上、赐予他们“永生”希望的教主竟然被一个外来少女打得节节败退，一种被侵犯、被亵渎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们。
　　“不许欺负我们教主！”
　　“保护教主！”
　　“跟她拼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数十名信徒，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疯狂的坚定，如同潮水般，不顾一切地朝着林浅浅涌了过来！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有的甚至赤手空拳，但他们用身体组成人墙，试图阻挡林浅浅的剑锋，保护那个在他们看来“受委屈”的教主。
　　林浅浅：“？”
　　她挥出的剑势不由得一滞，看着这些明明是被蛊惑、被残害的百姓，此刻却像保护神明一样保护着加害他们的元凶，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她的剑，可以毫不犹豫地刺向恶贯满盈的江星，却无法轻易对这些被蒙蔽的普通人下手。
　　“你们……你们醒醒！她是在害你们啊！”林浅浅又急又气，试图喝醒他们。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加狂热的呼喊和不断涌上来的人墙。江星趁此机会，身形一闪，退到了人群之后，看着被信徒们团团围住的林浅浅，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
　　“小丫头，你看，他们都是自愿的。”
　　白渺渺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看出这些信徒的状态极不正常，很可能是被药物或邪术深度控制。她急忙喊道：“浅浅！不要伤及无辜！先退出来！”
　　江星站在人群之后，轻轻抚摸着袖袍上被剑气划破的口子，又看了看手臂上那道细微的血痕，眼神复杂。她确实没料到这小姑娘武功如此之高，剑法如此决绝。更让她心情微妙的是，这丫头出手狠辣，偏偏对普通百姓却手下留情，这种“迂腐”的正道做派，让她既觉得可笑，又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江星心想：这小丫头，倒是跟她那个死鬼师父一个脾气……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对敌人狠，对所谓的“百姓”倒是心软。
　　她看着林浅浅在人群中束手束脚、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跟这种一根筋的名门子弟纠缠，纯粹是浪费时间。她的“永生大业”才刚刚开始，没必要在这里跟一个愣头青死磕。
　　想到这里，江星忽然扬声，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慵懒魅惑的腔调，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坳：
　　“好了，我的孩子们。不必为这种不懂‘永生’真谛的凡俗之人动气。”
　　狂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看向江星，眼神充满了绝对的服从。
　　江星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林浅浅和白渺渺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两位小姑娘，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看你们也是初入江湖，不懂这世间真正的‘苦’与‘解脱’。等你们在这红尘中打滚久了，尝尽了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的滋味，或许……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念在你们年幼无知，今日冒犯之罪，我便不计较了。这村子不欢迎你们，速速离去吧。”
　　说完，她不再看二人，转身，那一头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山坳深处。而那些信徒，则如同潮水般退去，紧紧跟随着她的方向，片刻间，刚才还拥挤混乱的山坳，竟变得空荡死寂，只剩下林浅浅和白渺渺两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怪异香气。
　　林浅浅握着竹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憋屈的。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这妖女，打不过就跑，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你们不懂的姿态，简直可恶！
　　“岂有此理！”她恨恨地跺了跺脚。
　　白渺渺快步走到她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低声道：“浅浅，冷静。此地不宜久留。那江星武功诡异，又能操控人心，我们对她了解太少，硬拼并非上策。”
　　她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残留的香灰，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头紧锁：“这香气确实有问题，似乎混合了多种致幻迷神的药材，能放大人的执念和恐惧，长期吸入，心智极易被操控。”
　　林浅浅看着江星消失的方向，小脸绷得紧紧的。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又憋屈的局面。武功高没用，因为对方不跟你硬拼；讲道理没用，因为对方的道理是歪的；想救人，却连人都接近不了。
　　“这个妖女……我记住她了！”林浅浅咬着牙，将“江星”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抓住她，揭穿她的真面目，把那些被迷惑的人都救出来！”
　　这次挫败，没有让她气馁，反而激发了她更强的斗志。她意识到，江湖，不仅仅是武功的高低，还有人心的险恶和诡计的难防。
　　“我们先离开这里。”白渺渺拉起林浅浅的手，“从长计议。或许……到了临渊城，我们可以通过听风阁或者四海书斋，查一查这个‘永生教’和江星的底细。”
　　两人牵过马，最后看了一眼那诡异空寂的山坳，转身离开了这个被阴影笼罩的村庄。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长，这一次，她们的背影少了几分之前的轻松，多了几分沉重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