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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珍珠鸟 ...

  •   树影婆娑的肖府院墙外,昭早早整了整衣襟,正儿八经地敲门通报——这次怎么着也不能再翻墙了。

      院中小厮将她引过一段青石板路,指了指前方道:“昭姑娘请,我家公子正在庭院里散步。”

      暮色于肖平肩头洇开温柔的暗影,昭早早轻轻颔首,却没有即刻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兴致勃勃地喊:“肖平,看这个!”

      藏在她袖中的珍珠鸟被冷不防捻动机括掷出去,振翅声惊得肖平蓦然抬头,并指一夹便拦住了骤然间从枝杈射向鸟翼的暗箭——

      不然这鸟刚起飞就要报废,光彩润泽的绢纱带起清风,撩动了肖平颊边的发丝。

      忘记树上的二愣子了,昭早早汗颜,伸手接回转向的机关鸟。

      她瞥一眼幢幢树影,啥也看不清,不得不说二愣子还挺尽责,是她有些欠考虑……差点被人当成刺客。

      肖平今世的身份是肖老将军旧部的遗孤,能被肖府收养就算不错,怎的待遇还这般上心?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招人喜爱。

      两人心照不宣地均当无事发生。

      “这就是我上次说要送你的珍珠鸟。”昭早早把机关鸟塞到肖平手里,“只要力度得当,它就会绕一圈飞回来。”

      她拇指顶开鸟腹暗扣,木鸟“咔嗒”展开双翅,“你看,再捻几下这里的小柄。”

      她凑近了指给肖平,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清淡雅致的药香。

      “你伤怎么样了?”她问。

      “已愈。”肖平不甚在意地回答,他把玩过泡桐骨架,又似对鸟翼更为好奇,“好精巧。”他指尖摩挲着薄如蝉翼的绢纱,指腹便也沾染上一点萤白的粉末。

      明明还上着药呢就说已愈,怕是不知道自己鼻子灵着呢。昭早早也不好当场戳穿他,说我闻到你身上味了,那不跟狗似的吗?

      左右肖平这样说也该是快好了,昭早早便揭过这茬,主动向他解释道:

      “鸟翼窄小,用丝绢太过厚重,用绢纱则薄而透风,都飞不顺畅。只有像这样筛上一层有粘性的特殊珍珠粉,既挡风又不增加重量,才将将好能飞起来。你试试?”

      肖平点头,依言将珍珠鸟轻巧地掷出,又伸出手稳稳地接住。

      半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白色圆弧,昭早早笑盈盈看着,没有问他喜不喜欢,毕竟她又不瞎。

      那双时常笼着薄雾的眸子泛起光亮的涟漪,像月下清溪,她都想捧一泓饮。

      临行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刀山火海也去得,王都又算什么东西。

      “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不能再来看你了,你保重。”她笑着说。

      “去哪?”肖平问。

      “去办点事。”昭早早不想细说,只立身执礼道:“青山一道同云雨,后会有期。”

      “多谢。”肖平将珍珠鸟收在袖中,同样郑重地执礼道:“珍重。”

      暮色渐浓,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昭早早前脚走,暗哨四和后脚现身,单膝跪地道:“属下失察。”

      肖平摇头,“无妨。”

      四和便继续道:“从驿馆处得到消息,此人将代昭明参与天坛一事。可用阻止?”

      “不必。”肖平背手道,“她不会影响大局。”

      归鸦掠过一重重屋檐,穿过热闹的街市,向郊外飞去。

      再过一刻,沿街的小贩便要收摊了,昭早早蹭上一波甩卖价,各类果子、炒货、小点心买了大半篮,直往方府奔去。

      方家从管事到门童没有不认得她的,倒不是昭早早来得多频繁,而是方知画喜丹青之道,素日拿她练手,挂得满府都是她的画像,不知道内情的怕要以为此人才是方府正经大小姐。

      “你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我爱吃的零嘴?”方知画倚在她只有两层的摘星楼栏杆上呼喝,“快上来!”

      昭早早瞥了两眼门柱上的挂画,又剐她一眼,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蹬上去,骂道:“要死啊你,把我当门神用?”

      “怎么样,我画得好吧?”方知画接过她东西放桌上,让侍女退下,得意道:“我上次看你刀舞得好嘛,虎虎生风,出神入化,比我原来挂的那俩武将神威武多了。”

      “那我不也还没死吗?”昭早早白她道,“魑魅魍魉我可管不了。”

      “没事,”方知画无所谓地扒拉零嘴袋子看先吃哪个,“死不死的氛围够了就行了。”

      “啊?”昭早早眼角直抽,这位可真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别管那些,这么晚找我干嘛来了?”方知画高兴万分地挑出两本压篮子底的鬼面画册,满怀期待地看向她,“莫非真的是……”

      “挑灯夜读。”昭早早一口满足她的期望,“说好迟早要陪你通宵达旦地看一晚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方知画乐得惊叫,“你是仙女下凡吗?”

      “谁家仙女给你看大门。”昭早早好笑道,“是我要出一趟远门,说不好什么时候回,就趁这之前来找你了。”

      “啊?”方知画兴致一下子大减,语气也低落下来,“你要去哪啊?”

      “王都。”

      昭早早简明扼要地挑重点说了,方知画听得长吁短叹,“你叔父的腿也是伤得太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才对。”昭早早笑道,“我早就想去王都见见世面,看看十丈软红,有什么迷人之处。”

      “我怎么觉得你自从退婚之后,性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方知画抚掌琢磨道,“难道断情绝爱真能使人成长?难怪书里被始乱终弃的女鬼都那么强。”

      昭早早感慨道,“等我走了之后,你多读点正经书也好。”

      “唉!”提起这个方知画就又伤感起来,“事出突然,我临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饯别礼,就把这个香囊送你,是我爹好不容易弄来的。”

      昭早早不肯接她递过来的小布袋,“如此贵重之物就不用了。”

      “你我之间还推托什么。”

      “不是,”昭早早玩笑道,“你这香囊一点不香啊。

      方知画佯怒道,“要真是普通香囊,送你干嘛?”

      “礼轻情意重?”昭早早眨眨眼,拗不过只得接下,“逗你玩的。我会收好,这东西怎么使?快跟我讲讲。”

      她触手一模就知道香囊另有玄机,果然方知画指着顶部的束口道:“这里面有药粉,名唤神仙醉。”

      昭早早还真听说过这种迷香,扩散极快,非常霸道,不论武功高低,一视同仁地放倒半炷香。

      “难怪你什么热闹都敢凑,原来是有防身的宝贝在身上。要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然再有热闹怎么办?”

      “你不在哪还有热闹看,”方知画连连摆手,“前阵子连朱小姐也去王都进献了,学院里风平浪静得狗都不打架。”

      “行吧。”看在临别在即的份上昭早早就不骂方知画那张乱说话的嘴了,催促道:“赶紧看画本吧,再废话天都亮了。”

      “对对对!”方知画连忙提着两盏灯拉她上塌,又从枕头底下摸出几本自己的典藏,难掩兴奋道,“大晚上干这个好刺激啊!”

      “咱们先看哪本?”

      两人一通挑挑拣拣,昭早早虽然买的都是市面上的新书,但论新奇还得是方知画又不知从哪淘换来的硬货。

      “就看这本吧,《万异海》。”

      这一看就是一宿,屋里果壳碎屑一片狼藉。

      公鸡打鸣时方知画靠在床头睡得昏昏沉沉,昭早早给她折了一只纸鹤放在床头,权当是告别,这才轻手轻脚地打着哈欠推门出去。

      这个时辰沿街的早点铺面刚刚出摊儿,她守在飘香包子铺门口等第一屉肉包子蒸熟,前面跟她一样赶早的还有个熟人。

      “歇工了?”昭早早并不知道这位肖府暗哨姓甚名谁,干脆就隐去称呼不叫,随口招呼。

      那少年假装没听见。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昭早早本也懒得再搭理他,可他竟然拿出个布兜要买二十二个。

      还好大清早人还不多,数量管够,昭早早好奇地问道,“肖府厨子不管早吗你买这么多?”

      她怼着问,对方这下没法视而不见,只好不咸不淡地答道:“这家包子好吃。”

      怎么跟她一样有品位,昭早早道:“等等,我再买几个你跟肖平也带去尝尝。”

      少年一副“还用你多事”的不屑表情,“我本来就跟公子带了俩。”

      “……”敢情这二十二个他是零头,你一人吃整数?

      昭早早看他提着一兜肉包子摇摇摆摆离去的样子,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她不是曾见过他,而是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不止是模样有六七分相似,关键是那种神态、气质,还有惊人的食量,昭早早忙问他是不是姓祁?少年莫名其妙,最后还是说了句“我叫四和”便走了。

      姓四啊,那就不是祁道长失散多年的小兄弟了。

      昭早早好笑,接过自个儿的包子,跟老板闲话道:“店家,之前有个爱跟您这儿买包子的瘦高道长,最近还有见过吗?”

      “没呢,听说祁道长继续云游去了。”她一说店家就知道是谁,看来确是常客,“高人嘛,都四海为家。”

      昭早早道了声谢,暗自好笑高人是干完一票就跑路了。

      彼时在丑陵,她明面上说叫所有人卸去金银财宝,但实际上谁没贴身藏两件才怪。

      连她自己怀里都揣了几个小的。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这么说,是因为她深知他们这样凑起来的队伍人心必是散的,她说不许藏,则众人藏一两件,她若说藏一两件,那铁定有人塞满兜,还怎么跑路。

      只要这假道士不贪心,省着点挥霍,加上闵家的报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该足够。

      这么一想,多半是没机会再见,昭早早也不甚在意,坐下吃完包子便溜溜达达向驿馆走去。

      也不知尚书省那帮人的马车够不够宽敞舒适,每次见过肖平,她都能在梦中回忆起前尘往事,但愿这次别给她半途颠簸醒了才好。

      所幸她一夜未眠,正困得眼皮子打架,只要不翻车,问题都不大。

      这应该是短期之内,她最后一次梦见公主的机会了。一想到上次公主愿与她‘私奔’的提议,她就恨不能倒转光阴,重改命数——

      如果前世慕容青能放下一切,与公主远走高飞,他们今时今日便该还活着,于山林田野间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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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日更,所有非更新时间的修改都是捉虫/重新排版,如有重修会标明但大概率不会(dog)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