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鸟，宜居的岛》忆庭

14、Chapter14

　　第二天如约而至，林鸮收拾好复习用的试卷来到路口等着那辆张扬的红色跑车。

　　结果等待她的是康莱，林鸮愣住，下意识握紧背上的书包肩带。

　　在对视中，彼此都默契地没说话，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快上车。”李嘉欣开着一辆黑色的越野小方块车停在路口。

　　这声突兀的说话声打破尴尬，林鸮想要坐在副驾，结果手背却被康莱不经意触碰。

　　康莱抬头对上视线，不知觉地抿紧嘴唇，后者见状立刻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扭头来到后座坐下。

　　本以为不会再有过多接触，下一秒，车门被康莱打开。

　　李嘉欣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紧接着开口解释，“这车不是我的，我只是兼职司机。”

　　话音落下，林鸮这才见到坐在副驾上的徐语，她明明记得李嘉欣昨晚还痛骂了这人一顿，结果第二天就和好了。

　　林鸮有些无语地笑了。

　　车辆启动时，两人都没把视线落在彼此身上，就像约定好似的，就连在装作不认识时都充满默契。

　　一路上李嘉欣不断在说话活跃气氛，没人理她，康莱只是偶尔充当捧哏的角色。

　　两小时后，来到岛上的草坪露营区，搭建好桌椅和帐篷，林鸮安静地坐在旁边写试卷，河边上有很多飞着的小白鹭，叫声很好听。

　　蝉鸣声和海浪声拼凑成自然的乐曲，一切都充满了自由。

　　康莱自始至终都没把视线从林鸮身上挪开，她好害怕再也见不到这固执又认真的女孩。

　　“康莱。”徐语点燃了香烟走到她身边坐下，“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一个吗。”

　　当事人笑了笑，“一个出来卖的，怎么找，上哪找，谁都嫌弃脏。”

　　徐语吸上一口薄雾，眉头皱起了些，“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她想安慰却说不出什么。

　　“我不知道。”

　　她出口的声音带着哽咽，就连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如何变得这般堕落，康莱找不到原因，一切都变得很迷茫，看不到未来。

　　“考虑以后的事嘛，我可以帮你。”徐语再次道。

　　康莱笑出声音，连连摆手拒绝，口吻中全是自嘲，“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承认我就是个喜欢钱的婊子。”

　　这最后一句话被林鸮听得真切，话语像刀锋刺在心口上，让她不知情绪地皱紧眉头。

　　林鸮拧开一瓶汽水，故意送到康莱的手边，生怕她注意不到自己似的，可她不知道康莱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可是，明明是康莱先开始的……

　　可是，我爱你……

　　冥冥之中让康莱看向林鸮，她不知何时停下写字的笔，安静地看向水面泛起的涟漪。

　　“林鸮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徐语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回答道：“上课不睡觉了，作业也都写了，周考成绩比往前进步了二十名，我没收了她在上课画的素描本。”

　　提起这个本子康莱瞬间两眼放光，“我知道你关心这个孩子。”徐语说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本子，“虽然不知道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感情，作为曾经的朋友，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对了，我要离开广州了，别告诉嘉欣，怕她难过。”

　　康莱又应下这份约定，微微叹出一口气，“回家继承家业啊。”试探问道。

　　徐语在脸上露出笑容，随后在唇边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很快的。”

　　说罢，徐语轻轻拍了拍康莱的肩膀，紧接着看向李嘉欣带着林鸮玩游戏的影子，悄悄离开这里。

　　等到李嘉欣反应过来的时候，徐语早就坐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离开。

　　“喂？”李嘉欣满脸雾水的看着，双手摆开表示无语，“这就是你说的礼物，给我送辆车然后就跑了？”

　　康莱则是看戏的表情猛地点头，同意了李嘉欣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缺她一辆车吗？我家特么在二沙岛，我缺她一辆车？我珠江新城三套别墅，我缺她一辆车？我缺她一辆车？”

　　李嘉欣甚至把自己无语笑了，自己从上到下都写着死富二代四个字，现在居然轮到一辆车都需要别人施舍。

　　“你该不会是破防了吧。”林鸮看戏般端来切好的水果盘，“死暴发户。”

　　对于这个称呼早已习惯，李嘉欣翻了个白眼，“你才死爆发户，我至少一个月也有几十万的收入好吗。”

　　“不好。”她推开对方搭过来的手，脸上板着的冷酷也烟消云散。

　　只是那天，詹恩赐的突然出现，在谈话间她答应过詹恩赐，不再打扰林鸮，不再介入她贫瘠而又穷苦的生活，往后的日子依旧过着陌生人之间的交际。

　　可詹恩赐是谁？康莱忽然打了个问号，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搜索了这三个字。

　　给到她的答案是，一家模特公司的老板，难怪看她的气质就觉得不平凡，甚至能把一向嚣张跋扈又没心没肺的李嘉欣压下去。

　　紧接着往下的关联人物中，是昨晚的那个女孩，是当下最热的服装设计师。

　　看着女孩的照片，再端详着昨晚没来得及看清的脸，眉目间有着林鸮相同的柔和英气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

　　“你看她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林鸮，这是她这么久以来首次开口说话。

　　“你认识。”康莱把詹恩赐的照片递到面前，林鸮对这张脸早已恨之入骨，就算有十五年没见过，也仍旧记得那个下着大雨离开的决绝，“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林鸮给出的回答带着些许哽咽，还有重重的鼻音，红色染透了双目。

　　“因为她的离开，我甚至连户口都没有，我当然记得，给了我命也把我丢在垃圾堆里不管不顾，毫不相干。”

　　“凭什么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不出现，而是在我最厌恶她的时候出现，我从来都不想承认她是我妈。”

　　听到这些恨之入骨的话，康莱这才明白了些什么，她赶忙收起詹恩赐的照片，不让林鸮继续在这离别中挣扎。

　　李嘉欣拿来手机，对着康莱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

　　“我查到了，你猜怎么着。”李嘉欣故作神秘的样子，“她是林鸮的亲妈，正儿八经的，昨天那个其实是她姐，真是的，一个跟了妈，吃香喝辣，一个跟了爹，过成了贫困户。”

　　“算了，不纠结这个，她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等她考完吧。”

　　“你就这样冷着吗，一点关心都不给，不好吧。”李嘉欣拼命想要引导某人，还拿来一块西瓜递到她面前。

　　康莱看着三角形的西瓜，又望向林鸮玩手机的身影，明知道想让自己做什么，却偏偏装作不明白。

　　接过西瓜自顾自吃了起来，这个举动差点把李嘉欣给气得头晕，“算了，不理你了，随便你，我进去睡了，早上记得叫我看日出。”

　　她甩下一句话后，猛地一头扎进杏色帐篷里。

　　眼下就剩下两人，康莱和林鸮，林鸮还在看手机，仿佛手机里面有什么着迷的东西似的，让她怎么都放不下来。

　　康莱撑着脑袋望着那个背影，黑夜融进寂静中，把她衬托的更加迷人，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她来到林鸮身边，坐在露营椅上，陪她望着眼前岛上的江河，“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你不是有新的玩具了吗。”林鸮咬牙切齿道，随后握紧手机里六百块的余额，这是上个月兼职得来的，紧接着换了个语气，变得卑微祈求，“姐姐，我有钱。”

　　这些钱对于康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至少林鸮是这么认为的，康莱就是一个现实的普通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高尚之处。

　　“姐姐……我会尽力的，我能赚钱，你可不可以把我捡回去，我不是坏玩具。”

　　康莱听着这番话，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捏住，不得喘息，她皱紧眉头，轻声苦笑道：“小朋友，姐姐的可不止是喜欢会赚钱的玩具喔，姐姐喜欢的是本来就很有钱的玩具，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姐姐。”林鸮明明知道会被康莱踹进深渊，心脏疼到无法呼吸，却还是这样做。

　　只是因为她有着不属于这尘埃中的洁净，她圣洁她纯白她自由，她薄情寡义。

　　“我知道了，姐姐。”林鸮把说说得很乖巧。

　　林鸮拿起桌面上徐语留下的烟，一股脑跑去某人的视线盲区，叼着烟的手在发抖，不防风的打火机被风吹得怎么都点不着。

　　眼泪滑过康莱曾经亲吻过的脸颊，滴在领口处浸湿衣服，可火还是点不着。

　　可就在眼前，却拼尽所有都无法触碰，像是带刺的玫瑰，刺人又美丽。

　　她只能无力地望着对面正在卸货的货船，心疼地感觉好似做什么都缓解不了，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偏偏走进那家理发店，遇到那样温柔的康莱，而自己却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丧家犬。

　　站在人群中，无法触及到一点克莱因蓝，那一抹蓝色早已被凿子刻在心里，而离开却意味着把康莱这两个字用刀一点点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