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麦多多多多

86、拼命

　　第二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最终还是并肩贴在了一起，就像他们此刻牵着手的状态。
　　那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迹，分不清彼此，随着步伐缓缓移动，仿佛一个笨拙而新生的整体。
　　方堃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快出汗了，被原圆那微凉的手指缠着，一种奇异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让他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
　　那温度差异如此明显，时刻提醒着他牵着的并非同类，可掌心贴合处传来的细微脉搏——不知是他的还是原圆的，又奇异地协调着。
　　走回学校的那段路，感觉比平时短了不少，又好像漫长得过分。
　　每一次轻微的指尖勾动，每一次对方因避开路面碎石而稍稍收紧的力道，都被无限放大，在他心湖里投下连绵不断的涟漪。
　　等看到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寂静的校门时，方堃才恍然回过神。
　　门口散落着一些杂物，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旋。
　　教学楼沉默地矗立在暮色里，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偶尔有几扇破了玻璃，像沉默怪兽缺失的牙齿。
　　按理说，看到这破败空荡的景象，心里该有点不是滋味的。
　　毕竟这里曾经书声琅琅，充满生机。
　　可方堃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根本挤不进来，满脑子都是身边这条蛇，以及那番把他底裤都快扒干净了的“审讯”和后续。
　　他偷偷瞄了一眼原圆，对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浅色的竖瞳平静地望着前方，好像只是出门散了趟步回来，而不是刚经历了一场（至少对方堃来说是）惊心动魄的表白与牵手。
　　然而，在原圆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暗流却在以另一种方式涌动。
　　他当然察觉到了方堃的紧张、忐忑，以及那几乎要实体化的手足无措。
　　指尖传来的潮湿热度，对方细微的呼吸变化，甚至血液流动加速带来的些微体温升高，这些人类都未曾清晰感知的细节，在原圆的感官里却清晰得如同摊开的书页。
　　他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猾的满意。
　　之前的步步紧逼，看似被动的等待，甚至最后那以退为进的“逼迫”，都是他有意为之的“诓骗”。
　　他需要确认，在剥开所有犹豫、恐惧和惯性思维后，方堃的心意是否如他所感知到的那般真实。
　　“咳，”方堃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说，打破这让他手足无措的安静，“还是……回来了啊。”
　　话说出口就觉得傻气，不回来还能去哪？
　　原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走进校门，穿过空荡荡的操场。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玲姐他们到基地安顿好没有……”方堃没话找话，“是不是现在就能用上热水了？起码洗漱方便点。”
　　他忍不住抱怨起来，主要是这浑身不得劲的感觉需要个宣泄口。
　　原圆侧头看他，语气平淡：“学校后面山里有溪水，很干净，我可以带你去。”
　　但他心里清楚，这并非单纯提议。
　　他在观察，观察方堃的反应，是否会因为关系的变化而变得犹豫，或是产生其他有趣的波动。
　　这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和……亲近的引诱。
　　方堃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前两次场景，那时候两人还能坦坦荡荡，现在……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大晚上的去什么山里，井水挺好，凑合凑合就行！”
　　拒绝得又快又急，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这反应取悦了原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他唇角扬起。
　　他嘴上拒绝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不去基地，非要回学校，可现在……现在不是都说开了吗？
　　虽然过程很诡异，结果也很模糊，但总归是……确认了……心意……吧？
　　那为什么还不去追大部队呢？留在学校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总不能是因为这里是他俩“定情”的地方所以舍不得？
　　方堃自己被这想法雷得一哆嗦，赶紧甩开。
　　“那个……原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原圆，表情带着点困惑和认真，“我们现在……嗯……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去基地和大家汇合？那里更安全，物资也集中。留在这里，总不是长久之计。”他试探着问，“你之前不愿意去，是不是……生我气？”
　　问完他又觉得不可能，原圆不像是会为这种小事闹脾气的人。
　　原圆看着他，竖瞳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松开了牵着方堃的手。
　　手上一空，那点微凉的触感消失，方堃心里莫名也跟着空了一下。
　　“不是生气。”原圆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方堃似乎能感觉到一点不同。
　　“那是为什么？”方堃追问，“总得有个理由吧？”他有点着急，这蛇怎么老是这么不紧不慢的，急死个人。
　　原圆抬眼，望向学校后方那一片在暮色中显得黑黢黢的山峦，缓缓开口：“是玄墨。”
　　“玄墨？”方堃愣了一下，“他不会跟到基地吧？”
　　“他……他有这么厉害？”方堃下意识地问，心里开始有点不好的预感。
　　“嗯。”原圆点头，视线转回方堃脸上，坦诚得让人心头发凉，“我可以，那他也可以。”
　　方堃的心往下沉了沉：“所以你不去基地，是怕把他引到基地去？”
　　“嗯。”原圆再次确认，“基地人多。如果他来了，会连累他们。”他看着方堃，眼神平静却专注，“我本来想，如果你跟玲姐他们一起去基地，我就在这里等他。解决了他，我再去基地找你。”
　　方堃听得心头一跳。
　　好家伙，这家伙早就打算好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破学校等仇家上门？他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那你现在……”方堃的声音有点干涩，“现在我也在这儿了，你打算怎么办？”
　　原圆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月光下，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精致，也更有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那双浅色的竖瞳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方堃的追问，没有恐惧，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带着关切的“怎么办”，这彻底抚平了原圆心中最后一丝因算计而产生的细微褶皱。
　　试探结束了。结果比他预想的更好。
　　这个人，在知晓危险后，第一反应不是逃离，而是站到了他身边，问他“怎么办”。
　　“你现在在这里，”他慢慢地说，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郑重的味道，“那我就会更拼命。”
　　方堃愣住了。
　　原圆的意思很简单，甚至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词汇，就是直白地告诉他：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不能输，我会拿出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强的决心和力量去应对危险。
　　这根本不是什么浪漫的情话，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方堃的心口。
　　他之前那点因为告白而起的慌乱、手足无措、甚至是一丝丝抱怨，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后知后觉的危机感。
　　而原圆，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如何不把这些麻烦带给其他人，包括他。
　　可他是如此尊重方堃的选择，如果方堃选择了他，那他也不会用“为了你好”之类的话替方堃做决定。
　　他的逼迫，他的以退为进，都建立在方堃的心意之上，这招数，除了方堃，都没有人会上当。
　　原圆不去基地，不是闹别扭，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和基地里的所有人。
　　这种保护，冷静到近乎残酷，却又因为方堃的选择，而转化成了并肩作战的宣言。
　　方堃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进入肺腑，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原圆，这条平时看起来有点呆，关键时刻却精明得吓人，甚至有点“阴险”地套出了他心里话的蛇，此刻在他眼里，形象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让人心疼。
　　“我明白了。”方堃的声音恢复了往常作为班主任时的沉稳，“那就不回基地，不会连累别人。至于那个玄墨……”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一起对付。”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稳稳地握住了原圆微凉的手，用力收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和力量传递过去。
　　他不能放着原圆一个人面对危险。
　　既然确定了心意，那无论对方是人是蛇，有什么麻烦，都得一起扛着。
　　原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是那紧绷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丝。
　　“嗯。”他最终也只是应了这么一个字，反手将方堃的手握得更紧。
　　冰冷的指尖汲取着对方的热度，那温度仿佛顺着血脉一路蔓延，熨帖了他非人躯壳里某种长久以来的空旷与寒凉。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校园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洒下一点清辉，勾勒出建筑物模糊的轮廓，也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拉长，重新融合在地面上，比来时更加紧密，仿佛再也无法分开。